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一开始没有发现远处的言不栩和蔚司蔻,猫着腰往前走,走了一段忽然脚步一顿,转身拔腿就跑。但没跑几步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领子被拽住了,他猝不及防往前一跌,衣服领卡住脖子,呼吸一窒,差点被勒死。
言不栩揪着那人衣服领子将之提起来,笑道“跑什么。”
这人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头发稀疏,浑身的衣服脏兮兮的,手里拎着一个半大蛇皮袋子,沉沉往下坠去,似乎里面似乎装了什么重物。
“你,你刚才离我那么远”中年男人瞪大眼睛,“你是谁,放开我”
“我还想问你呢,”言不栩道,“你在这干什么。”
正说着,蔚司蔻跟了上来,中年男人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我,没什么,我就是路过。”
“那你看到我们跑什么”言不栩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蔚司蔻会意,微微点头。
“我没”
他话音未落,手里紧紧攥着蛇皮袋忽然“刺啦”一声长响,三人的目光齐齐汇聚过去,只见那原本结实的蛇皮袋子不知何故忽然裂开了一条口子,里面的东西“叮里哐啷”落了一地,砸得地上尘土飞扬。
蔚司蔻看着地上的铁丝和铁片,挑眉“你在矿坑里捡的”
中年男人紧张道“我我就捡点破烂卖钱,你们能不能,别罚我款”
“你经常来这捡东西”
“没,没有,”中年男人语气带上了哀求“我女儿下周要交手工材料费,我没钱给她,才想着来这捡点东西去卖。”
“没有怎么知道我们是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蔚司蔻道,“以前肯定遇到过吧。”
中年男人哽了了一下,垂头丧气地,不再说话。
蔚司蔻抱起手臂“我们是上面来的,来检查一下情况,不是你们这当地的管理局,放心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话倒是没毛病,因为神秘事务局独立的特殊事务部门,从级别上来说当然凌驾于大区管理局之上,更何况蔚司蔻还是司长。
中年男人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那,那我能走吗东西我我我不要了,让我走就行。”
“别急,问你几个问题。”
言不栩放开了他的衣服领子,却依旧挡在他面前,中年男人偷偷看了言不栩一眼,衡量了一下从眼前这个比他高很多的人面前逃走的可能性,又想起刚才他们离了这么远却还是被抓住了,只能放弃乘其不备逃跑的想法,犹豫着,点了下头“但我,我就是个普通公民,我知道的不多的”
“这附近为什么没人”言不栩想了想,换了种说法,“我是说附近的街区,一直都这么冷清吗”
“差不多,”中年人回答道,“前些年矿洞爆炸把这片地方炸没了,死了很多人,后来有钱的,走得动的都搬走了,剩下些没钱搬走的和老人因为他们说爆炸后的什么化学物质会有辐射,一开始
政府还会定期派人来清理净化,后来就再没有见过,只是明令禁止不让靠近,抓住了就要罚款。”
他停顿了一下,见言不栩和蔚司蔻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便小声地继续道“就这样,附近街区的就越来越冷清了。”
蔚司蔻道“难道当地政府和管理局从来没有想过重建这块地吗这也算是中心城的老城区了,地价不便宜。”
“以前矿场还在的时候这一片可热闹了,我就是在这长大的。”
中年人的语气有些唏嘘,大概是蔚司蔻态度温和,加上谈论的是他熟悉的环境,因此倒是打开了话匣子“那边,除了矿山矿洞和工厂之外,还有一条街道,街道上什么都有,饭店、旅馆、杂货商店,还有专门的公交站,附近街区的人没事都来逛,繁华得很。
“后来就忽然爆炸了,人也越来越少您问政府有没有管过,管过的,每隔个一年半载就会有人扛着仪器来勘探检测什么的,但最后都不了了之,这么多年过去了,全都没有后续。”
中年人看了眼蔚司蔻的脸颊,压低声音“有流言也不知道是不是流言,反正就是说当年那场爆炸是异教徒搞出来的,这片土地也被他们诅咒了,永远都不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蔚司蔻不置可否“政府不让靠近,你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的过来”
“我是头一次来”在蔚司蔻审视的目光中,中年人嘴唇动了两下,呐呐道“穷,我们这边铁挺贵的,能卖点钱”
言不栩挑眉“这里都爆炸十几年了,还能捡到能用铁片”
“能,”中年人说完又改口道,“有时候能,得看运气,有时候能捡到挺新的,有时候就只能捡到生锈的,生锈严重的应该没人要,我想拿去试试。”
言不栩蹲下身将那些扭曲的铁片和铁丝一件一件捡起来端详,片刻后,他忽然叫蔚司蔻“看这个。”
蔚司蔻依眼弯腰去看,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半边被砸扁的滑轮,那个滑轮上沾染了些许乌黑,但依旧能看得出它本身的红漆外壳,言不栩试着扭了一下固定销,它甚至都可以转动。
“这是不是太新了”言不栩抬起头,“说它刚从机器上换下来我都信。”
“确实。”蔚司蔻问中年人,“你是从哪里捡到这个的你捡到这个滑轮的时候它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没有,”中年人摇头,“就在那边,那个墙过去一点。”
言不栩站起身“带我们去看看。”
中年人有些踟躇,却并未拒绝,带着言不栩和蔚司蔻走到了矮墙背后,他捡到滑轮的地方。
矮墙坍塌了一半,堆砌的焦黑砖头缝隙里野草断裂,有翻找过的痕迹,应该是中年男人捡废铁时留下的,言不栩弯腰去扒开了那几块砖头,中年男人道“这底下已经没东西了,我找过。”
“我去附近看看。”蔚司蔻说着继续往前走去。
爆炸所留下的痕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碗,边缘坡度
平缓,但是越往里走坑洞就越深,大概是因为矿洞塌陷,地面也变得嶙峋起来,有的地方仿佛深不见底,有的却突兀起凌厉山丘。
而就在蔚司蔻准备要回去的时候,她面前的天空忽然暗了一下。
黑暗瞬间袭来,一同卷掠而来的还有滔天的火焰和冲击的气浪,硝烟与灰云在火焰气浪中拔地而起,直冲天穹
然后消失了。
天空依旧明亮,日光照耀残破不堪的矿坑,刚才那一瞬间的黑夜仿佛是幻觉,或者梦境。
蔚司蔻瞪大了眼睛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言不栩喊她的名字,她才怔忪地转过身去,朝着矮墙走了过去。
“你刚在那干什么”言不栩问。
蔚司蔻低声道一会再说。”
“没找到别的东西,”蔚司蔻看向中年人,“你那个滑轮我们可能要带走。”
“好吧。”中年人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声。
言不栩忽然问“你去卖废铁,那个滑轮大概能卖多少钱”
“啊”中年人愣了一下,道,“这,这个我也不知道。”
言不栩挑眉“你不是一直过来这边减废铁,为什么会不知道价格”
中年人露出些许迷茫的神情,挠了挠头道“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言不栩在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递给中年人“就当卖给我了。”
“诶,这,这不太好吧”中年人下意识摆手,“我本来就,就不该来这捡废铁。”
“拿着吧。”
中年人犹豫着伸手接过那几枚硬币“谢谢谢。”
“以后还是尽量少来这捡东西,这地方不安全,”言不栩漫不经心道,“要是真遇到什么事,你女儿怎么办。”
中年人攥紧硬币,连忙点头“我记住了,我再也不来了。那,我能走了吗”
“走吧。”
“好,好,谢谢你们。”
中年男人说完匆匆地走了,连坑边散落剩下的废铁都没有再捡,脚步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言不栩的视野之内。
他和蔚司蔻回到矿坑边,将掉落的废铁勉强塞回了蛇皮袋子里兜着,蔚司蔻好奇道“你哪来的硬币”
“在游戏吧门口等你的时候无聊,换来打街机。”
“我都没注意到那还有街机”
蔚司蔻忽然道“我刚才好像,又看到了十三年前爆炸的场景。”
言不栩挑眉“在矿坑”
“对。”蔚司蔻的语气有些烦躁,“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全知视角的后遗症。对了,那个报死鸟之眼过几天还你,我需要阅读它。”
“随你,反正封鸢把它送我了。”言不栩道。
蔚司蔻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你们俩真是够了,拿报死鸟之眼当礼物,这是一种什么神秘学新时尚吗”
言不栩“你在说什么,不就是调查白夜信徒的时候”
“行了行了,阿蕴都告诉我了,”蔚司蔻一脸“我都懂”的神情,“你追着人家从现实维度追到了无限游戏,还跟踪,噫”
言不栩“她都在跟你乱说什么我遇到封鸢那天晚上也遇到了白夜信徒,所以才接近他的。”
“你是说,”蔚司蔻微微皱眉,“他送你那个报死鸟之眼,不是他捡的”
“有这种可能,”言不栩道,“但概率不大。”
“他和白夜信徒有关”
“我一开始也这么怀疑过,但他也发现了帷幕的存在,而且把罗盘现成的线索送到了我手里。如果他真的和白夜信徒同一立场,”言不栩说着,低低笑了一声,“大可以编一个更靠谱的理由,而不是说什么地上捡的,这个理由真是敷衍的很。”
“好吧。”蔚司蔻随口问,“你一会干什么去”
言不栩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道“上班。”
蔚司蔻“什么”
言不栩道“我现在跟封鸢一个公司,他有一个同部门”
蔚司蔻再次打断他的话“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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