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出了银子,这家人给顾运拿了一整套新做的没上过身的衣裳过来,又烧了热水,让两人赶紧洗了个热水澡。
顾运洗完澡先出来,穿上对襟的短棉袄,盘腿坐在炕上晾头发。
司桓肃就比较麻烦,因为个子长的太高,难以寻到合适的,给他的衣服穿上都短了一截,看着人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显得十分的不舒展,顾运不禁捂着嘴巴忍笑,但弯弯的眼眸哪里藏得住笑意。
司桓肃自己倒是浑然不在意。
一会儿,老娘端着食盘进来给他们送吃的,都是些农家家常吃的东西,顾运饿了这么许久,一时也顾不上笑话别人,端着碗筷,闷头吃起来。
捡着喜欢的便只吃那一道,凡不喜欢的,过了一筷子后就看也不看了。
到底因着富贵家里养了十几年,吃的食物哪一样不精细上好的,紧着她的喜好来。平民百姓家庭里的粗茶淡饭,真个连米都是又糙又硬的,一进口就愣了一下,不过没说出来,回头只将鸡蛋羹舀在饭里,拌在一起,吃完了事,旁的碰也没碰。
连司桓肃都看出来她用饭的习惯不好。
顾运吃好,坐在一旁看司桓肃吃,见他吃相慢条斯理,不挑不捡,看不出任何喜好。
顾运忽然跪坐直起来身体,又伸手探了一下司桓肃的额头。
司桓肃只说“你坐好。”
顾运感受了一下,道“依旧发着热呢,要不要叫个大夫看看”
司桓肃放下碗筷“无妨,我们马上就要进城,不差这一时半刻。”
顾运就问“我才误会了,都怪你先前还一副病得不行的样子,想是故意吓我的是不是”她指的是两人吵架的时候,司桓肃躺在地上激她让她杀他那会儿。
司桓肃反问“那你吓着了没有”
顾运一滞,没被他发烧吓着,就是被他说的话气得不行。
不然后面也不会哭了。
既然说不严重,那的确没必要在这里耽搁找大夫看病。
顾运也想尽快进城,她心里担心兄姐的安危,不知道他们平安到达清河郡没有。
好在这里离清河郡并不太远,司桓肃让这屋主人帮他雇了辆车过来送他们进城。
很快,户主儿子就赶了辆骡子车回来了。
那老娘连忙把顾运的鞋子给她拿过去,笑呵呵说“这鞋子都给你烘得干干的,姑娘可以穿了。”
顾运忙接过来道谢,踩在暖炕小脚凳下穿好。
站起来蹬了蹬脚,笑说“穿好了,走吧。”
司桓肃扶额,眼皮子直跳,“头发。”
顾运眨眨眼“我又不会梳。”
老娘忙说“姑娘不嫌弃的话,我给姑娘编几个辫子。”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谢谢大娘。”
大娘就帮顾运把乌黑亮丽的长发分了好几股扎成辫子,垂在肩膀,显得十分的伶俐活泼,大娘满口直夸,“
姑娘生得这副模样坯子,别管怎么弄,都只有好看的。”
收拾好后,两人就上了骡子车,这赶车青年顾运对他说了声谢谢,他一下子脸色涨得通红,连忙摆手说不用。
司桓肃在一旁说“顾小姐倒是知礼。”
顾运点头,“那自然是。”
骡子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清河郡,他们在城外就下了车。
顾运连声问“现在去哪儿,我大伯父在哪儿现在送我去我去他那儿吗。”
“自然不是,莫要多问,很快就知道了。”
两人进了城后,司桓肃带着顾运七弯八拐到了一座私宅门前,从西小门进入。
是一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两进小院落。
显然是司桓肃的地盘,一进去就有人直接叫他“大人”
看见顾运的时候明显疑了下,但因为是司桓肃带着的,并未敢多看冒犯。
司桓肃吩咐道“去把谢无疾叫过来。”
下属一听要请谢大夫,就知大人身上定是有伤,丝毫不敢耽搁,忙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入了内,司桓肃去寝间换了衣服出来,屋子里有个两个丫鬟刚端上茶点上来,请顾运用。
顾运直接摇头推开了,等看见司桓肃出来,揉了揉眼睛,对他说“司桓肃,我困了。”
那两丫鬟被这位姑娘敢于直呼司大人名讳惊了下,再悄悄去看司桓肃,见大人面无波澜,似过浑然不在意,不禁对顾运到底是什么人无比好奇。
怎么在司大人这里格外的不同
“稍微等片刻。”司桓肃说。
顾运眼皮都耷拉一半了,不满,“等什么啊,我现在就要睡觉。”她转而问丫鬟,“寝屋在哪儿呢,你们领我过去。”
“这”两丫头脸上出现为难之色,毕竟大人都说稍等,她们不敢违逆,只好看向司桓肃请示。
司桓肃动了动手指头,发话,“你们先下去。”
两丫鬟连忙退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顾运困惑不解,想了想,恍然大悟说道“难道我从现在开始就要做你的人质了威胁我大伯父看,若我伯父不帮你做事,就惩罚我我连觉都不能睡了原来你们稽查司的人真的会动用酷刑”
才走进来的谢无疾刚好听见顾运这几句话,险些没当场喷笑出声来。
下人出声提醒“大人,谢大夫来了。”
谢无疾背着个药箱,走了进来。
视线落在顾运身上看了几眼。
行过礼,方才问“大人哪里受伤了,还是身体有何不适,伸出手腕让我把一把。”
司桓肃只说“先给顾小姐看伤。”
“原来是顾小姐。”谢无疾转向顾运,自是早已经注意到她手掌心上粗糙缠着的布条子。
“小姐请伸出手,让在下检查检查。”谢无疾温和说道。
顾运就把两只手都伸了出去,谢无疾给她解开布
条,解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因为伤口血肉与布条粘连,一碰,顾运一下把手缩回了回去,喊“疼”
就手上这伤,先前就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遍,反复用泡水包上又泡水,现在这包的还是在那农户家包上的。
不包上她手疼得连衣服没法换,鞋子没法穿,饭也没法吃。
但其实包上也不会恢复,因为没用药,还会反复撕裂。
谢无疾忙说“小姐忍耐些,伤口再不处理怕会更严重。”
顾运知道,可是还是怕疼,做了半天心里建设,终于把手伸了出去,声音颤颤说“你来吧,我不怕疼。”
说是这么说,等谢无疾把那块布从皮肉上扯下来的时候,顾运还是疼得眼泪珠子都滚了下来。
又怕别人笑话吧,赶紧深吸两口气,怕哭出声音来。
当大夫的人什么病人没见过,什么厉害的伤没见过,特别是他眼前这位大人天天干些抓人审讯的工作。哪个月身上不带点伤,故而铁石心肠得很。
就算脸上神情如何温柔嘴上如何安抚,心里是半天波动没有的。倒是身边这位,脸上的不耐都快要溢出来。
谢无疾心说,脾气总不会是嫌顾小姐怕疼哭鼻子来的吧不是对顾小姐,那就是不满自己了。
想着心里不免啧啧两声。
伤口重新清洗,涂上上等治疗外伤的药,再次包扎起来,说“隔天我会过来换次药,伤口切忌沾水。”
除了手心两处,还有胳膊肘膝盖等地方的擦伤碰伤,都给她上了药。
看得谢无疾都哑然了,这么多伤,他们这位大人,不会真的欺负一个小姑娘吧这心肠得多狠。
看完外伤,又给人把了把脉,最后说“这几日要好生休息吧,身体有些寒凉,药倒不必吃,我开两张食补的方子,照着吃上半个月就成了。”
一边丫鬟都记了下来,把晚膳方子接过去,准备晚上就准备起来。
顾运早困得不行,眼皮直打架,终于弄完后,丫鬟才领着她去寝房休息。
谢无疾这才开始给司桓肃看伤。
司桓肃的伤要严重得多,肩膀那处已经发炎,皮肉翻飞红肿不堪,有些地方都乌黑成了一团,十分骇人,还有手臂外侧被狼抓的,有几道已经深可见骨。
这些都要细致处理。
所以司桓肃一直还在发着热。
可他却能若无其事干挺到现在,意志不可谓不强。
没有人比谢无疾更清楚司桓肃的身体,不知道他是怎么养成的这样的体质。
从来寻常受伤,只要不是能当场要他命的,别人就是拆了他一根骨头,他都能一直撑着到任务结束。
直主回到自己的地盘,才会松懈下来,让病症发出来。
谢无疾佩服不易。
这次也是一样。
第二天一早,谢运起来,精神好了很多,身上也没那么疼,恢复了不少,洗漱好,用过早饭,就要去找司桓肃。
丫鬟只回说“大人在书房呢,我们是不能过去的。”
顾运一堆事要跟司桓肃讨主意。
“不用你们跟,我自己过去。”
这院子也不大,外书房就在前头,顾运自己就找了过去。
没想到书房外面站了个人守着。
顾运也不怯,只问“你们司大人在里头吧,我有话与他说的。”
属下道“顾小姐请稍等,我去请示一二。”
进去一趟出来,把顾运放进去了。
顾运推开门。
司桓肃坐在窗台下的长桌边。
竟然没束冠,头发是半披着的,额前还束了一条两指宽的抹额,也没穿稽查司的工作服,而是穿了一件圆领黑色织金线的云绵宽袖的袍子,华贵非常,竟不像那个冷厉的稽查指挥使,而是个实实在在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了。
与往日十分不同。
等他转过脸,顾运更是看得一愣。
那脸上哪里有半分冷酷无情,只有苍白的冷淡之色。
叫她脑子里一下子蹦出一句话来
好一个病美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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