宋安恒虽混,可打架斗殴说到底还是这辈子头一遭。
然而那酒杯往裴淮之身上砸过去的一瞬间,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他的妹妹丢了二十年,他作为亲哥不仅没法将她找回家,甚至没法替她守住一丁半点属于她的东西。
那种亏欠愧疚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即便如今知晓了周酒就是当初丢失的宋安宁,他也仍旧不后悔曾经给裴淮之留下的那十厘米伤痕。
巷深先前解约周酒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他授母亲方雅珍之意签下周酒之前,并没少了解。
得知当初那个可怜巴巴的小艺人竟然是自己丢了二十年的亲妹妹,宋安恒都觉得打他还算打得轻了。
裴淮之这个王八蛋,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三生有幸能和他宋安恒的亲妹妹在一起,竟然还不懂得好好珍惜,也不知道周酒和他在一起的这四年到底还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回想起来,再打他一顿的心都有了。
宋安恒念及此,火气越发旺盛。
一边是拿命换自己的男朋友,另一边又是为了自己和别人拼命的亲哥哥,周酒此刻并不希望这两人之间再发生什么冲突,产生什么嫌隙,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劝阻,左右为难。
裴淮之太过了解她,知道她此刻内心的纠结,不希望她因为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操心,轻拍了拍小姑娘手背,偏头低声了句∶“没事,让你哥骂两句也不疼。”
周酒抬眼瞧他,这男人这辈子怕是都没有被任何人这样指着鼻子教训过,就连他家那位年轻时叱咤商界的亲爹,到了他面前姿态都放到最低,语气里满是无奈,而如今却因为自己,安安静静被宋安恒骂了这么久都没有半点脾气。
而她亲哥虽然嘴贱,却是真心实意为了她好。
周酒咬了咬唇,垂下眼安静了几秒钟,片刻后抬眼看向宋安恒,主动地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两步,难得没有和他吵架的打算,脸上甚至带了点浅淡的笑容。
宋安恒瞧见这丫头脸上诡异的讨好,吓得不自觉噤了声。
脑子瞬间空白,方才还妙语连珠地骂着裴淮之,此刻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宋安宁到底想干什么他小时候就没猜准过她的心思,被她一整一个准,此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始紧张起来。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周酒眼神只是短暂地扫了他一眼,之后便落在了他手中的几盆草莓和樱桃上,轻声对他说了句“我想吃这个,行吗哥”
哥。
周酒竟然主动改口叫了他一声“哥”。
宋安恒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方雅珍和宋成山那头,双手因为紧张,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盛着草莓的盆都快捏变形了,骨节因为用力失了血色,泛起肉眼可见的青白。
宋家夫妻俩显然也没错过周酒方才的改口,激动地双双握紧对方的手,却又担心在小女儿面前太过失态吓到她,努力地压着过分高亢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后,尽量将语气放得平缓些∶“吃,当然能吃,你哥哥就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院前的那几棵树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平日里旁人换谁都不让碰,每天早晨下楼第一件事就是先数数树上的果子,一颗都不能少,今儿知道你要回来了,全给你摘下来了,想吃多少都有。方雅珍哪怕已经十分努力地掩饰心中的狂喜,可话语间的雀跃和欣慰是怎么藏也藏不起来的。
周酒看了眼宋安恒,顺手拿了两颗,一颗往自己嘴里塞,一颗光明正大地塞进裴淮之嘴里。
宋安恒此刻哪怕并不待见裴淮之,方才的气也因为周酒那声突如其来的“哥”消散了不少,教训裴淮之的声音停了,东西也大方地任由周酒喂给他。
他也不想的,可是她都叫他哥了做哥哥的,是该大度,不能和小辈计较。
裴淮之心满意足地吃着自己媳妇亲手喂过来的樱桃,唇角忍不住上扬了个弧度。
宋安恒白了他一眼,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可方才的警告也总算是告了个段落。
“吃饭吃饭,不饿吗都在这杵着。”宋安恒随口提了句。
周酒也跟了句“我也饿了。”
方雅珍闻言,忙走到周酒身边,顺其自然地拉起小姑娘的手臂,轻拍了拍,语气少了些先前的紧张和局促“吃饭吃饭,去餐厅再聊,妈妈早就让阿姨把饭菜弄好了,都是你爱吃的菜,就等你回家吃呢。”
“走走走,妈妈先领你洗洗小手再吃饭。”方雅珍仍旧习惯性将周酒当做还未长大的小孩子般,一边操着心,一边转头朝那个已然扑到餐桌旁,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宋安恒板着脸吼了声,“宋安恒妹妹还没上桌呢,把你那脏兮兮的猪蹄子给我放下,过来洗洗干净”
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将周酒交叠的双手拉到洗手台前,十分周到地替她拧开水龙头,一边自然而然地同她嘀咕嫌弃宋安恒“你哥哥就是欠揍,不打不行,活到老打到老,不然压根没半点记性。”
周酒习惯性幸灾乐祸地低笑出声,等到反应过来之时,就见方雅珍正按照她小时候教她的那个,她几乎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洗手习惯,耐心细致地替她揉搓着每一个手指骨节。
和小时候没有半点区别。
周酒一瞬间有些恍惚,血缘关系有时候就是这样神奇,哪怕她明明已经和大家分开二十年了,血液中流淌着的亲密似乎半点没有改变,似乎就像她从未离开过这个家般。
二十年的时间,整个宋家的各个角落除了增添了些岁月的痕迹之外,似乎和记忆中的没有任何变化。
餐厅壁纸的颜色,桌椅的款式和摆放的位置,甚至连餐桌上永远放着瓶浅蓝色小花的习惯,都仍旧保留着。
周酒还记得,当初她成天在小花园里拈花惹草,每天傍晚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小把自己亲手采摘的小野花。
浅蓝浅蓝的小野花上,每一朵都有三片花瓣,小野花生命力顽强,开得旺盛,整个后花园的边边角角数都数不尽。
她摘也摘不完。
因而每天都满载而归。
方雅珍虽也会教训她不好好上兴趣班,只知道翘课贪玩,可对她仍旧是鼓励居多,教训完之后,也会贴心地夸奖她摘的小花好看,还特地找了个漂亮的水晶花瓶,一朵一朵替她插好,摆在餐桌上最显眼的位置,等宋成山下班回家了让宋成山夸,等宋安恒放学回家了让宋安恒夸。
只是周酒没有想到,她走丢二十年后的今天,竟然还能在家里的餐桌上看见当年的小花瓶,可那些她怎么摘也摘不完的蓝色小花。
小姑娘怔了怔,下意识坐在了宋安恒边上。
她二十年前也是这个位置。
宋安恒受宠若惊,抬眼放肆地冲裴淮之咧了咧嘴角。
后者不好惹地扬了扬眉峰,犹豫片刻后,懒洋洋地拖了张餐椅,径直在周酒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一般不坐人,周酒见裴淮之落座,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到对面去∶“你坐那边吧。”
裴淮之闻言并没有动作,只摇了摇头。
周酒没反应过来“这边一般不坐人。”
男人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眼正得意的宋安恒∶“他能挨着你坐,我怎么就不能”
周酒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直达眼底的笑意实在藏不住了,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裴淮之,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幼稚呀
裴淮之歪了歪头“我愿意。”
周酒咬着唇将不给面子的笑憋了些回去,压低嗓音冲他轻声道“我记得以前也有几个男生,争着坐在我两边,当时他们说的话和你刚刚说的,几乎是一字不差。”
周酒学着裴淮之方才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能挨着你坐,我怎么就不能”
男人眉心微微蹙起,空气中酸溜溜的味道明显浓郁了许多,用仅有两人之间才能听到的音量不爽,i225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1000000000000000010001001001
周酒吐了吐舌头,有意逗他∶“我要是把名字告诉你,你该不会要对他们怎么样吧”
裴淮之也知道她在和自己闹着玩,可仍旧给了她最直白的答案∶“谁他妈有胆子碰你,这辈子都别想在江城混了。”
周酒点了点头,不经意地淡声道“那年我四岁,在上幼儿园。”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这个满身醋意的男人∶裴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幼儿园同学呢。
裴淮之也忍不住勾起唇低笑了声“好好吃饭,不是在车上就喊饿了”
周酒“嗯”了声,娇意满满地冲他提了句∶“那我想吃虾,不想自己剥。”
只是周酒也没想到,自己面前这已然被爸爸妈妈和亲哥用各色菜肴添得满满当当的饭碗上,几乎是在几秒钟的时间内,莫名多了四双筷子。
每双筷子上都夹着只被剥得干干净净的鲜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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