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获和韦亥还以为自己来得早, 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赶在了他们前头,但打眼一扫,全都是些资质平平的修行者, 连练气三层都没几个, 心下更加恼怒。
“大哥, 我们可是练气中阶,他们竟然这样怠慢”
二弟韦亥愤愤不平,韦获面色也很不好看。
就算在当初的奇珍堂里, 练气五层也够做个管事头头了, 朝歌纵然势大, 幕后主人还是位金丹真人, 但下面这些办事的人,也太没有眼色。
韦获道“不过是仗着有一位真人做靠山, 便猖狂起来罢了。”
韦亥无比赞同, “想当初奇珍堂那些管事杂役的,不也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
要换做其他地方,他们早就一走了之了, 练气中阶上哪儿不是被以礼相待但两人着实舍不得朝歌的灵气, 又想朝歌那位主人既然是位真人,又能弄来一条近似玄级的灵脉, 那么肯定是有些来历的,说不准就是仙洲哪个仙门的弟子, 他们若是留在朝歌, 也许能混到一份机缘。
两兄弟脸拉得老长, 却还是往那处去了,不过他们没有排队,而是直接走到了那办事的桌前。
朝歌大门口摆了副桌椅, 陶大成正坐在那儿费劲地为求职者登记信息,他也没想到一夜之间会冒出这么多想要进朝歌的,一边自豪一边又觉得手酸。正写着呢,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陶大成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边排队的人就叫嚷起来,说有两个插队的
无论哪个世界,群众对插队这种明晃晃的不公平事件还是十分愤怒的,脾气暴躁的已经骂起来,脾气好的脸上也有了不满。
陶大成抬起头,就看见一胖一瘦两个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陶大成满脸迷茫,“两位,有什么要紧事”
韦获清了清嗓子,开口“我们是练气五层。”
听到这话,后面的嚷嚷声渐渐没了。
而陶大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反倒看见排在第一的那个畏怯地往后退让出位置,于是他的眼神渐渐冷淡下来,冲后头喊道“轩辕卫来人,这边有两个强行插队的”
山谷内当即又冲出一队身着蓝袍的轩辕卫,举着长枪喝道“谁敢插队都老实排后头去”
“练气五层怎么了先来后到是规矩,今天就是个修士来了,也得站后边去”
韦获
韦亥
而刚刚被“练气五层”吓得缩回去的排队求职者们看见朝歌这样行事,心情都不觉开怀起来,有人鼓起掌来,也有人小声议论。
“朝歌大气啊,练气五层都敢得罪,人家以后很可能成修士啊”
“那又怎么,也不想想朝歌是谁的地盘。”
“就冲着公平这两字,我也乐意留在朝歌。”
卢探月是卢文星的姐姐,她跟着弟弟搬来朝歌后,见朝歌里有一些孩子,却没有学堂,询问了弟弟的意见后,她就在山谷里开了间小学堂。
因着朝歌还在建设当中,什么都缺,自然不可能拨一个地方专做学堂,于是卢探月就在自己家里办起来了,想着朝歌里孩子也没多少,就在堂屋里教,没想到朝歌里不识字的大人也很多,后来人越来越多,只得在院子里加盖个棚子才坐得下。
她白天上课,除了教他们读书识字,也讲解一些修行上的常识,比方补血丹、补灵丹是什么,比方去野外看见什么虫子要提防;晚上则托弟弟去找轩辕卫打听野外的一些见闻,自己再编成课本教给学生。
这一天她正好讲到了境界的划分,“每个境界细分为十层,又分三阶,一到四层为初阶,五到就八层为中阶,九层和十层是高阶,十层又称圆满。你们行走在外,若是遇到中阶修行者,切记要礼让客气。”
“因为只要入道纳入灵气,就是练气一层,而从一层到四层,是不断累积精深,但要到五层就难了,只因中阶是一道门槛,不是谁都能迈过去的,要迈过这道门槛,甚至比前面四层全部的积累还要难。但只要踏入五层,将来修行到八层也不是很难了。”
卢探月刚刚说完,就听见一个学生提问,“可如果中阶修行者是坏人怎么办我们也要对他们礼貌客气吗”
卢探月正色道“这是当然。每个人性情不同,有的中阶修行者很有傲气,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找你麻烦,至多是不将你放在眼里,但有的人很小气,一旦觉得你看低了他,他便要挟怨报复。可我们又看不出这人究竟是大气还是小气,因此在弱小时,我们就应当谨言慎行,面对强者,就放低身段些,不要去得罪这些人,否则人家一个不高兴,我们就有数不完的麻烦。”
课堂上很安静,孩子们睁大了懵懂的眼睛,心里有点不忿,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不忿,经历丰富的大人们对此倒是深以为然,还说先生教得好,以前有些小年轻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强者,后面被收拾掺了才知道教训,教他们要听先生的话,以后能保命的。
卢探月就道“是这样不错。总之,遇到中阶修行者,就不要与他争执了,一些小事,不妨让一让,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要得罪他们。遇到性子好的,让他们高兴了,也许还会给你们一些指点。”
她的话刚刚说完,一个孩子就站起来,是个六七岁的女童,名叫小小,小小人小年纪小,主意可不小,她大声道“先生说得不对,之前我们的家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就有厉害的修行者来闹事,想要抢我们的屋子,占我们的地方,后来我们所有人都打他们,把他们打哭求饶,他们才不厉害”
有了小小这个开头,其他孩子也附和起来,“对啊,我也记得,有个练气六层呢,还不是被我们爹娘打得落花流水”
“对,一点儿也不用怕他们”
“凭什么要让着他们,他们也不是很强”
安静的课堂顿时变得吵吵嚷嚷,卢探月压了几回没压下去,气得甩袖而去。
下午卢文星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姐姐坐在屋子里气得眼圈通红,问她怎么了。
卢探月把今日的事情说了,越说越气,不禁抱怨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他们好吗中阶修行者是能得罪的吗辛辛苦苦教书,点灯熬到半夜,也没收几个束脩钱,却都不把我说的当回事,那几个孩子真是气死我了。他们也不想想,当初那是上千号人一起,那能一样吗”
卢文星当然理解姐姐的感受,他们家当年就是被一个中阶修行者欺负,家产被强抢了大半,才跑到银城来避祸,至今想起这件事,心里都委屈,可那时候又能怎么样不是每个人都能修行到中阶,也许再过几十年,人家成了修士,还身强力壮,他们却垂垂老矣,还是要挨欺负。
卢探月讲的也很有道理,没能耐的时候,只能忍气吞声,只能远着点那些强者,如此才能保全自己。
他们家以前一直是这样过的,这种日子过久了,甚至都理所当然起来,觉得强者本来就该有特权,本来就该受礼遇,本来就有为所欲为的底气,而弱小的,欺负了也不能吭声,不能报复,只能等自己也变强大才能找回场子,否则一辈子受欺负,那也是自己的命,没办法。
以前卢文星没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在朝歌这段时日,他已经渐渐变了。
“姐,东家够厉害了吧,可他没有欺负我们任何人啊”
卢探月一愣,都有些结巴起来,“那一位,自,自然不同。”
卢文星道“可是东家说,不管是强是弱,本来就不应该欺负别人。”
卢探月又皱起眉头。
卢文星道“如果照我们以前那样想,凡人要被修行者欺负,低阶要被中高阶欺负,修行者又要被修士欺负,修士还要被更强的修士欺负那岂不没完没了了,每个人都要害怕被人欺负,每个人都过得提心吊胆,最强的那个也要提防着被人超过去,那天下就没一个人能好好过日子了。”
“姐,你知道吗今天来了两个练气中阶的,跑到陶兄弟那里插队,被陶兄弟找轩辕卫轰回去了,现在还在队尾排着呢”
卢探月十分惊讶,毕竟在她的认知里,中阶修行者来了,那其他人理应让道的,这事儿跟当初龙虎帮那群人又不同,龙虎帮毕竟是来抢劫的,而这片土地是仙师的,他们冒犯了一位修士,被怎么罚都是活该,但今天只是插队罢了,让更强的修行者插在前面,不是世情如此吗
但卢文星嘴巴还没停,“这还只是开始呢,下午东家召我们开会,说朝歌里人越来越多,得修订更详细的律法约束所有人,让大家都遵守规矩,无论是修士、修行者还是未入道的凡人,大家都守一样的法,这样每个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卢探月下意识想说执法堂。执法堂是东莱国的衙门,专管修行者与修士犯法的,然而还没出口,她就想起来,修士杀凡人,不犯法,凡人招惹修士,犯法,修士什么时候算犯法呢无故杀其他修士的时候。
于是她安静了下来,颤着声问,“那以后要是有修士逼咱们,咱们也能反抗吗”
卢文星与姐姐对望,看见卢探月眼睛里已经又蓄了一汪泪,水光浸透她那双盛满期待、彷徨、担忧的眸子。
卢文星握住了姐姐的手,语气郑重,“能的,这是东家的国,他会保护我们所有人。”
韦获韦亥这对兄弟憋着火排在几百人后面,一直等到傍晚时候,终于轮到他们,这时候负责登记的已不是陶大成,换了另一个人。
报出修为后,他们仍旧没有得到任何优待,那人问了他们一句是否真心加入朝歌,是否真心为谷中住民服务,他们一一回答后,那人就道“你们可以回去了,等三日后再来参加选拔。”
韦亥瞪大眼,“什么,不能立刻进去”
那人道“其他人也是如此,你们方才没瞧见吗”
韦亥不平道“可方才我看到有人进去了。”
那人道“那是人家优秀,提前通过考核了”
韦亥“我们可是练气中阶,谁比我们更优秀”
那人却摆手,“那可不同,人家有一片真心。”
韦亥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被耍了。
但想到今日在众目睽睽下受辱,如今又被搪塞,气得甩袖离开。
韦获已经走远了,韦亥几步奔过去愤愤道“那些人对咱们没有半分尊重,难道咱们就要这么灰溜溜回去吗”
韦获这时候显得很冷静,他平淡道“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在背阴处找了块平地坐下调息。今日大多数前来求职的修行者都是如此,他们出行大多带了干粮或者辟谷丹,比起回去等候,不如就在这无名谷周围修行,这附近灵气可比别的地方浓郁太多了。
因此韦获两兄弟的举动丝毫不引人注意。
为了这些灵气,别说住在苦海道旁边,就是要他们呆在苦海边上,他们也是不怕的,反正有那么多凡人在,他们肯定跑得比凡人快。
韦获低声问弟弟“你觉得那位真人为何要在此处种下灵脉”
韦亥想了想,“为了招人”
韦获又问,“招人为了什么”
韦亥继续道“据说是为了搞建设。”
韦获摇头,“蠢”他冷笑道“我看这只是那些蠢蛋自以为是。那位真人种下灵脉,又不禁人吸纳修炼,自然是为了施恩我们这些有望筑基的人才。我猜,他应当来自仙洲某个门派,来到这里是想要攒人建一支效忠于他的班底。”
韦亥道“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搞建设”
韦获见他绕不开“搞建设”了,不禁骂了他一句,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些凡人的自作多情,还真以为如此就能留下一位真人给他们做靠山呵,别的带不走,那也不值钱,认主的灵脉可是随时都能带走。”
在哥哥的一番解说下,韦亥恍然大悟,冲他比了比拇指。
韦获面上有些自得,慢慢道“我们可是练气中阶,在这种灵气浓郁之地修炼个几年,想必很快就能到练气高阶。你再想想今天当场被放进去的那些人,有几个修为超过练气三层”
韦亥终于恍然,然后是愤怒,“你是说”
韦获道“你想得没错。”他冷哼,“这些人欺上瞒下,尽筛选些差的进去,等那位真人挑无可挑,自然就得选他们了。”
韦亥顿生恼怒,“真是诡计多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韦获闭上了眼,嘴巴却还在动,“等。入夜后,我们潜进去,等见到那位真人,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脸面。”
韦亥顿时兴奋起来,“哥哥好计策,到时候那位真人必然倚重咱们,说不准就让咱们在灵脉中心修炼了”
韦获脸上已经浮现出笑影,连胡子都难抑兴奋地扬了扬,却仍装出矜持模样,“金丹真人毕竟不通俗务,也不了解东极洲世情,受骗固所难免。到时候真人若是盛怒,我们还是要劝一劝,以免真人怒杀太多人,日后影响心性。”
韦亥真心叹服,“哥哥真是思虑周全,想来那位真人一心修行,没有闲暇料理这些事,等见到了哥哥的本事,说不准就让哥哥做他的大管家了。到时候哥哥跟随在真人身边旦夕相处,真人得闲了指点哥哥一番,哥哥也许要不了两年就能筑基了。”
韦获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到了夜里,万籁俱静的时候,兄弟俩动用了自己的命器,成功混入了朝歌之中
迟一悬这会儿自然不知有人已经惦记要和他“旦夕相处”了,他今天开完会,交代了员工们这一阶段的工作要领,就出来巡视自己的领地了。
避免惊动太多人,也避免再搞出引发员工脑洞的乌龙事件,迟一悬还特意变换了容貌。
这种变幻术也是一个相当简单的法术,筑基后就能慢慢领悟,凡人看不透,修为高一阶的修士能看出用了幻术但看不出具体模样,修为高一个境界就能透过幻术看透本尊。可以说有点鸡肋,但在朝歌内使用,却是十分合适的。
月光朦胧,雾霭从山后飘来,渐渐地笼罩住了山谷周围。
迟一悬溜溜达达地从小宅里出来,亲眼看,跟隔着命器观看是全然不同的体会。
他路过自己规划下整整齐齐的房舍,嗅到空气中青草和水汽混合的清淡气味;他踩过大家新铺好的小路,石板缝隙里探出的小草上还沾着露珠;他走过传出阵阵药香的医药坊,一簸箩晒干的草药正等着明日炮制
夜色中偶尔传出夫妻吵架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迟一悬去丈量了一下自己的山谷,发现这无名山谷顶多再建几排房子,容纳下这一万多人就是极限了,这时候要是再进人口,那就太挤了。
“看来得往外扩建了。”迟一悬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医药坊后头走去,这里用铁丝网建了个虫窝,里面关着郭千山等人捕捉来豢养的玄甲虫。
“这些玄甲虫来了这里后一直不产卵,每天倒是吃掉不少肉食和仙人掌,种下灵脉后又肥了一大圈。但还是不产卵,这样下去,甲片的产量也不能提高啊”
迟一悬正烦恼,忽然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这些人也真够傻的,养玄甲虫真亏他们想得出来。玄甲虫要真那么好养,还会轮得到这里吗”
迟一悬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养虫计划可是当初他和命器都觉得好的。这人真没礼貌,什么都不知道还点评起来了。
“怎么还骂人呢,真没教养。”迟一悬也骂了一句回去,但想想这应该是谷内的住民,是能每个月给他点数的,于是心情再度平和下来。
回头盯着铁网里的玄甲虫,发现有两只正叠在一起,他还挺高兴,对命器道“看,它们在呢,应该很快就能产卵了吧”
下一刻,上面那只一脚把下面那只踹开然后爬走了,迟一悬见状十分不满,伸手把被踹开的那只捧起来,“弄完了就打老婆,真下贱,命器你帮我标记它,改明儿我把它油炸了。”
命器罕见地没有回应他。
迟一悬这才察觉自己手上重量不对,仔细一看,才发现刚刚根本没虫,自己手里捧着的也不是玄甲虫,而是玄甲虫褪下的壳。
他咦了一声,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壳的质量不输新鲜剥下来的,不免惊讶,“玄甲虫还会褪壳吗以前没听说过啊”
命器这才开口,陛下,绝大多数虫子都会褪壳的。也许是以前灵气贫瘠,玄甲虫长不到需要褪壳的程度,如今有了灵脉灵气大涨,自然有所不同。
迟一悬接受了这个解释,“也好,有了褪下来的壳,炼器坊又有材料了,就是不知道它们多久褪一次。还是要增加产量才行。”他把褪壳放回去。
这时候,又听那两个声音道“哼,在苦海道旁这么建房子,真亏他们想得出来,耗了不少钱吧”
“灵脉种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这里也不行,乱七八糟的,做事的人脑子不行。”
“对啊,这人一定是个蠢的,哪里有哥哥聪明才智。”
迟一悬有些生气了,就算是他的财神爷,都不能这么骂他,更何况这和他的财神爷差得可远了
他本来不动用神识,大半夜的,怕扫到别人家的隐私,这回判断出声音的方向,神识直接扫了过去,看见的却是,两个隐形人
“嗯”迟一悬沉吟起来,说起来,他特意给结界设置了条件,允许练气高阶以下进入,就是为了套那些心怀不轨的,没想到还真套来了两个,嘴巴还那么臭。
迟一悬找了个屋顶坐下观察,顺便从背包格里掏灵食吃,吃着吃着忽然没了,他震惊地翻了翻背包格,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半点灵食。
他震惊道“是不是那两个人偷的太可怕了居然有这种邪术”
这两天,您一天到晚都说自己空虚难耐,只有灵食能够填补
“不可能,一定是被他们偷的”迟一悬斩钉截铁下了论断,然后立刻传讯给员工们,叫他们抓人拿脏。
命器就叹了口气,陛下,他们有点穷,恐怕给不起灵食作为赎罪券。
迟一悬眼也不眨道“那就发配他们去掏下水道你不是说能帮我的那东西在下水道里么,这种脏活,有他们代劳,我很安心。”
命器好的。
不用去掏下水道,迟一悬很满意,觉得自己空虚的心灵得到了弥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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