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借读”顾泰听见她的奇怪用词,想想的确如此,“也不止是你,彼此还有别的几个人过来一处读书,到时你也不会嫌闷了。”

    顾运讶了下,“这又是为什么”然后一笑,“张府难道是真的办学堂不成”

    “傻丫头,你且不看看老师是什么身份,学生无数的当世大儒,内阁大学士致仕,此番归于故里,不知道不少人早就眼巴巴望着,难得老师这里开家学,能过来的,只沾上个名头都是好的。”

    顾运哎了一下“我说呢,老师师母留我们住,大伯怎么没怎么犹豫就应下,姐姐也没拒绝,想是早就知道了,让我在这里上学”

    顾泰点点她额头,“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可好好学。不过并不全因为我,也是老师师母喜欢你。”

    顾运歪倒在人身上哼哼“我看就是喜欢姐姐,爱屋及乌罢了。”

    顾泰把她拉起来,“别给我贫嘴了,快些起来把药喝了。”

    顾运噢了一声,丫鬟把药碗端过来,递给她,温度正好适口,便捏着鼻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喝完拿帕子擦了擦嘴,皱着眉“苦,讨厌吃药。”

    丫鬟忙把蜜饯果匣子递过去,叫她吃一粒甜甜嘴。

    顾运是坐在暖炕上,顾泰已经去了另一边临窗的大案桌上,桌上铺着好些书本纸册,她自个研好墨,直着背坐着,在纸上写写画画。

    “姐姐做什么呢。”

    等手中一行字写完,顾泰才回她说“这是老师新著的书,我帮忙校对整理,先看一遍,再在另外一册标上做些注解。”

    顾运咦了一声“这书可是不是很快要印发出去的”

    那还不得叫人抢售一空,以张世正的学识和名气来说。

    顾泰摇头,“这并非要拿去版印之物,老师准备请几位友人代为书写,能装订二三十册就不错了。”

    顾运心里狠狠地羡慕了一下,原来竟是要请书法大家写纪念珍藏本,这岂不是更厉害了,就忙问“可知道请了哪几位”

    她自己练字时,选的是非常喜欢的瘦金体。时下习瘦金体的可有几位先生,家里是累世的书法之家,顾运练过不少他们的名帖。

    顾泰好笑,“你竟知道了也不能送给你,若觉得闲着无事,就拿本书打发时间,过两日上学,先生提问测你们的底,若丢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顾运做了鬼脸,往软枕上一倒,“说得我心里都怯了,要是先生很严厉,可怎么办呢。”

    两姐妹自说说笑笑,外头忽然进来一丫头,回话说“泰姑娘,太爷在书房,请您过去。”

    顾泰“嗯”了一声,放下笔,“老师叫我”

    丫鬟忙说点头“是呢,外书房太爷身旁的小子亲自过来说的。”

    “知道了,你先出去回话,我就来。”

    “哎”

    顾泰将笔记整理好才出去。

    丫鬟跟

    着一起,一进去,只看见院子里立了好几个侍卫模样的人。

    闲人不让进,丫鬟不敢跟,只远远侯在廊下。

    顾泰便自进了屋子。

    “老师。”

    顾泰抬眼一看,见屋子里除了张世正,另外还有二人。

    一个倒是熟人,亦乃是张世正的弟子,叫做连云林,是宣州连家人,少年就极有才名,在宣州声名鹊起,后拜了张世正为先生,比之顾泰不过大了三四岁,不知何原因,如今尚未出士。

    脸上微一愣,连忙喊了一句“原来是师兄来了。”

    连云林站起来还礼,“师妹,别来无恙。”

    还有一人,却是不识得,只观其举止气势,温和为表相,气势藏于内。

    有色厉内荏之感。

    张世正见她面略有疑惑之色,招手,慢声道“思文你过来,不必见外。你不识得他,他姓司,出自谭元司氏一脉,现今来此,之后会在府上住上学余,到时候或会同那些几个一处学习。”

    也姓司这也可真巧,顾泰这一月倒对这个姓氏略为敏感。

    谭元司氏多年前早已没落,如今并没有哪一支出士的,顾泰心想着,自与人见了礼。

    “司公子。”

    那人微微一颔首,“顾小姐不必多礼。”

    顾泰又转向连云林,“师兄此番那是”

    连云林笑了笑,“应了老师的约,是来给府中几位妹妹做西席的。”

    顾泰听了一愣,随即也忍不住莞尔,“没想到老师请来的人是师兄。”

    张世正捋着胡须淡笑不语。

    片刻,顾泰又说“可还有谁要来上课”

    张世正道“有一位詹小姐,还有陈家的一位小公子,另并袁氏府上的一位公子。”

    “袁氏梧州袁氏之人”这的确让顾泰吃惊,“老师,他们府上怎会来人”

    袁氏势力如日中天,又乃是煊赫的一等士族,前朝时还多次与皇室宗亲联过姻,就不说远处,眼近的,她记得中山王侧妃便是出自袁家。

    还有一位外嫁女,正就是之前见过一次的,梧州姚州牧的夫人,袁氏。

    论起来,与他们顾家的关系,也实在微妙。

    张世正一抬手,“思文勿惊,你亦可平静待之,并非什么难解的事。”

    顾泰只好道“遵老师教诲。”

    三日后,张府里就设好了学堂,乃在一处开阔清幽的地方。

    西面临水,东面挨竹林的葳蕤堂。

    四方窗台大开,穿堂风悠悠逡巡而过,令人心旷神怡,耳清目明。

    顾运的风寒好得也差不多,丫鬟提前给她备好了上等的笔墨纸砚,书本都整理好放在箱里。

    顾泰忖了忖,大约想要说什么,然后又摇摇头,最后只嘱咐了一句“好好上课,与别府上的几位学生好好相处,别惊着,去吧。”

    顾运就先去了张若宜,张若安那边,邀上两人,三

    一起去往学处去。

    从走廊转入从八角月亮门进入,入目的正是左右两片竹林,有春意盎然之感,竹条亭亭独立,随风晃动,摇曳生姿,叶片与风声相撞,沙沙地悦耳。

    中间夹着铺着鹅卵石的长道,沿着一路向前走去就到了葳蕤堂。

    还未进,先听见几道说话声。

    三人相互看了看,才提着裙角进去。

    顾运抬首一望,一女二男,一个都不认识。

    张若宜、张若安作为主家,自然要先与他们相互介绍。

    便是先从那女儿开始。

    “这是詹家小姐,其祖父是江阳的郡太守。她闺名唤作留春,比你大两岁。”转而又指着顾运对詹留春说,“运儿父亲在京城户部任职,闺名是顾运两个字,你也可唤她小字,阿拙。”

    说罢,四人找了一处的位置坐下。

    顾运往另一边看了两眼,张若宜拉了拉她袖子小声说“穿织金的黑色衣裳那位公子,叫做袁骋,比你大两岁。”

    顾运随着她话目光正落在那穿着一身华服的少年身上。

    只见是好不嚣张高傲的气势,端的一副冷酷的样子。

    张若宜正要说下一个,只是还没张嘴,那人就往她们这走来了。

    顾运眉一挑,目光并没有移开,反而眼睛上扬,朝人上下一打量。

    那少年几步走近,抬脚踢了脚旁边的椅子,拿手指敲了敲顾运的桌子。

    道“怎么连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这语气措辞都不太友善,张若宜唯恐吓着顾运,忙先说“阿拙是祖父母留在此小住的,是我家贵客,还望陈公子尊重。”

    少年依旧嗤了一声。

    顾运转头看向张若宜,反问一句“这人谁”

    张若宜还没说话,对方就先气炸了,大吼一声,“顾运你故意的是不是,连我都不认识了”

    张若安见状,忙凑近顾运耳边,小声说“你怎么不认得了不是说过小时候还与人闹过别扭的么,他就是陈家的那个小公子呀。”

    顾运闻此言,真的有点惊讶意味,再往那张脸一看,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原来是陈少爷,见谅,你看着变化颇大,一时便没认出来。”

    陈逸然冷冷一笑,“最好是这样。”

    顾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说有毛病吧这是,大小脑没发育完全就送出来上学了

    张若宜赶紧打断这有些火药味的对话,说“大家快些坐好吧,先生要进来了。”

    旋即果然听得一阵脚步声接近。

    下一刻,一人朗朗走了进来。

    顾运看见连云林的第一眼,只觉眼前登时一亮,连空气都清明澄澈了许多。

    这气质也太好了。

    当真有书里写的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之感。

    “今天第一堂课,就给你们讲讲前朝的平江之战罢。”

    温润如玉的清冽声音响起。

    顾运瞳孔微微一睁,中乍然一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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