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项锐如此说,冯婉先是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如此甚好。让项兄费心了。”
她说得虽然客气,脸上也带着微笑,但是其实笑意未达眼底,因着她心里根本就不信这事儿若真的能够那么容易,那么她上辈子就不会死的那么快了。
但是好歹这是项锐的一片好意,再看看他眼睛通红、一脸疲惫的模样,她哪里好意思表现得兴致缺缺、辜负他这份心意呢。
她自觉掩饰得很好,但奈何却根本逃不过项锐的眼睛。
既然已经上了心,那原本就已经算是明察秋毫的眼力自然更是厉害了几分。
若是旁人敢对他这般“阳奉阴违”、“敷衍了事”他一定气得再也不想理会。但是冯婉如此,他却并不会如此想。心中只是心疼她,觉得她如此表现,一定是承受了太多,所以才如此懂事。不免更是心疼。
却也不说破,只握着她的手教她放心。
冯婉见他目光真诚,隐含心痛,倒也有些触动,便也就索性放松了心情,让自己也隐约多了一份希望万一呢,毕竟这位项兄自己也就已经算是“逆天改命”的典范,若是跟着他一路,也能沾沾光,那也不错。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是因着都是肯体谅对方的类型,却有些殊途同归的意思,渐渐地气氛也融洽了不少。
项锐犹豫了片刻,开始大概讲述了一番事情的经过。
这原本是他很是不堪回首的一段幼时经历,但是面对着的既然是未过门的妻子,那倒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了。
见他愈发认真起来,冯婉便也就很给面子地侧耳倾听。
原来项锐虽然自幼奔赴战场,但是小时候却也是曾经梦想仗剑天涯,正经被送进过深山古刹,学过武艺的
所以这位大哥还是个和尚啊哦,应该说是俗家弟子,差点儿就成了和尚了。
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项锐方才那点儿纠结是因何而起,冯婉有些忍俊不禁。
她看着项锐微微涨红着脸竭力解释只是短暂做过几年俗家弟子,是因为对学武感兴趣才去,并不是别的什么原因的模样,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得太明显,但是显然这件事儿并不简单。
项锐看起来愈发窘迫,后来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若是想笑便笑吧其实是因为算命师父说我命中有一大劫,若不舍身入空门,恐怕凶多吉少。”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太好。
冯婉一愣,也下意识地收了笑意,果然听见他接下来道“或者你觉得此事太过荒诞无稽但,我过世的娘亲信这个。”
完了。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啊
冯婉有些惶恐,因着之前她的确从未听过项锐提起过他的娘亲。当时议亲那么大的场合,也只有他父亲西襄侯出现,那就说明这位西襄侯夫人是已经没了的。
若是不然,这么大的场合,她没可能不出现。
逝者为大,不管多荒唐的事儿,若是为了逝者安心,那就不算什么事儿毕竟,只不过就是“舍身”当和尚去了而已,也不过就只有几年,那种很常见的迷信套路,的确很是受广大妇孺的喜欢。
况且这也并没有妨碍到别人,最多就是给项锐这个做儿子的丰富了一番人生经历罢了可以说,不但是没有什么妨碍,还对他大有裨益呢。
冯婉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非常流行的送孩子去武校的习俗别的不说,强身健体应该还是有效果的,不然这位项兄恐怕也长不了这么壮实了。
提起早逝的娘亲,项锐的情绪稍微有些低落,但是有冯婉的陪伴,他很快就好了很多,继续道“便就是在那时,我认识了师叔。”
哦,感情不但有师父,还有师叔啊。
看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
因着之前睡了不少,加上今天一大早就吃了不少清爽可口的小菜,好歹恢复了些体力,冯婉倒是来了兴致,索性就一边儿消食,一边儿听项锐讲了一番过去的故事。
原来,这位西襄侯家的二公子,幼年时期很是不让人省心。因着是西襄侯夫人艰难生下的幼子,从出生起,身子骨儿就不太好。不说比他兄长,那位赫赫有名的西襄侯世子不相上下吧,就算是人家的一半儿都达不到。
西襄侯夫人为此简直操碎了心,百般请医问药都没有什么效果终于还是听了路过的游方和尚的话,将他舍进了寺院中过活。
反正不管是西襄侯的爵位还是项家的家业,甚至是项家军,都有他的兄长继承,他这个二公子,就只需要健健康康就好,其他都不用他管。
西襄侯虽然戎马一生、说一不二,但也是个疼爱夫人的大丈夫,当下便也就同意了这个做法,直接把项锐这个小儿子送进了深山古刹用的还是他祖父老西襄侯爷当年的人情。
总之,项锐就这么着去了一个十分牛掰的寺院,拜了一个很厉害的老方丈做师父。
那位大师一看项锐就很喜欢,当即就收为了俗家弟子本来是想直接搞仪式剃度出家,但是奈何西襄侯夫人舍不得。
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那自然是不舍得的。但是又不能不信大师的批命,所以最后妥协之后的结果就是,暂时作为俗家弟子,不正是出家,这才总算皆大欢喜。
不过可惜,皆大欢喜也只是暂时的。
没有过几年,西襄侯夫人就病逝了。项锐在寺庙养了这么几年,身子骨好了不少,加上要为母亲守孝,就从山里回来了。
跟着就是西北爆发了战事,父亲、兄长、叔叔都奔赴战场,他虽然不过十余岁,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接下来的事儿,冯婉大概都知道了。毕竟这些事儿在这大源朝也算是大事儿,不说妇孺皆知,也算是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出来的。
简直比杨家将、岳家军都惨。
果然即便是忠君爱国的名将之家,若是不幸赶上个昏君甚至是暴君什么的,那也只能下场凄惨,并不会有什么佳话留下。
甚至要落得个“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下场,也真是令人唏嘘了。
项锐将这些事儿原原本本地将给了冯婉听,虽然说,并没有什么诉苦卖惨的意思,但是冯婉还是难免有些心疼。
项锐便也没忍住说的稍微多了点儿这些事儿,原本他是从未跟人说过的。甚至是西襄侯也没有。
家人相继去世,最后只剩下他同西襄侯父子两个人相依为命,不论如何,也不会有谈论这些事儿的心情的。
但是奇怪的是,面对着冯婉,他却能够很轻松地说了出来。
虽然说一开始的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只要看着她的眼睛,他就觉得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坦言相告。
一旦开始倾诉,那么自然而然就什么都说了。
最让他欣喜的是,真的说出来之后,整个人竟然轻松了很多,就好像是从此之后,这世上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不再是独自面对命运的不公和人生的无常似得。
不过这些到底都不是重点。
重点还是在于如何给冯婉治疗她身上的这个症候,不是病、不是毒,那肯定就是某种特殊的手法了。
他虽然小时候也算是在寺庙中生活了几年,但是主要却并不是诵经念佛,而是跟着师叔师兄们游历江湖。
这些师叔中,便有一位也是俗家弟子当时他年纪太小,还没有什么多强的洞察力,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这位俗家弟子身份的师叔显然身份也并不简单。
别的不说,便就说他那身奇怪的纹身,还有有些奇怪的俗家打扮,就很是让人在意了。
更加不要说,他还懂得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
现在想来,他多半是有些异域血统在身上,故此也就会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项锐自幼就生的好看,不说人见人爱,那也绝对是十个人有九个人都爱。
那位老方丈就不必说了,都亲自收了他为弟子,还破例让他不出家就可以,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说项锐这种小孩子,便就是有些七八十的老和尚想要得到老方丈的指点,都还得排号,大多都还求而不得,只能从外围侍奉开始做起,但是项锐直接就登堂入室了。
这些就不说了,偏偏就算如此了,还是没有人看这位小师叔不顺眼,反倒是都很照顾他身份的尊贵固然是一方面,漂亮的小娃娃又有谁不喜欢呢。
所有人中就数这位师叔同项锐最为投缘他本就喜欢漂亮的东西,不管是好看的衣裳还是华丽的首饰,好吃的饭菜还是好喝的美酒,甚至是漂亮的美人他都喜欢。
加上他也是背景很牛的俗家弟子,跟项锐的身份相当,所以最后就主要是他来照顾项锐了。
说是照顾,不过就是带着项锐一起玩儿。但是也拜他所赐,项锐好歹没有真的变成和尚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能力并没有失去,反倒还得到了许多。
除了对这位师叔的某些方面的审美实在不敢恭维,随着年龄渐长也有点儿消受不了师叔的过分热情之外,没有什么不好的。
后来离开寺院回到家中,渐渐地就跟这位师叔也断了联系。
但是冯婉现在这种情况,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联系了,便就只有硬着头皮再使用了之前联络师叔的法子。
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的有用。
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师叔的回信,如果快的话,这一两天就能赶回京城来。
至于怎么入宫,那当然不会是能够难倒师叔的事儿。
他这么一说,冯婉倒还真是上了点儿心既然是这种世外高人一挂的,那说不定还真的有办法呢。
姑且就先这么着吧。
能不能治好都没有什么关系,好歹也算是多了一分希望。
不过比起这个,冯婉其实更加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她侧耳听了听,果然这宫殿之中除了她和项锐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而且方才项锐说了那么半天的“故事”也没有什么人来,想必就是真的非常安全了。
不愧是顶着个“神医”的名头,项锐这一招可真是用的太妙了连宣袚那样的人都不敢忤逆“神医”的吩咐,毕竟,在治病这件事儿上,神医的话可比圣旨还管事儿呢。
何况,就算没有人在内室服侍,但是这里头一旦有什么大的动静,他还是会知道的。
外头大门口的侍卫们可都围了好几圈儿,可是生怕她跟着这位神医跑了呢。
不管病能不能治好,现在至少可以安心说点儿悄悄话。
既然项锐已经把他的故事都讲完了,现在就要轮到冯婉了。
她看了看项锐,见他似乎还沉浸在思考要如何给她治好的事儿上无法自拔,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直接问道“项兄,我这身体毛病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倒是项兄你,可还记得此番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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