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刘学民用恨意杀了情敌百次,黎书青却根本不在乎。
秦溪炼制好牛油,放在屋檐下,大冷的天气里,半小时牛油就冻成了块。
黎书青冒着寒冷在水管下用肥皂洗了好几遍手,手冻得通红,凑近闻了闻还是一脸嫌弃。
秦溪觉着好笑,去房间里拿出去年黎书青送的擦脸霜。
拉开窗帘,冲他招了招手。
人刚走进来,就见秦溪扭开盖子挖了一小坨到手心擦开。
抬眸时看到黎书青还站在门前,就走了过去,双手覆上那双冰凉刺骨的修长双手。
“以后就别逞强了。”
两双手覆在一起,外面的手温暖小巧,缓缓搓动着里面那双冰冷而骨节分明的大手。
黎书青微微低头,所有目光中只余秦溪眉心那点似是小痣的伤疤跳动着。
两人呼吸交融,热意蔓延。
冰冷渐渐从指尖褪去,两双手好似变得同样滚烫起来。
黎书青喉头发痒,似是着魔般微微低下头。
嘴唇刚接触到柔软的黑色发丝,身体忽地被重力撞地往前一扑,下意识将秦溪抱了个满怀。
秦溪错愕中。
“三姨,你只给黎叔叔擦香香,我也要擦。”
很快,秦溪就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撇头看向“罪魁祸首”包志明以及刚跑进来的秦望家。
黎书青不仅没放手,放在秦溪后背的双手还趁机收了收。
包志明伸出的双手得不到回应,抬头往上一瞅,小嘴立刻张成了圆形,冷不丁地就开口大叫起来“黎叔叔你只抱三姨,我也要三姨抱”
说着,抓着两人衣服要往中间钻。
秦溪到这时才被吼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拍了下黎书青,赶快挣脱开来。
“三姨给你擦香香。”
秦溪抱起小捣蛋鬼,抬眼一看才发现门口挤了好几个脑袋。
窗口下还站着二哥二嫂笑眯眯地望着,脸更是瞬间爆红。
“三妹,你要的香料我从柜子里拿出来了。”潘来凤眨了眨眼睛“要不二嫂再晚点来叫你。”
“二嫂。”秦溪笑。
“我去帮你烧火。”黎书青轻咳握拳轻咳两声,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神。
秦溪收集了两年的香料足有一大包,其中好些可遇不可求。
再去床下拖出晒干的辣椒清洗干净。
“晒干的辣椒又要重新蒸熟”
秦涛的的疑问还没解答,院门口就走进来高大身影咋咋呼呼地吼了句“好香啊”
罗正峰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边走边翻白眼的秦雪。
“才刚开火,你从哪闻到香味了”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我这就叫预感。”罗正峰不服气地回道,说完转头就冲着黎书青笑“黎医生你说是不是”
“算你还有点眼光。”黎书青还
真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锅盖盖上,秦溪疑惑地看着两人。
“我去给二叔送礼回来的路上瞧见她一个人在三林巷乱逛,所以顺便把人带回来了。”罗正峰说。
秦溪收回目光“那晚上留下一起吃饭”
“成啊”不顾黎书青的凝视,罗正峰笑嘻嘻应下,说完又自顾自地看向黎书青“我吃完饭正好送黎医生回家。”
众人都奇怪。
罗正峰收起嬉皮笑脸,这才解释起来。
人民生活日渐宽裕,社会上随之出现许多不稳定因素,其中就包括各种地痞流氓。
这些地痞从沿海一些城市滋生而来,而后逐渐向内陆发展。
这几个月寿北市内就出现了不少“路霸”和小偷。
这些路霸有组织有里领头,只要随便霸占一条路,经过就得出过路费。
还有故意到小饭馆里吃饭,转头就说吃坏了肚子,专门讹人。
“他们暂时还不敢往城中心走,再说你的小吃店是法院的屋子,这些人没那么大胆子”说着,罗正峰摇了摇头“以后就不一定了。”
“以后晚上我来接你下班,我值夜班就让二哥来接你。”黎书青皱眉道。
他的生活无非是医院和家,今年才多了个小吃店。
所以根本不知道社会冒出了如此多绕乱社会持续的坏人,顿时就担心起秦溪来。
罗正峰双唇动了动,本来不想多话的。
可看黎书青担心都溢出眸子了,忍不住干咳两声“黎医生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你忘记了秦溪同志第一次是为啥进的公安局”
黎书青“”
几拳揍趴了几个流氓,打得人涕泪横流。
“你就放心吧,小吃店离法院就几百米,他们不敢来捣乱的。”
秦溪笑,没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倒是着重叮嘱了翻秦雪近期不准再去三林巷。
辣椒蒸几分钟端出,捣碎的任务就由罗正峰帮忙。
秦雪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边上边吃零嘴边挖苦罗正峰手笨。
秦溪往那边瞧了两眼,笑着收回视线,进厨房去切姜蒜。
秦溪进,黎书青跟在后。
秦溪出,身后还是有个人影跟着。
想要炒出一锅成功的火锅底料,工序复杂,而且所花费时间也长。
不过当香味飘出来后,众人都有种所有付出等待都很值得的感觉。
香
那种香是无法找到确切形容词的,复杂的,又很统一的香。
“明天咱们再去城里其他屠宰场问问,还有没有牛油卖。”
秦涛狂吞口水,小声跟潘来凤说。
这一锅里最贵的就是那两把秦涛也不认识的香料,其他去郊区农村买都花不了多少钱。
“我可从来没在咱们寿北见过这种酱,拌白米饭都好吃吧。
”罗正峰在雾气中大声嘟囔。
香味逐渐飘散到院子外,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停下来闻上一闻。
不过大都也只是闻了闻就继续该干嘛干嘛,大家都已经喜欢了秦家这个院子时不时飘出的香味。
秦溪在院子里大大方方炒酱,一点都不担心吴娟夫妻偷看。
要想炒出好吃的火锅底料,各种材料的选择都尤为重要,就算他们眼睛看会,也不可能炒出相同的味道。
炒好,倒入家里大大小小的碗,再点缀上片香叶和辣椒,火锅底料就彻底完成。
吃完晚饭,秦溪专门把给黎书青留的几块酱料用饭盒装好。
罗正峰吃饱喝足,非常没有眼力见地真吵着要送黎书青回去。
黎书青想说的话最后只化作一句想想吃秦溪亲手做的饭菜后匆匆离去。
秦溪猜他今天来本就是有话要说,结果饭后送别被罗正峰搅黄,不得已才暗示让自己去找他。
秦溪轻笑一声,想着过几天要专门送饭去趟医院。
许多事,即使是预料中,可也会让人觉得难受。
大年初六,秦海夫妻预定要回家的时候却没能回来,反而是接到了他们的电话。
外公身体状况突然恶化,于初五夜里去世。
夫妻俩处理完张铁柱的丧事后就带着柳氏一同返程。
厂子里春节放八天假,加上每人有七天年假可自由支配,嘱咐秦涛提前跟厂子里请假。
大家情绪有些低落,直到各自上班前,都没有出门。
大年初八,报刊亭小吃店开始营业。
开年第一天,雪虽然停了,但街上行人很少,小吃店里外也同样冷清。
秦溪趁空把去年夏天晒干的辣椒拿出来剪成段,顺道听秦望家教几个孩子认字。
“三姐,老师说我开年能跳到三年级读书,让我回来问家长的意见。”
刚读一年级放刚一学期,就要连跳两级,天才的世界秦溪表示果然不懂。
“你自己觉得呢”秦溪问。
“二年级的知识我已经全部学会了。”秦望家只说。
秦溪立刻明白了,点点头跟着道“那就跳,等开学姐就去跟老师说。”
“学校的晚自习增加一门外语课,老师说同学可以自由选择上不上,我想上。”
“那就上等你学会了回家来教姐。”秦溪笑。
外语放往后二十年都是门很有用的能力,水井小学不愧是省教育局专门牵头,明锐的洞察力比许多学校都遥遥领先。
“但是得买外语书,还有练习册也得买。”
“买。就当你这个寒假帮姐干活的工资。”
“嘿嘿姐,来客人了。”
姐弟俩随意聊着,过了饭点的时间后,倒是相继来了几波客人。
最后进来的李宗成静静站在棚子口往里看着,他不开口,孩子们是绝对认不出这位西装
革履的叔叔竟然是在村里见到的那位。
李宗成穿着套灰色廓形双排扣西装,到小腿的呢子大衣敞开着。
一手插兜,一手依在棚子的架子上,似乎瞬间就遮挡住了大半光亮。
秦溪抬头看去,逆着光的原因,好半晌才看清了这人竟然是李宗成。
很像港市电影里明星的穿着,松松垮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真有几分明星味道。
同时,秦溪也重新对他所谓的小买卖有了新认识。
“秦溪同志。”
李宗成笑着,弯腰钻进棚子里,四处打量了下这个略显寒酸的小吃店。
秦溪擦干净受走出来的片刻时间,他撩起大衣,坐到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你那么快就回寿北了”秦溪笑。
“被我爷赶走的,说在家不会干活还老惹姑娘,让我早些滚蛋。”李宗成无奈地笑笑。
“难道是因为张荷花”
秦溪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刚想说两句,门口又有客人进门。
今天的客人都很奇怪,全是错开饭饭点出现。
中午一点多店里反倒成了最忙的时候,
李宗成有些诧异,刚才进这个小馆子时他心里还以为就和卖馄饨的小摊差不多。
不过看陆陆续续来的人都超过十桌了。
听秦雪结账时报的价格,一会功夫,就赚了八十多块,这还不包括刚进来点了大桌的一家子。
饭馆看着寒酸,一天的流水算下来还挺惊人。
二点多,秦溪端着炒好的几个菜送到桌前。
李宗成被一股子香辣味呛得连咳几声,目光自然落到了那碗红彤彤的碗里。
“是不是牛杂那边有消息了”
秦溪坐下,又把碗筷递给李宗成。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我跟师傅说好了,下周他就要跑一趟寿北,到时我带他来你馆子里细说如何”
适应了这股子辣味后,奇异的香味窜起,引得人不自主就往那盆菜飘去。
“好,那我准备好菜等你们。”秦溪笑,接着示意那盆菜“尝尝牛杂。”
李宗成点头,夹了筷子飘在汤上的褐色毛肚。
牛肚和牛小肠广市人也爱吃,毛肚倒没那么受欢迎,许多店主买了整副牛杂去大多都是自己吃、
咔嚓咔嚓
清脆、香辣、口感奇特。
没想到毛肚和麻辣竟然如此相配,舌尖火辣辣的同时又忍不住再夹一块。
“值得一试。”李宗成说,说完就忙灌了杯水下肚,不过只一口就辣得他鼻尖额头冒热汗“特别还是冬天来上这么几口,喜欢吃的人应该不少。”
李宗成这几年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城市,秦溪做的这道菜在成市等好几个城市里品尝过差不多口味的做法。
寿北他还没见多,更没见过专门卖辣菜的饭馆子。
寿北人口味较杂,咸、辣、淡
、麻、甜均可。
如果能卖和其他馆子不一样的菜,再加上秦溪手艺,馆子红火只是迟早的事。
“寿北市我还认识些人,如果要租铺子的话我可以帮忙。”
小馆子菜味道好,店里也干干净净,就是外观实在寒酸,要不是有路人指他绝对找不到这儿。
如果能换个正儿八经的店铺,想必生意还会更上一层楼。
“租店面的事时机到了我就来求你。”秦溪笑,非常殷勤地又跑去端了碗卤肉来“尝尝我的招牌菜。”
这片没拆之前,秦溪就打算一直在这开下去。
毕竟租店铺的成本与之相比高得不是一星半点,她还想多积攒些老顾客,那样新饭馆开起来时才不会有一段时间的空窗期。
李宗成笑着尝了,很满意。
秦溪这才开口道“你帮我这么个大忙,我可该怎么感谢你”
两人就算是亲戚,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那种。
秦溪哪能厚着脸皮就收下,该出的谢礼肯定要给。
李宗成只是傻乐,刨了几口饭下肚,慢悠悠地开口“你叫我声哥,哥帮妹子一把又算得了什么。”
“亲兄弟明算账,就是我嫂子来帮忙我也得开工资,哪有让人帮忙的道理。”
“要真想感谢哥,那以后哥回北市,你就做桌好菜招待我。”
李宗成举起手,亮出手腕上那块亮闪闪的手表,意思不言而喻。
人家是真不差这几个钱
何况那些牛杂和牛油也都是要收钱的,不过是顺便帮一把罢了。
“没问题,你只要来饭菜管够。”秦溪连忙说。
吃着饭,两人把价格定下,又说了说数量,最后难免伤感一番刚去世的张铁柱。
大年初十,刚停没几天的雪又开始飘起小雪。
就在别的学校还在寒假之中时,水井小学已经开学了。
潘来凤和包莉莉都因为突然变化来去的天气感冒,秦雪在家照看两人。
秦溪要送秦望家去学校开家长会,所以小吃店今天只能休息一天。
十点半,结束了跟班主任的谈话后,秦溪捧着好几张奖状出了学校。
看这雪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停,秦溪又想到了答应黎书青去送饭的事。
“秦溪妹子。”
撩开厚重的门帘,医院大堂里暖意铺面而来。
意外的,大堂里坐了不少人,甚至有些老人还自带着凳子在窗口边小声聊天。
胡丽迎上来,白大褂下只换了件薄薄的高领毛衣。
“胡丽姐,医院怎么这么暖和”
这种暖和可比屋里简简单单一个蜂窝煤炉灶暖和得多,整个屋里都是暖洋洋的。
“咱们医院刚装了暖气,你看全是来取暖的大爷大娘。”
老人冬天难捱,特别是漫长的白天,医院里装了暖气之后医院领导就让大家把消息扩散到
附近去。
白天就让烧不起炉灶取暖的老人们来医院打发时间。
“反正暖气开着不用也是浪费。”胡丽又说,看秦溪了然地点了下头后立刻眯眼笑了起来“是来找黎医生的吧”
“嗯,给他送中午饭。”
“那你可能得稍等会儿,黎医生去隔壁楼住院部查房去了。”胡丽说,硬是要拉着秦溪在一楼陪她聊会儿。
聊什么,当然是聊些秦溪和黎书青的八卦。
一听两人已经确定关系,当即就跳起来冲收费部众位已经观望许久的护士们招了招手。
“快来。”
大堂里人是多,可看病的没几个。
胡丽一招手,呼啦啦就涌过来好几个人。
“把黎医生有对象的消息都传出去,让那些女医生都别惦记了。”
黎书青太出名,不止局限于市一院。
胡丽听说他就去了趟海市,那边就有总院领导意欲介绍自己的女儿给黎书青认识。
电话都打到了院长办公室,打扫卫生的大娘当天就把消息传到了护士部。
“走了个彭医生,又来了其他人,妹子你可得看紧点黎医生。”胡丽是真替秦溪着急。
秦溪呈了胡丽好意,右手做了个抓的动作,笑眯眯道“一定抓紧。”
“秦溪妹子,黎医生私下究竟是什么样的”
“黎医生究竟会不会笑”
“我就是好奇,黎医生刚睡醒会不会扣眼屎”
护士们好奇的点五花八门,有好些逗得秦溪差点都笑出了声。
“院长来了,散开”
专门负责放风的人一间转角有白大褂靠近,即刻冲大堂里的人挥手。
就在黎书青和张越楠聊着病人走进来时,大堂里已经又恢复成了井然有序的模样。
“黎书青。”
秦溪从护士台站起来,笑着走近。
黎书青停下步子,目光静静停注在秦溪身上,挂着清浅笑意看着。
“你对象”张越楠还是头回看到秦溪,目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成了满含慈祥的笑意“瞧你那傻样。”
“这是我师父。”黎书青接过包,笑着介绍。
“张院长你好。”秦溪笑,很自然地挨着黎书青站好,亲密地胳膊挨着胳膊。
“叫什么院长,你跟书青一样叫我师父。”
秦溪看向黎书青,见他笑着点了点头,也就从善如流地叫了声“师父。”
“先上楼吧。”
张越楠说,上楼期间,他又问了问秦溪的家庭情况。
当提及到家里的几个孩子时,拐着弯夸奖了好一番秦望家的聪明。
特别是听到秦溪说秦望家跳级,面上更是表现出很很高兴的样子。
秦溪发现了,但并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长辈的照常关心而已。
三楼楼梯转角,张越楠继续往上,秦溪和
黎书青目送他上楼。
饭吃得差不多,黎书青终于提起了大年初二没机会说出口的事。
“我外婆想请你回家吃顿饭。”
不算霍云结婚时偶然的相见,这是黎书青家正式邀请。
说是一顿饭,但秦溪知道按照程序,应该会提起订婚亦或是结婚的流程。
秦溪点头说好,黎书青放下饭盒就进办公室给家里打了电话回去。
秦溪坐在走廊上,就听他说年后太晚,正好明天休息,就定在明天好了。
而后被电话那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太仓促不够重视的吼声秦溪坐在那么远都听到了。
最后,黎书青挂断电话,走出办公室。
“外婆说时间太仓促,家里要准备的事还有很多”
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最后才说出了时间“后天。”
秦溪笑出声。
“所以你和外公争辩这么半天就是一天的事”
“夜长梦多。”
黎书青说,而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于此同时,挂断电话的赵国庆,满脸笑容地冲刚还聊得热乎的几位老战友摆手、
“大家都回去吧,我有事要忙啰”
闻言,尹老爷子站起来,笑呵呵地赶老伙计们都回家。
今天这顿酒是别想喝了。
“走吧走吧,等他将外孙媳妇娶进门,咱们再来淘酒喝。”
在他招呼几位老爷子刚离开客厅后,赵国庆已经站起来,冲家里的警卫员吼“让郑姨快点去找老许回来,我们去一趟国营商场。”
赵家比过年那几天还要忙活。
家里家外都重新打扫,院子里枯萎的花草全部清除,墙壁还重新刮了遍大白。
就见院里看门的大黄狗,也无奈体验了回大雪天洗澡的痛苦。
小雪停歇,阳光穿破云层,终于展现出初春该有的样子。
太阳一出来,城里的雪一天就化得差不多了。
气温虽然暖和了许多,但地上还是留下了许多大雪化开的痕迹。
地面变得乌糟糟一片,到处都是脚印。
黎书青载着秦溪,小心翼翼地骑进拥军巷。
“你别下车,地上脏。”
巷子尽头,一个年轻人垫着脚尖一直往前探头观望,黎书青刚出现他就忙朝院子吼了嗓子“司令,许奶奶,青书哥带对象回来了。”
秦溪“”
小年轻愣头愣脑地放声大喊,在这条房子挨着房子的巷子里,就跟大喇叭似的。
片刻功夫,好几家二楼的窗口后就出现了人影。
秦溪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甚至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迎着道道火热视线,尽头的房子终于到了。
秦溪赶忙跳下,拉了拉衣摆。
“青书哥,司令和许奶奶已经等你们好久了。”年轻
人长着张娃娃脸,笑起来看年纪最多就十七八岁。
黎书青介绍,这是赵国庆的警卫员小吴,专门负责生活琐事。
小吴把院门打开,原本是想让黎书青把车推进去,可看他就把车停在了门口,很是奇怪。
“车上全是泥水,我一会洗干净再推进去。”
黎书青道。
他aheiahei可不敢破坏外婆辛苦两天的劳动成果。
提上礼物,黎书青和秦溪走进院子。
一进去,秦溪就知道黎书青为什么要洗干净再推车进来了。
李家的房子比尹家和霍云家都要大。
三层洋楼,院子至少有三四百平,而且院子里还有座独立的平房。
通往房子的青石板路冲洗得甚至能看清石板上的纹路,围墙刮的石灰还没干透。
当看到排列整齐的整颗大白菜时,秦溪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些白菜分明乃是买来的整颗,埋了半截进土里,外面那层叶子都蔫吧了。
黎书青也是哭笑不得。
外公外婆忙活了好几天,咱们都别笑。”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咳咳,还待在院里干嘛快进来。”
等不下去的赵国庆跑到门口,背着手故作一脸严肃地出声。
黎书青一回头,终是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赵国庆穿着军装,左右胸口都挂满了各种勋章,就连部队颁发的比武大能手奖章也挂上了。
就跟面布告栏似的,闪闪发亮,光彩夺目。
“臭小子,笑什么笑。”
赵国庆板脸呵斥,一扭脸瞧见秦溪,马上又换了副和蔼慈祥的表情。
“小秦同志进来坐。”
客厅里,许婉华正襟危坐,手上捧着的书愣是从秦溪进院子就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许奶奶您好。”秦溪问好。
“叫外婆。”黎书青马上纠正。
“外婆。”
许婉华翘起唇角,面上似春雪融化,双眼中一下子多了光彩。
她站起来,两步上前拉着秦溪坐到自己身边。
“外婆早就想跟你好好说说话,今天终于有机会了。”许婉华一直轻轻拍着秦溪的手。
她心里对这个外孙媳妇相当满意,而且是越看越满意。
秦溪长得好看,一双眸子干净又纯粹,没有半点功利,关键是自己外孙子喜欢。
她可不想重蹈老霍家的覆辙,因着那不知所谓的门第之见,害得霍云白白耽搁了好几年,最后还不是将人姑娘迎娶进门。
黎书青眼看着二十八,再耽搁都能当爷爷了。
光看年纪的话,其实是人秦溪吃亏。
“告诉外婆,你想吃什么,外婆让郑姨做,虽然比不上你的手艺”
“我喜欢吃大白菜。”秦溪笑。
“那就去院里拔颗大白菜加道菜。”
许婉华没听出来秦溪话里的玩笑意味,真乐呵呵地让赵国庆去院里拔白菜。
外公你坐吧,我去。黎书青忙起身。
本作者二汀提醒您最全的大杂院里的满级女配年代尽在,域名
黎书青一走,两位老人围着秦溪问了好些她的喜好还有家庭情况。
秦溪都一一答了。
怀里抱着洗得香喷喷的小狗,耳朵旁是两位老人关怀的声音,秦溪心里完全被暖融融所包围。
狗血电视剧里那些挑刺看不起的戏码统统没有发生。
他们就像是早已生活许久的亲人,聊的很随意、
直到两人的到来猛然打破了和乐融融。
“外婆。”
她们从敞开院门里径直走进来,中年女人扯了下年轻姑娘,姑娘才有些不愿意的开口。
许婉华一下冷了脸。
“我想你们应该懂最起码的礼貌,没有主人允许你们为什么就进了我家。”
说完就站了起来,温和顷刻间荡然无存,整个人凌厉无比“我女儿就生了一个儿子,我可没有这么大个外孙女。”
“妈,雪芝也姓黎,叫你一声外婆也是应当的。”
中年女人面不改色,说甚连说话的音调都没改变,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阿姨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黎书青走进屋,把白菜交给小吴后擦着手走到两人面前。
这两人是黎书青的继母孙菲和妹妹黎雪芝。
“青书,你爸今年工作缠身没法回来亲自拜年,只能由我们娘俩来代替他跑这一趟。”
“谢谢阿姨跑这一趟。”
得体的笑容瞬间凝固,孙菲似是不敢相信似的再看了眼黎书青。
年年回来拜年,没哪年黎书青给过好脸色。
可那正是孙菲想要的,黎书青越是讨厌黎冬,她心里就越高兴,巴不得父子俩就此断绝关系。
可现在黎书青轻微的变化却让她觉得胆颤心惊。
“好好,我会跟他说的,你爸肯定很高兴。”
好一会,孙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会亲自跟爸打电话说,就不劳烦阿姨了。”黎书青浅浅地笑着,目光从黎雪芝脸上划过,没有半点停留。
“那那我们就先走了。”
黎书青越客气,孙菲越觉着心里发紧。
人人都说黎书青像黎冬,她心里从来没这么觉着过。
黎冬圆滑,和煦待人让人看不穿他想什么。
黎书青清冷,厌恶永远摆在脸上。
可这一笑,彻底打破她所有的笃定,心里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人要来,黎书青不冷不热接待,要走客客气气就送走。
母女俩慌乱离去,黎书青才收起笑意,走上前去扶住外婆。
将许婉华扶着坐下,折身拉着秦溪坐到一边,毫无顾忌地在长辈面前牵上了手。
“看到你这样外婆就放心了。”
许
婉华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
家里的气氛不像以往那样被打破后无法恢复,感慨着外孙长大的同时越看秦溪越是喜欢。
黎书青的变化多半是受这姑娘影响。
“你们聊,我和你外公去厨房看看。”
许婉华站起来,拽着还不想离开的赵国庆一起起身离开,把客厅留给两个年轻人。
他知道外孙肯定是想告诉对象关于父母的事。
两位老人一走,黎书青果然主动说起了父母的往事。
两个性格不合的人强行凑到一起,一个远飞,一个自杀选择留下。
小时候黎书青将母亲的死全部怪罪到父亲身上,觉得是他忙于工作疏忽家庭导致。
直到黎书青在国外接触到了心理学科,才知道母亲其实结婚前应该就已经患上了心理疾病。
强烈不安感促使她将自己的安全感全建立在另一半身上。
所以她想要控制另一半,而黎冬有野心,注定不会留在这么个小小的家属院里。
于是日复一日争吵,黎书青母亲的病加重,黎冬的不闻不问。
这些矛盾最终成为黎母自杀的导火索。
霍云一直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握紧秦溪的手收拢,黎书青垂下眼皮,双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我想是因为你身上与我截然不同的生命力。”
小时候和母亲待在一起的记忆总是阴沉沉的,就像是阴天,随时随地都会下雨。
父亲更是没多少回忆,模模糊糊蒙了层纱。
而秦溪就是个反义词,仰头微笑的模样带着光,散发着热,怎么能叫浑身冰冷的他不去追逐暖意。
一旦接触过暖,谁又想重回寒冷。
而且
黎书青突然又有些羞涩起来,好一会才讷讷吐出句“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在乎我们家乱七八糟的家事。”
秦溪笑。
“我是跟你好,又不是跟你家人好,你讨厌谁我就讨厌谁。”
“我相信你。”
“以后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秦溪眨眼。
“好。”
“算了,以后还是别对外人笑,只在家里笑就成。”
不笑都有不少人上赶着,要是让人如沐春风,那还得了
“好。”
“那以后见你爸,咱们要给他好脸色吗”
“给你什么就接着,但不用给什么好脸色。”黎书青说。
“那我就用来孝敬外公外婆,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真聪明。”
黎书青宠溺地笑着,两人头挨着头说起了悄悄话。
“这姑娘可真是我家的福星。”
客厅门口,一边门外站着个人,原本说要去厨房的老两口一直静静看着。
许婉华笑着笑着鼻子不由泛酸起来。
好的婚姻既能是旗鼓相当互相扶持前进,也可以是互补形成一个完满。
无论哪一种,都要建立在互相喜欢之上。
“有秦溪守着书青,你和我都该放心了。”
赵国庆拍拍妻子的肩,转身瞬间,古板的脸上也不由红了眼眶。
冷清多年的赵家这座院子,终于迎来了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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