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点多,梅林县医院内,白日的喧嚣被病人低低的呻吟和呼吸声取代,大部分人都已经陷入沉沉的睡梦中,连值班护士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没人注意到在昏黄的灯光和树影的掩映下进入住院部的一个高瘦的身影,这人便是去而复返的沈修然。
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有正在打的点滴,慕闻朝睡很浅,只是闭着眼睛躺着,所以当门几不可闻的吱呀生响起时,他立即睁开了眼,便看到了一个满面沉肃端凝的清瘦男子,不是沈修然还能是谁呢看着那双微眯着充满危险的眼睛,感觉到他加快了步伐向他袭来,他心中苦笑,他有预感沈修然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来了,他尽量让自己平静,将捂在被子里一直握着一把五四式手枪的手伸了出来对准沈修然。这把枪还是“王建军”的老父亲来时塞给他防身用的,自从沈修然说他可以杀他一次就可以杀第二次时,他就有种预感,沈修然会来找他的。上一世舅舅聂卫国给他讲的沈修然的一些事情让沈修然不仅仅是他心目中的了不起的“革命英雄”,更是一个杀伐果决的狠人,再以己度人,他不相信,沈修然就这样算了,等着他告发他们,留着他这个危险分子,所以他回去后立马翻出了这把枪随时拿在手上以防万一。
“别动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慕闻朝看到沈修然的表情暗暗叫苦直直的看着他说道,希望他有所顾忌然后停下来听自己说几句话,别一上来就把他给ko了,那就没得说了,却没想到沈修然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而这把黑亮的手枪完全被他无视了,速度丝毫不减,慕闻朝不禁苦笑,如果是其它不认识的人,他现在可以完全无顾忌的自卫,可是,这个人是沈修然,是舅舅的救命恩人,那也就是他的恩人了,虽然这一世事情还没发生,他也不想伤害他,不一击毙命,看情形这家伙肯定还会扑上来的,这让他顿时有种已经频临绝境的感觉,此时他是可以动一下手脚,不过想要自己坐起来都要忍着巨大的疼痛,更别说站起来逃跑了,就像是砧板子上的肉,任人宰割,可谓力量悬殊,生死攸关虽然现在这个生命状态实在是诡异,他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是母亲还在老路上虽然现在身体好了点但是未来一些事情还是难免,舅舅研究的作战图还没交给他,外公依然在那随时可能爆炸的锅炉房边工作,等等,等等,他来到这样的一个世界还什么也没做呢,可不想就这样当了“替罪羔羊”,好不容易有机会改变点什么,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其他书友正在看:
“嘭嘭”两声,慕闻朝开枪打在了病房中间吊着的两个灯泡上,房间里顿时暗了几分,只余床头灯还亮着,他试图想警告下沈修然。慕闻朝前世虽然身体不好,没有练习过搏击格斗,却被舅舅聂卫国训练过射击,也没有很厉害,不过此时因为距离比较近,灯泡的目标又较大,所以倒是一击命中。
“你找错人了,王建军已经死了,我不是他,不会对你和你的朋友造成任何威胁的,你别乱来否则你会后”慕闻朝庆幸自己还能说话,而这个单人间还算大,两声枪响让沈修然的动作稍慢了点,让他终于在沈修然到他身边前快速的说完了话,提高的声音和加快的语速让他的伤口刺痛异常,他完全顾不得了。看沈修然一点也不受威胁,他立即决定说出部分真相,就算不相信,这惊世骇俗的言论起码可以让他的动作停顿一下,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就算因杀他获罪也在所不惜,估计那怕他自己真中枪了,即使有一丝力气能够杀死他,他也会在最后时刻把他给拖着陪葬的,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慕闻朝话还没说完沈修然就已经走到了他跟前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夺走了他手中的枪,他现在连话都费劲了,只能靠眼神了。他之前犹豫没有将沈修然一击毙命,此时沈修然已经到了他跟前,他倒是想给沈修然致命一枪,却知道此时即使中枪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到时候沈修然还是有时间把他给弄死,然后沈修然死了,他自己也死了,那舅舅岂不是也要死了
沈修然乍然看到“王建军”手里的枪,有些意外,却没打算停下来,一方面是他知道“王建军”的准头,另一方面他虽然很奇怪“王建军”在清醒后并没有告发他们,还装作没事人一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想留着这个疑问了,走之前,他是一定要替她清除这毒瘤,让她无所顾忌的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
只是沈修然没想到的是直到他捏住了“王建军”的脖子他也只是开了两枪空的,还打中了灯泡,可见不是害怕失准,似乎是警告他,还说出那样一句奇奇怪怪的话,这些年,破四旧,打倒牛鬼蛇神,却到处都是乌烟瘴气,此时听到这么一句无稽之谈,让他觉得很是可笑,手上的动作就顿了下,仔细看了下“王建军”,他竟然没有挣扎,神情上也没有惊惧祈求,倒是有些懊恼,眼神清澈,似问心无愧,是和他所了解的“王建军”截然不同的眼神,不似以前总是闪烁不定,透着一股子虚伪劲儿,这个变化是他在前一天的白天未曾注意到的情形。
“听我说几句话,不然你会后悔的”慕闻朝趁着沈修然面上神情有松动赶忙哑着嗓子说道。
因为沈修然顿了那么一下,外面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门猛的下就被撞开了,显然来人就在附近不远处。
沈修然倒是对“王建军”的话有了几分相信,不过他不敢赌,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还是干净利落点吧,听到身后的撞门声更是下定决心速战速决,犹豫的神情立即变得的狠厉
“出去,只不过是老朋友来访,开了个玩笑”慕闻朝本来听到脚步声还有点庆幸,谁知道立马感觉脖子上的力道加大,看到沈修然的神色又变,一时头大,趁着还可以发出声音立即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手也向来人摆了摆。来的人正是“王建军”父亲安排下来的,目的是要保护他,或者有可能守株待兔捉到“凶手”。
沈修然现在手里有枪不介意来一个再撂倒一个,本想着处理了“王建军”再处理身后这个,却听到了“王建军”说了这么一句话,看着“王建军”的神情手松了下来,却没有放松警惕。
“王队长,真的没事儿”那人怀疑“王建军”被挟持还是走了进来。
“咳咳,真没事儿,都是老朋友,你先出去,有事情我会按铃的,别让人进来”慕闻朝得解放,咳嗽了声舒缓了下喉咙,感觉从鬼门关又转了一圈儿。
“真的没事儿”来人犹豫了下,看到“王建军”手轻易能够到床边呼叫护士的按铃处,声音虽然有些哑,却很平缓,而一边站立的那个男子,还转身一脸坦然的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很友好,来人心里虽然还有些疑问,却还是走了出去,。一来他算是有些了解“王建军”的,如果有危险就算是被人威胁,也不可能这么平静,二来,“王建军”虽然是他的上司的儿子,他也没有想着全心全意不要自己的命去保护他,既然情况还好,他也就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会后悔说服不了,也还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只有死人才最让人放心”沈修然也不急了坐在那里问道。
慕闻朝终于松了口气,只要肯听他说话就好。
“姐姐,外面怎么了”聂曼卿正睡的香被嘭嘭的两声枪声惊醒,茫然四顾,耳边是外面混乱喧闹的声响。
“先下床”留下来晚上照顾聂曼卿的夏雪玲和聂曼卿睡在一个床上,听到动静也醒了,确定那是枪声,让夏雪玲吓了一跳,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里又发生武斗了,枪声如此之近,肯定就在附近。
这个时节,县城里搞武斗也是常有的事情,有的时候甚至会引发成一场小规模的枪战,场面异常混乱,很多人趁乱作怪,经历过的人都是胆战心惊,夏雪玲虽然没经历过却也听别人说过,这个念头一转,夏雪玲立即跳下了床,扶着聂曼卿到了窗下蹲着,自己借着走道照进来的光查看了下门窗都是锁好的,还是不放心将床头桌挡在了门上,又将床铺打理好,里面的一张大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下,到了聂曼卿身边搂住她的肩膀,两人缩在窗台下的避光处,只要不打开门,打眼从窗口望进来,房间里是空无一人的。饶是夏雪玲稍微胆大一点,此时也有些害怕,生怕像传说中那样被破门而入。
“姐姐”聂曼卿不知道夏雪玲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的小声问道。
“嘘”夏雪玲有些紧张的抓着聂曼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枪声响起后,后面虽然骚动了一会儿,听到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却渐渐的安静下来,并没有人大喊大叫,过了不多时,外面彻底的安静下来了,夏雪玲有些好笑自己的一惊一乍,扶着聂曼卿起身准备回床上睡觉,谁成想两人一站起来,就看到窗外站着一个人。窗户虽然有窗帘却不是严丝合缝的,也不是很厚,有外面的灯光照着,透着窗帘能看到一个大体的轮廓,高大清瘦。
夏雪玲抓着聂曼卿的手立刻就紧了,心想着完了,不会是武斗逃跑要来她们这里避难吧,拿她们当人质还是什么宵小要意图不轨,一声都没吭,连脚步声都没听见,肯定不是好人,不会还有枪吧
夏雪玲在心里演绎着可能性,手上抓着聂曼卿准备继续蹲下来躲着,起码可以躲开可能的攻击。夏雪玲用了之前的力道,却发现聂曼卿没有顺势蹲下来,而是反抗了她那股力道,一下子急了加大了力道。
“曼曼发什么愣,快蹲下”夏雪玲看了眼聂曼卿小声的叫着她的名字有些着急。
聂曼卿愣愣的看着那个人影,别人不知道是谁她却是知道的。约莫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每天晚上都能看到这么一个人影,还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听他在耳边说着令她愤恨羞恼的话语
此时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时晚上的情形,心中竟然没有了一丝厌恶或者是恼怒,只是脑袋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转动,那人影就动了下,然后消失不见了,什么也没想的,聂曼卿便伸手拨开了窗帘,外面的人显得更清晰了,只是背对着她,快步的走着,渐行渐远,很快就从前方的拐角消失不见。
“曼曼,你干嘛”夏雪玲看到窗外的人走了,松了口气,却不成想聂曼卿竟然掀开了窗帘。
聂曼卿根本没听到夏雪玲的问话,还是看着窗外,在那背影消失后一阵失落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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