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18章

    离开南襄侯府是必然,顾泰自然早就有自己的计划。

    包括南襄侯府那场本来就是在自己推动下举办的赏花宴。

    但不包括顾运中途疾风骤雨一样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发难,那是没控制住的计划之外。

    赏花宴是个引子,它所要导向的结果,如顾运猜测的那样,与顾运当时行动会产生的结果是一致的,所以,事情发生后,顾泰就放任了,不然她有一千种方法可以中止那场精彩的声讨戏码。

    老太太曾对顾泰说过,顾运脾性中嫉恶如仇那一面过于烈了,她不懂得事缓而为,徐徐而图之的道理,将来恐怕会在此处上吃亏。

    顾泰也嫉恶如仇,却是隐而不发凝在骨子里慢慢渗出来。

    两姐妹同又不同。

    顾泰当时回的是“那就等到她吃亏的那一天。”

    此时,顾泰端起茶杯,半垂着眼皮,品了几口茶,才悠悠开口“向来知道你伶俐,就无需在我跟前卖弄了。”

    顾运急了,哼然道“谁卖弄了,我是反应过来自己蠢,自以为是,不好意思亏得那天我觉得自己特别勇敢特别厉害,还当自己为你出了一口恶气,虽然母亲叫我在祠堂反省,我心里却还骄傲着现在想想,姐姐那天回去可背地里笑话我了不曾”

    顾泰淡淡扫她一眼,“又在胡说什么吾妹却有万夫莫当之勇,无所畏惧之敢,君子进士尚有不及,何来愚蠢之说这一回开玩笑就罢,以后再有如此微卑俯就之语,也不要读书出门了,去你的小屋子写女训去。”

    顾泰正经教育人时,顾运都心有戚戚,很不敢不尊,这位惩罚是真的惩罚,说一不二,不是做给人看吓唬人的。

    只是这夸她有没有夸得太过了点嘿嘿,顾运谦是这么谦,行为上挺着胸膛,心里自乐得很。

    “不过,”顾泰顿了下又开口,好笑说,“你是从哪里看出了什么我只当你眼下不会意识到,要醒过神回过味来,那也该是以后了。”

    顾运悻悻回道“噢,是在母亲那里,就是你嫁妆要回来那日,你送我铺子后调侃我,说什么,代姐姐写休书,救姐姐出泥淖,为姐姐吵架,这些,还不够吓唬我的啊,当时就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

    顾泰拧眉“嗯”

    顾泰不懂顾运是上辈子阴阳怪气学听多了,产生了这方面的敏感度,听到这个回答,一时陷入沉默,甚至觉得太阳穴又多跳了两下。

    两人论话时,丫鬟不敢上前扰误,就在船厅外窄道上等着,大约听见这段话过去,姑娘在里头笑起来,澄心这才端着一盘点心进去。

    顾运才觉着肚子饿得狠,就着茶水连吃了三块,还要再吃,顾泰就阻了,“稍等些时候要用晌午饭,这会儿贪吃,正餐又要吃不下。”说着就皱起眉来,“大家里从小教导的修身养性,一食一饮皆有讲究,你怎地养得如此习惯可是父亲母亲娇惯你太过”

    顾运啊地滞了下。

    去年打从

    入冬,她贪觉,不愿早起,便是养成不食朝食的习惯,待起床后早午间就用点心糕点垫胃,点心吃得多,午饭就用得不认真,等晚间去老太太处,准备的都是她爱吃的,又吃很多。

    一向这么过来,跟顾家其他人的饮食习惯是有些不同。

    顾泰这么说,她也不敢分辨说她没有。

    “青璞,云儿二人这点就比你做的好。母亲忙于家宅事物,免不得养你们时宽泛,独你脱跳。从今日起需得改过来,等到了大伯母处还如此,就是惹人笑话。”

    说着就叫丫鬟,将点心撤了。”

    澄心偷瞄了自家姑娘一眼,忙端着点心退下了。

    顾泰又叫来秋棠,吩咐“去把棋盘摆出来,我与你们九姑娘手谈一局。”

    时下士官门第,别家怎么样不知道,顾家小姐亦是有请西席教授功课,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顾运没哪一项没有学过。

    玩笑话常说的雅人四好琴棋书画,老太太说姑娘们学来陶冶情操再好不过,不然素日白愣在屋里岂不是打发时间的玩意都没有。

    他们家姑娘多,没事时常常用这些打发时间,不过顾运对围棋不精于此道。

    顾泰要下,顾运抚好袖子,坐下对弈。

    顾泰让顾运执黑先下。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平和下起来。

    顾运寻着先前就想问的话,瞄了下顾运,说“阿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且问。”

    “那个,就是原先如果我没先闹事的话,姐姐,你准备如何南文钰手上拿到和离书呢”顾运是真的好奇,她一直都说南襄侯府那群人脸皮厚底线低,是一群没法讲道理的人,而顾泰又绝对不是个会和她这样大闹的性格,所以她想知道顾泰原本的计划方法是怎么样的。

    顾泰指间不紧不慢稳稳落下一子,才说“阿拙,你没明白,要一张和离书或者休书,这一点都不难。”

    这回答就让顾运愣住,没听懂。

    顾泰缓缓与她分说道“南襄侯夫人厌我已久,原本就想着借上次宴会,当众斥我婚嫁六年一无所出,妄图借此羞辱与我,让我心中有愧,声名扫地,自请下堂。

    自古女子为何怕被休,一是怕连累母家声誉,影响家中姊妹兄弟婚嫁,二是被休之女有时不被父母长辈容纳,前路渺茫,故而害怕。

    我们家自是不会如此,可我又岂能容许别人因他们自己之低劣品行反而轻贱到我们头上,叫我们承受那不该承受的后果,何故要让那些脏污的东西沾染到你们头上”

    顾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的起来,脑子转得飞快,如果顾泰的计划根本不单单是拿那一张劳什子的和离书

    那就是

    顾运眼睛瞬间瞪直了

    顾泰见她猫儿受惊似的炸毛模样,还轻笑了下“我看阿拙是明白了。”

    顾运咕咚喝了一口茶,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我没太明白姐姐直接说全了吧我怕

    我想错了。”

    顾泰又点了一子,“我问你,南襄侯府的这个襄字是怎么来的”

    顾运忖了会儿,答“南家祖上随圣祖打天下,现如的襄州就是他们打下来的,因有从龙之功,后来圣祖就赐了襄这一字,荣封襄北侯”

    顾泰点点头,冷静而谈“而到如今,天子对襄州力有不怠,襄州渐成一患,轻不得重不得,拿不起抓不住。南襄侯府明面上早失了军权,然追其根本,现在的攘北军根底子还是南家先祖建起来的。所以你说,天子膈应不膈应,心里还容不容不下南襄侯府动不了攘北军,难道还动不了一个小小侯府出一口气”

    “所以,阿姐是猜到南襄侯府一定有一场劫难,就想索性隔岸观火,还是暗中其实也推波助澜了一把力求将所有火力都集在他们自己那里,成为舆论的焦点我们家不沾分毫”顾运咂咂嘴,大着胆子问。

    顾泰只说“南襄侯府判下的罪名都是真的,不过我的确推波助澜的一把。阿拙,被欺辱了要和离书不算本事,报复回去,再抽身,才是应该做的。”

    顾运简直佩服不已,对顾泰的认知又拔高的一层

    下一秒想的什么,猛然磕了一下手里棋子,说“阿姐,那日稽查司来得那般及时,不会也是你联系的吧”

    顾泰挑眉,“勿要妄言,那的确是巧合,赏花宴我的确做了一件事但非是此桩,南襄侯府败势早是定局,哪个衙门办案却不是我们能置喙的。”

    顾运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又坐下来。

    心服口服。

    对完一局,顾运输了。

    支着下巴,顾运看着棋盘回想从是那一步开始陷入劣势最后输倒一片的。

    最后得出结论,少和顾泰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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