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运被马车甩出来撞击几下之后,顺着侧边窄道斜坡滚落下去,事情就是在刹那之间发生的,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时脑子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半日里,眼睛里全是星星,物体颠倒,耳朵呼呼响,眼睛不能聚焦,木愣木愣的。
这种身体失控的状态持续了一两分钟。
那头,司桓肃提刀,脚步点地,速度快如影魅,过往之处,飞花落叶,两个黑衣杀手前后对他围杀,刀光剑影之中,司桓肃斩杀一人,再次提气点地,以刀借力,一跃而起,以刃对接,刀剑乱舞,将刺过来的长刀推压而下,半身旋转,抬脚用力踢出,再次提刀迎上,噗呲一声,刀刃直插胸膛
黑衣人睁着充血死不瞑目的眼睛,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尘土。
解决掉两个刺客,司桓肃这才沿着斜道而下,终于,在一道断裂的树杈中间,找到被卡住的顾运。
“我在这”
司桓肃几步过去,伸手箍住顾运的半侧身体,手一使劲儿,两人提了起来。
随手她放在地上,顾运缓了一会儿后,后知后觉恢复了感知神经,才觉出浑身无一出不疼。
特别是露在外面没有保护的一双手掌,全划蹭得皮开肉绽,一条一条,血渍呼啦。
顾运举手两手看了几眼,都疼得冒了眼泪花,一边还咬着牙问“我阿姐呢有没有事”
司桓肃看了她一眼“先担心你自己吧。”
顾运丝丝吸着气,髻儿也歪了,头发也散乱了,衣裳更是脏兮兮,还被树枝划破不少。
“走,这里不能多留。”司桓肃说要,径直往前走。
顾运急得,“等等,你等等,鞋子,我鞋子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真是第一次遇事,惊得有些六神无主了。
端着两个受伤的手,想找顾泰,想找顾承丰,偏偏在旁边的,是危险又捉摸不透的司桓肃。
司桓肃停下来,折返,冷酷说“走,或者自己留在原地,选。”
顾运差点没气死,憋着一泡泪生生不敢掉下来,紧紧咬着后槽牙,跟了上去。
“停。”司桓肃忽然捂住顾运的口鼻,动了动耳朵,旋即,放弃沿着原路返回,而至直接顺着顾运掉下来的斜坡往前走。
一手拉住了顾运,走得飞快。
“还有刺客么”顾运吓了一跳,神经又高度紧绷起来。
斜坡非常不好走,顾运几乎是连滚带爬,走完这面坡,终于到了另外一处地面。
好歹是平缓的路了。
司桓肃在隐秘处留下记号,开始赶路。
顾运连忙问“我姐姐呢我哥哥呢,不去找他们吗”
司桓肃捏了捏眉心,终于肯回答一句“你兄长已经过去找你阿姐,我亦另派了孟讳去相助,孟讳只要不死,就一定会完成任务。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离开会山道。”
顾运难受死,蹲下来倚着一
块石头以防滑倒,苦着脸说“要先找到我的鞋子”不然怎么走路呢,脚真的很痛,我可以自己找,你就等我一会儿就好。”说着话,手掌不小心撑着碰到地,痛得她眼泪花子就飙了出来,眼皮一眨,泪珠一滚。
司桓肃看着顾运手掌。
顾运见人眉间紧蹙,美则美矣,当真有凶神恶煞之势,下意识把手往回一缩。
下一瞬,手腕被一只有着铁似的力气都手捏住,那声音说“别动。”
顾运当真不动了,眼睛可怜望着人。
司桓肃凤目上下将顾运一扫,顾运正提着心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见司桓肃出手飞快,将她的外裙子一撕,只听得呲的一声布匹破裂之声,裙子就被撕下来一大片。
顾运一言难尽,但不敢说别人。她看着司桓将自己衣服上撕下来两条布条,一圈一圈,缠木乃伊似的,将她两只手几下包了起来。
“等着。”
随后转身。
大概几分钟后,司桓肃回来,手里拿着顾运掉的只鞋子。
“穿上。”
顾运举着自己两只包成团的爪子,一时默默无言。
司桓肃眉头挑动,嗤道“难道要我给你穿”
“那穿我没手”顾运小心试探。
司桓肃冷笑,“本大人还是第一次伺候人,顾九小姐可记好了。”
说罢,蹲下身,捏着鞋子,给顾运脚套上。
“那也就穿只鞋子,就谈上伺候啦”顾运嘀嘀咕咕一句。
司桓肃凝着她“你说什么”
顾运连忙摆头,“没有,没说什么,我们快走吧。一边扭身站起来。
司桓肃冷哼一声,向前在前头带路
一条路,只觉得越走越越偏僻,顾运怕丢,跟着紧了些,小声叫前面人“司大人,司大人。”
司桓肃脚下不停,“又有何事”
“你认识路么,我们就这么乱走吗。”好歹计划一下啊。
“向北走,出了这片山就行。”司桓肃看向顾运,抱臂问,“顾小姐走不动了”
“我,”顾运大口喘息一口气,“还行,就是方才摔着了,身上疼。对了司大人,你有没有受伤”
司桓肃却说了个不相干的“你不怕我了”
顾运想问他从哪里看出来她很怕他
“额我不怕你啊。”
“不怕”司桓肃嗤地一笑,“昨夜见本大人杀人,不是还埋在你长姐身上不敢看。”
这一提,顾运又记起来了,那会儿的确心有余悸得很,故而轻声说“我第一次叫着见着杀人,那心里自然怕得很的。但并不是怕你啊,你杀的不是坏人么。”
司桓肃阴邪一笑,“杀的都是坏人那可说不准。”
顾运一滞,心里吐槽,吓我的吧,故意吓我的吧
“慢点走吧,走慢点行不行”顾运踩了几块凹凸不平的石头子,险些
摔倒,她指着前面的一块大石头,语气都放软了,“过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心里真呜呜快哭了,昨天还想着以后不理这位了的,今天就遭报应。
脸皮也顾不上了,“求求了,求你了行不行,司指挥”
“闭嘴,吵得头疼。”司桓肃手指滑动了一下刀鞘,将锋利兵器推出错寸许吓唬人。
一面冷着脸将顾运带过去,掩藏在石头背面下,呵道,“待着不许乱跑,我去留个记号。”
顾运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往地一坐,模样乖乖,“我一定不乱跑。”还有力气跑她手臂、膝盖被从马车甩下来时都撞到,这会儿愈发反应上来,隐隐作痛。
司桓肃离开后,顾运扒开自己裤腿检查了下,膝盖下面一节小腿都有许多擦伤,大大小小,多看两眼都觉着更痛了,便赶紧放下衣裳遮住,眼不见为净。
尽量去忽视身上的不舒服,顾运观察起周边的地形来。
没过多久,忽然几段脚步声由远及近,由稀疏到缜密,打破了方才的安静。
顾运心瞬间一提,爬起来躲在石头后藏好,借着遮掩观察。
只见四五个黑衣人与司桓肃在远处缠斗
吓得捂紧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一时情况猝然变化,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心跳都加速了跳动。
刀光剑影在前面对抗,普通人肉眼难以捕捉。
司桓肃以一对四。
如果说之前,顾运对司桓肃其人的印象是由流言、他人口中表述的冷酷弑杀,烈性无情天子爪牙,及至见面后表现出的不近人情,高高在上初步构成。
那么,都没有这一刻,这人手持长刀,在血色与人缠斗,那无一丝一毫丝毫退却之意,只有所向披靡肆意进攻的气势。
都令顾运灵魂深处深深震颤,眼睛不禁为他侧目停留。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结束。
司桓肃拖着长刀慢慢走过来,那刀尖划在小石子上,发出清脆细碎叮叮之音,刀身猩红的血迹低落在地。
“司桓肃,你是不是受伤了。”顾运盯着人肩膀,那以上是一道口子血浸透衣裳,湿漉漉的。
司桓肃却是邪恶一笑,“九小姐,现在还怕吗。”
怕,她怕死了行不行,顾运简直欲哭无泪,这时候难道是什么说笑聊天的好时候么。
好在下一刻,司桓肃将刀收入刀鞘,恢复了正常,淡淡说“走,再来一波人,我不一定杀得完。”
两人加快速度往前,顾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越走,脑子里越发有一种微妙奇怪的熟悉之感。
不由得想与人讨个主意,或商量两句也行。
“司大人你以前来过这个地方吗有没有觉着哪里奇怪”
“怎么不叫司桓肃了”
顾运脸上一讪,深深觉着这人性子非常计较、有小心眼之嫌,嘴里忙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司桓肃轻描淡写嗯了一声,半眯着眼睛说“从未来过,你觉得哪里怪”
顾运叉腰,抬头,围绕着巨大的仿佛空谷山林的地方打量一周。
忽然讶异出声“我想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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