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24章

    镜熙想到了慈爱和善的缪老夫人。

    内心挣扎许久后,终是点了头,“如果王爷不嫌我一个外人多事的话。”

    缪承谦很高兴,让她在这儿略等片刻,他则回书房取了一物来,放到她的手中,“这是我的对牌。你拿了去吩咐府里人办事,没人敢不从。”

    镜熙拿过手里东西细瞧,虽明知是管理府邸的对牌,却还是忍不住赶到意外。

    居然是“甲”字号牌

    满府里头,恐怕只有寂王能用得这头号甲字牌。便是乙字牌,很可能也只他用得了。这两种是不仅可以在后宅诸事中使用,且能调动前院人手的。

    不出所料的话,老太太这般掌控内院的,应当是丙字牌开始。

    镜熙忽然觉得这东西烫手,忙不迭要还给他。

    缪承谦却不肯接,双手负在身后含笑道“既是要帮我管着府里大小事务,就该有权力在手才行。不然那些人定会小瞧了你去。”

    她太年轻,是未嫁人的姑娘家。而且出身虽不错,放到王府却实在不够看。

    寂王府就算是庶出三老爷的妻子三太太关氏,也是二品礼部侍郎的嫡女。比她这个四品知府的女儿高出不少。

    不帮她压着点的话,难免她在后宅寸步难行。

    镜熙捏着甲字牌颇有些哭笑不得,“我不过是帮着王爷暂管几日王府事务罢了,她们就算小瞧了我,随她们去。只要她们能够把之前三太太安排的都做妥当了便好。”

    明儿就是除夕。

    府里的大小事情应该早就有了眉目,一项项一桩桩的都安排好了。现在只需要照着先前的来行事,没什么担忧的。

    至于她

    “我过段时间就会离开,王爷犯不着帮我作势。”镜熙诚恳道“若我势头太足压过了三太太去,反而不好。”

    毕竟是当家主母,三太太还是很需要府里仆妇尊重的。

    缪承谦听她话语里透着随时准备离开的意味,就心里不太舒坦。

    他缓了缓才道“你且住着就行。其他的我来安排。至于往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你记得好好立威就行。”

    恰有飞翎卫来禀事,他快速叮嘱了几句大跨着步子离开。

    镜熙只当他的话是耳旁风。

    笑话,她一个外人在他家立威,这算什么。

    哪有做客人这样不懂事的。

    过了些时候,陶鸥顶着满身雪花回来了。

    听闻姐姐一切安好,平平安安回到了明安伯府,镜熙终于放心下来,遣了陶鸥去内宅问问老夫人起来了没。

    既是要暂时接管内宅事务,定然要先和缪老夫人商议过才行。

    大雪渐渐止歇,只还飘着零星雪花。

    王府里各处忙碌起来清扫积雪。

    寿康堂内。

    缪老夫人由丫鬟们伺候起身,听她们轻言细语地把刚才发生的事儿一一禀了。

    “什么熙姐儿的姐姐有了身孕,她们还把人给硬生生请了来缪老夫人暗惊,旁人看不出老大的那点子心事,她可瞧得明明白白,“三太太、四太太和表小姐这般后,王爷回来怎么处置的”

    关氏和国公府二奶奶是嫡亲同胞姐妹。岳清影既是国公府二奶奶的表妹,关氏就也叫她一声表妹。

    寂王府就把她当做表小姐的唤着。

    丫鬟们不太敢说那些话,小心翼翼去看邓妈妈。

    邓妈妈接过丫鬟手里的篦子给老夫人篦着头发,让屋里其他人都退下了,这才小声地把王爷对她们的处置讲与老夫人听。

    缪老夫人“哎呦”一声,“这个老大”

    也实在不懂得给家里人留情面

    那姑娘就那么好么,也值得他这样的放在了心尖上

    老人家希望家里和和美美的,自然盼着每一个孩子都过得舒坦。

    先前老大亲事没着落,她心疼老大多一些。如今老三老四的媳妇儿受了罚,她又忍不住担心那俩孩子多点。

    待到收拾停当,就有丫鬟在门外高升通禀,说穆小姐前来求见。

    “她这消息倒是灵通。”缪老夫人乐呵呵笑着,叫来了廊庑下伺候的人,“刚才外院过来打听的人是谁”

    穿绿色比甲的丫鬟福了福身,“是陶鸥姑娘。陶鹤先生的妹妹。”

    缪老夫人更高兴了,让丫鬟们退下,“叫熙姐儿过来吧。”又侧头小声和邓妈妈嘀咕,“她倒是有耳报神”

    老大居然派了陶鹤的妹妹跟着。

    若没记错的话,那孩子也是飞翎卫里当差的。品阶还不低。

    邓妈妈看着听着,暗自心惊。

    老太君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的不高兴,可见明明知道是王爷安排了人跟着穆小姐,且能随时给穆小姐通风报信,老太君也是欢喜的。

    邓妈妈笑着,“陶鸥姑娘做事大大方方,就算过来打听您起没起,也没藏着掖着。”

    想了想又道“可见穆小姐是个坦荡人。”

    “是这样,是这样。”缪老夫人道“那孩子性子不错。和老三家的、老四家的如今闹一时间不愉快,往后想必也能放下。”

    邓妈妈低眼想了片刻,试探着说“王爷如今也不小了。我看着那穆小姐着实是很漂亮的,也难怪王爷如此上心。戏文里不都说么,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王爷这般维护穆小姐,也不见得是坏事。”

    她看出来老夫人是在为某些事儿铺路,甚至还透了点话出来。她跟了老夫人那么多年,既是心腹,自然要主动点附和几句。

    但是有些话,便是对着跟随自己多年的邓妈妈,缪老夫人也不好开口明说。

    她想着老大哪里是那般冲动的性子。

    姓穆的姑娘不光颜色好,且还像那定亲的姑娘,他才这样。

    可这些不好明讲。缪老夫人又不喜旁人误会老大是个冲动的脾性,只能含糊道“老大自有他的考量。熙姐儿

    也不只长得好,看她这样维护自己姐姐,是个心地不错的。老大应该也知道她性子好。”

    “是是是,您说的最在理不过。”邓妈妈哄着老太君,看老太君没有不喜穆小姐的意思,就道“且我瞧着那穆小姐很有自己的主意,不是个能被旁人左右的。这点想必也入了王爷的眼。”

    缪老夫人虽不甚赞同,却也点了点头。

    镜熙进屋的时候,迎面见到的便是老太君那高兴愉悦的模样。

    她不知老人家在开心什么,不过既然对方心情好,那自个儿接下来说的话自然能够顺当许多。

    便把王爷让她暂时帮忙管家的事儿说了。

    她开口的时候实在有些艰难,也有些歉然。毕竟是插手旁人家事务,她一个外人终归是不合适的。

    缪老夫人却很满意。

    她想着,老大虽然护着这女孩儿,却也没有做得太过分。

    起码是给了她这个当母亲的足够多尊重,让这丫头主动过来求她。

    若老大太过维护熙姐儿,她反而要觉得这女孩儿能够左右儿子的心思,反倒是有些不喜熙姐儿了。

    如今刚刚好。

    缪老夫人笑着说了几句,让人拿来对牌交给熙姐儿,“你且收着,帮忙管几日。也无需有心里负担,只要丫鬟婆子的过来请教事情,你指点一二就好。”

    顺便她也能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个当家的料。

    看到接过来的是丁字牌而非丙字牌,镜熙不知怎的竟是暗松了口气,

    缪老夫人却觉得儿子太过鲁莽。

    即便再怎么中意人家姑娘,也总得一步步来吧哪有还没把人娶到家里来就让人辛辛苦苦做事的。

    堂堂寂王府,哪就缺人了。

    待到镜熙离开后,缪老夫人就遣了邓妈妈,“你把老大叫来,我问问他怎么回事。”

    邓妈妈派人去前院去找缪承谦,看王爷现在是否有空闲的时候。镜熙却在后宅里遇到了些麻烦。

    寂王府太大,须得坐了青帷小油车方便进出。

    好在飞翎卫已经得了王爷命令让人清理积雪。经过刚才的快速清扫后,各条路上能够走车了。

    只是刚清出的小道也只能青帷小油车走着。

    府里还有其他更大的车马,却不好在这样的路上走。

    于立诚紧张得擦着额头上的汗,歉然地对穆小姐说“您先将就着坐这车子。待到道路好使了再给您换。”

    镜熙知道他是幕僚,笑道“多谢于先生。我客居于此,劳烦你们帮忙已经愧不敢当,有这车子已然满足至极。”

    于立诚惶恐地连声说着不必客气。

    镜熙就先去了一趟厨房。

    各院虽然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不过那都是闲时做些点心或者是偶尔来几道菜给主子们打打牙祭的,平日里不是一直开着火。

    后宅有个总的厨房,每日里大家的吃食都是从这总厨房里做了,再送到各个院子里去。

    负责管厨房的是王娘子。

    王娘子三四十岁的年纪,身材略丰腴,嗓门很大。刚进院子还没到厨房的们,就听到她在里面吼着,“你们这些东西怎的没摘干净我说了,上面的这些枯叶子必须丁点儿都不留。你们这是眼瞎吗竟然漏了好几根上还有干了的叶片。重新弄过不然谁都没饭吃”

    虽是下午时分,应当是不用动明火的。

    厨房里面却烟熏火燎,不时有猪油和柴火的味道飘出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从门口就能看到里面雾气蒙蒙的状况。

    镜熙自然不好进去,就在外头的石桌旁暂坐。

    有小丫鬟进去通禀。

    王娘子停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慢悠悠出厨房,看到镜熙后作恍然大悟状,“哟,您怎的来了。稀客稀客。”又忙朝屋里喊,“都出来见贵客了。”

    语气夹枪带棒的很是不善。

    连翘气得当即就要冲过去和她理论,被身旁竹苓拽住。

    陶鸥在旁抱臂冷笑,“王娘子如今越发能干了。平日里生火做饭就能清清爽爽的厨房,下午空闲时候都能弄得乌烟瘴气,可见大过年的可把您累得不轻。”

    王娘子笑容可掬,“哟,是陶姑娘啊。许久不见您,听说是调往外地了,怎的最近回京了么。您也说了,明儿就除夕,各色菜肴都得准备着,实在忙得不行。脏点累点也是难免。往年都有三太太吩咐着叮嘱着,说怎样才能油烟少,怎样才能不呛人。如今三太太不在,我们可不就没了主心骨,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好些么。”

    “你”陶鸥也恼了,秀目瞪起就要上前。

    镜熙唤住了她,起身道“我们走。”

    “可是,姑娘”

    镜熙也不多废话,径自出了总厨房的院子。

    待到离开一段距离了,她才道“她们乐意不乐意听话,讲道理是没用的,没的浪费了时间。”

    这些人不过是奴仆而已就如此猖狂。

    若说没有背后人的准许和撑腰,她是完全不信的。

    那些丫鬟婆子原先都是关氏在管着的,自然都只听关氏的命令。

    她便是拿着缪老夫人给的丁字牌,那些人也敢各种暗里不听她的。真闹到了老夫人的跟前,想必这些人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她们的不易,还要把各种出岔子推到了她的头上。

    譬如刚才。

    厨里烟熏火燎的,那是因为没有了三太太关氏的指点。

    若这位穆小姐也懂得那些然后能够指点她们一下,她们何至于把厨房弄得如此不堪。

    镜熙就笑了。

    当她是三岁孩子么,居然用这种法子来闹事。也不看看到时候明儿准备不起来年夜饭,丢人的是她还是这满王府的人。

    经过这一遭后,镜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不出意外,无论是采买、器具亦或者是库房的人,就没有能好好支使的。

    陶鸥气得胸口疼。

    她总觉得是自己

    没照顾好穆小姐,方才引出那么多岔子。

    毕竟穆小姐初来乍到,而她以前也在府里短暂当差过一小段时间。那时候她还是灰翎卫,府里不少人都记得她。

    于是帮忙出主意,“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些人是听三太太命令的,既然她们不肯听您的好好做事。您不妨让三太太出面,把这些人叫到院子里好好训斥过。”

    虽然关氏现在被禁足不能出院子,但如果是因为管家的事情而让人去她院子里一趟听她训话,想必王爷不会反对的。

    镜熙垂眸笑了笑。

    这些事儿哪那么简单。

    不过,陶鸥是缪承谦的人。既然陶鸥说了,她带着过去一趟便也知晓。

    镜熙没多说半个字儿,带了陶鸥往三太太关氏的院落去。

    门口有婆子把守着。

    这婆子是在外院凝辉斋负责洒扫的,自然听命于寂王。见穆小姐来了,她忙请安行礼。

    陶鸥就把此次过来的意图讲与她听。

    她赶紧进屋请示关氏。出来的时候很是赧然,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去看穆小姐表情。

    “三太太说她现在禁足,忙得很,无法见丫鬟婆子。”这婆子的头压得很低,因没能办成事而羞愧不已,“三太太说穆小姐有大本事,自取了对牌忙去就是。”

    陶鸥愕然,“你没说我也来了,王爷想必也不会反对吗”

    婆子这个时候才抬了头,露出苦笑,“陶姑娘,我可是好话歹话都说了个遍,不顶用才古来回您的。”

    陶鸥若有所思。

    镜熙让竹苓给这婆子了碎银子做打赏。

    寂王府家大业大,虽说现在已经到了年根上,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基本齐全。但王府每日的开支依然是个庞大数额。

    这样多的银钱往来中,随便漏出点银钱都能够普通人家一年吃喝的了,更何况是主持过年的事项定然有很大油水可以捞。

    若三太太在外面,可是能有极大收获的。偏被寂王亲自下令禁足在这儿,没有半点的办法可以去想。

    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指间溜走,任谁都不会高兴。

    莫说她一个外人现在要插手了。

    就算是即将管家的四太太要接手这过年诸事,想必三太太也不会高兴的。

    镜熙知道这次的事儿后,连三太太恐怕都要恨上她了。

    不过她一个外人而已,过段时间就要离去,于是对于关氏的敌意只简单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放在心上,径自离开,这就带了人坐车回到前院住处去。

    来来回回闹出这些来,镜熙也有些烦了。

    之前她也是为了关氏考虑而不拿出甲字牌的。

    虽说拿出寂王给的甲字牌就能让这些人乖乖闭嘴,但她不想让关氏的人觉得她受到了寂王的相帮而觉得她比关氏权力更大、对她另眼相看。

    毕竟往后需要主事的是关氏,而非她这个外人。

    没必要让关氏在仆妇面

    前没脸。

    镜熙本无意掺和到寂王府的诸多事务中来,偏她受惠于寂王,且两位太太被禁足和送回娘家是因着她的关系。这才不得不帮他料理家事。

    故而她先前想着给大家彼此间都留些余地,免得她离开后,府里后宅伺候的人想到她权力大于关氏,再对关氏不利。

    现在这般状况是始料不及的。

    到了如此这个地步,那些人刻意刁难她,关氏又作壁上观,她也实在没必要顾及关氏脸面,没必要再去看这些仆妇的脸色。

    镜熙直接回到外院住处,自顾自到窗前看书,把甲字牌给陶鸥,“你找了府里的管事,看看缺什么、需要补什么,让他们拿对牌去办事吧。”

    既然内宅的人如此为难她,那她索性就不动内宅的人。

    想靠着惹麻烦来威胁她

    笑话。

    偌大的王府又不是人都死绝了。就她们那些人,也想让控制寂王府的运转

    只动用外院的人,她也能让这些人过个好年。

    如果外院人手不够,那寂王手下那么多人,再从旁处再调来就是。

    反正不能让那些后宅伺候的人给把控住。

    若她是寂王府的人,自然要和那些仆妇慢慢周旋,然后把管理家中大小事务的所有权力给慢慢全部拉回来。

    毕竟用外院的人只能解得了燃眉之急,却并非长久之计。

    可她并非是寂王府的人,自然不耐烦做这些琐碎的。更何况现在不是时间紧迫、明儿晚上就除夕了么,更不能等闲对待。

    既然外院这些人本就是听命于寂王的,本就不是内宅人能使唤得了的。既然寂王非要她管这王府,那她就直接用寂王的甲字牌来支使外院的人来做事。

    谁让缪承谦非要她来办这些的。

    到时候他的人被她支使走、他没人用了也是活该。

    镜熙悠然自得地看着书。

    与此同时。

    寿康堂宽敞明亮的屋内,母子俩正相对而坐。

    缪承谦没料到镜熙拿了甲字牌后,竟然没用它,而是来找他母亲请教,还得了丁字牌去。一想到那丫头不稀罕拿他东西的小模样,他就忍俊不禁。

    不过让他十分意外的是,她这样的做法居然让母亲很满意。

    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缪承谦就没有多嘴去提那件事的细节,转而跟着母亲的说辞附和了几句。

    待到缪老夫人把这一桩说完后,缪承谦就拿出了自己南行一趟的最大收获,交给了母亲,“还得劳烦您老帮忙托了定王妃走一趟。”

    “啊”缪老夫人正想着家中过年诸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待到听了儿子的一番话后,再瞥一眼那庚帖,她老人家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依然大惊失色。

    “什么”缪老夫人忍不住脱口惊呼,“你竟然让我现在就找定王妃去明安伯府,透话说我看中了熙姐儿、让你娶熙姐儿这、这会不会太急了啊”

    现在可是国丧

    谈婚论嫁怎么也得开了春才行。

    老大一向做事稳重滴水不漏,怎的这个时候主动去捅这么大的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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