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所以魏怀民魏大人专程到翰林府去请贺红妆来认尸。甫知道唯一的妹妹就这样死亡后,贺红妆第一时间没有感到悲伤,而是极度的兴奋这一次,终于连老天爷都站在了她这一边
瞧呀虽然她之前特别凄惨和倒霉,但自从她与悟表哥在一起后,却开始转运了先是逃离了牢狱之灾,随后是换了个新身份,再然后,连唯一知道她是冒充的绿意也死了
她按捺住心底的狂喜,与上官悟一起,随着魏怀民朝燕凉府而去。
到了燕凉府才发现贺莲房竟然也来了。
贺红妆惊骇莫名,魏怀民却笑道“公主凤驾光临,下官真是失礼了。”
“魏大人何须如此客气。这红妆姑娘毕竟与本宫曾是姐妹,本宫来见她最后一面,也不枉一场姐妹之情。”贺莲房优雅得体的微微一笑,更是叫人钦佩她的胸襟。谁人不知贺红妆贺绿意都是假千金,在大学士府的这么多年里,又品行不端,令人厌弃,世人唾弃。可平原公主却毫不记恨,如此宽广之胸襟,当真是当今女子之楷模呀
魏怀民对贺莲房的印象本来就好,见她是这样宽容善良之人,心中更是充满欣赏。“公主胸襟如此宽广,当真是叫下官等汗颜。”
贺莲房仍旧微笑,凤眸移向自从看到她就僵硬地与上官悟站在一起的贺红妆,语带关怀地询问“绿意姑娘,好久不见,可还好红妆姑娘意外丧生,还请绿意姑娘节哀顺变呀”
明明贺莲房是不知道的贺红妆浑身冰凉,可她硬是觉得对方的眼神非常的神秘莫测,仿佛正在看什么笑话一般。而那个笑话,就是自己。她扯起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机械的笑“多谢公主惦念,民女、民女过得很好。只是姐姐丧生,心中难免会痛苦难过,以前对待公主种种不敬,还请公主高抬贵手,莫要再与民女计较了。”
连到这个时候,贺红妆都不忘要给贺莲房下个套。瞧她说得多感人哪,因为姐姐去世,所以心中悲痛,如果贺莲房不原谅她以往的大不敬,那就是冷血无情。
贺莲房不吝于给她这么个保证“这是自然。昨日种种,似水无痕,本宫自然不会与绿意姑娘计较。”
魏怀民见气氛似乎有所不对,忙来打个圆场“好了好了,绿意姑娘,还请你快些认尸,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姐姐。”
贺红妆娇弱地嗯了一声,抬起水汪汪的眸子去看上官悟,那被惊吓又不得不坚强的模样真是叫人看得心都碎了,上官悟哪里撑得住这糖衣炮弹,登时骨头都酥了。
盖着尸体的白布被缓缓掀开,尸体已经烧得严重变形,根本瞧不出本来面目。贺红妆只看了一眼便发出惊叫声,扑进了上官悟的怀里。他搂着她柔声劝慰“不怕不怕,绿意不怕。表哥在这儿,表哥在这儿呢”
腻歪的叫人看了都难受。
贺红妆仍旧做出一副不敢去看的样子,但眼角余光却瞥到了贺绿意耳朵上戴着的金耳环。那耳环本是她的,当日与贺绿意换了身份后,她便将耳环套在了贺绿意的耳朵上。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虽然人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可耳环却依稀能够辨别出本来的样子。贺红妆嘴角忍不住欣喜地往上扬,面上却哭哭啼啼的“呜呜呜我不想看了,我不要看了,红妆已经死了,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为何还要对我这样残忍,让我来看她死去的样子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
她这一番苦恼,弄得魏怀民面上露出尴尬之色。他连忙命人将上官悟与贺红妆带到一旁休息,贺红妆临去前忍不住看了贺莲房一眼,见她依然温柔微笑,心底猛地打了个突儿,好像自己在做戏的事实都被看穿一般。
她立刻收起这样的想法,不可能、不可能的决不可能有人发现她是假的不可能
这样安慰自己,似乎也有点效果,贺红妆如同吃了颗定心丸,揪紧了上官悟的衣角,避开去了。
魏怀民见贺红妆离去,便朝着贺莲房凑近一步,恭恭敬敬地问道“公主为何坚持要见绿意姑娘”
贺莲房嫣然一笑,那瞬间绽放到极致的美丽让魏怀民这样年纪的人都狠狠眩晕了一把“魏大人在怀疑什么”
被揭穿心中所想,魏怀民有些尴尬,但仍十分诚实“昨夜牢房为何会起火,下官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大的疑点。最奇怪的是这火还只烧死了一个女死囚,其他囚犯安然无损,这未免也太巧了。下官认为,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贺莲房闻言,低头笑道“既然魏大人觉得奇怪,为何不追查下去呢魏大人在民间素有魏青天之称,断过的冤案错案无数,难道还断不清这一桩小小的纵火案么”
“若是能查下去,下官自是不会松口的。”魏怀民露出疑惑之色。“只是这火灾明明来得非常突然,可是下官查了无数遍,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如此不寻常之事,没有线索,便显得更不寻常了。”
他对于案件的敏锐,贺莲房着实要甘拜下风。她笑了“魏大人怎地会想到跟本宫说这个呢本宫不过是个弱女子,难道还能给大人什么建议么”
魏怀民也觉得自己这是逾矩了,贺莲房虽然聪明过人,但到底也只是个女子,他真是昏了头,竟会去怀疑和试探她。当下神色收敛,恭敬道“下官有罪,下官不该如此试探于公主。”
贺莲房好脾气的摇摇头“魏大人一心为民,公正不阿,本宫钦佩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仵作已经将尸体运走,贺莲房见周遭已无他人,便问道“魏大人,本宫今日前来,一则是为了看红装姑娘,二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请魏大人帮忙。”
魏怀民道“公主但闻无妨,下官必当知无不言。”
“近日可有无名尸体出现”贺莲房问。“尽是些面容被毁去,年纪不过十岁上下的稚童,男女皆可。”
她问完这句话,便看见魏怀民瞬间脸色大变“公主如何得知”这是个秘密,除了燕凉府的人,没有任何人知晓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贺莲房见魏怀民脸色十分难看,面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表情十分凝重“魏大人便是不信本宫,也该相信青王爷吧本宫与青王是忘年之交,难道还会故意说些话试探魏大人不成”
魏怀民张了张嘴,半晌,壮士断腕般“不错,下官近日的确是发现了不少童尸。甚至于这些尸体的发并非最近才有的,早在下官接任燕凉府的时候,便时不时会有无名童尸出现。这些童尸的面容全部被划烂,遍体鳞伤,身无长物,连他们的身份都辨认不出。已经已经很多年了。下官无能,迄今都无法将凶手捉拿归案”说到这里,他顿觉惭愧,竟当着贺莲房的面跪了下来。“下官愧对燕凉百姓,愧对圣上隆恩,愧对王爷与公主的信任”
好好一个儒雅文官,竟语带呜咽。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梦见那些赤身裸体的可怜孩子,他们一个个面目全非,七窍流血,哭着质问他。为何不救他们,为何还未让凶手伏法,为何要让他们死不瞑目
每每惊醒,魏怀民都是一身大汗。
他深深吸了口气,多年办案,他最恨看见的便是孩子的死亡。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些欢声笑语充满童趣的孩子他们的年华都还没有开始,便彻底结束了
魏怀民早年丧妻后,便未曾再娶。他的妻子也曾是出了名的才女,与魏家乃是世交,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家长辈便自然而然的为他们定下了婚约,只待魏怀民考取功名,便将女儿嫁给他。
谁知那女子生得太过美貌,又才名远播,家世偏偏普通得紧,于是便有官宦人家的子弟看上了女子,硬是要将其纳为小妾。那女子也是个脾气烈的,宁死不从,可她哪里敌得过达官显贵呢魏怀民为了保护她,命差点儿没了半条,两家人又都是硬骨头,最后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谁知女子却仍被权贵掳走,破了身子,失了清白。女子清醒后,本欲赴死,却被魏怀民拦下了。他们已没了家人,只有彼此,无论如何,魏怀民都不愿意让心上人这样赴死哪怕活着对她而言,每天都是折磨。
他愈发的刻苦读书,为的就是考取功名,为家人讨回一个公道,更是为了这全天下受到这些欺辱的老百姓
可女子却怀孕了。
对于女子的失贞,魏怀民毫不在意,在他的一再坚持下,那女子与他成了亲。当天夜里,洞房花烛,多么的幸福美满。
可第二日早上起来,魏怀民发现,女子早已经悬梁自尽。
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勇气,只为与他相守一夜,做他干干净净的妻子,哪怕只有一夜,只能一夜。
她一日为他妻,终生为他妻。所以尽管如今已经做到了三品大官,魏怀民也始终不肯再娶。他生平所恨,便是贪官污吏,仗势欺人,淫女草菅人命,所以为官后,哪怕是威胁到了自己脑袋的事,也决不妥协。
这也是为何青王对他青睐有加的事情。否则,以他这样一个两袖清风的硬骨头,得罪了这么多人,还想在燕凉城好端端的活下去坠马、刺杀、失足这些“意外”可是随时随地的被制造出来,而且决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魏夫人自尽时,腹中还有未成形的孩子。即便那不是自己的骨血,魏怀民也是准备将其当成亲生孩子来看的。在他而言,他与那位权贵,有着夺妻杀子之恨,所以在他考取功名,在金銮殿上被先帝钦点为殿前三甲之时,他宁肯不要状元帽,也恳求先帝为他沉冤昭雪。
青王说,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跪下去,唯有魏怀民,心系天下,决不对恶势力低头。哪怕对方是皇帝,他也绝对会据理力争。
所以,每一次看到孩子的尸体,他都会想起当年妻子一尸两命的惨状。
贺莲房见魏怀民跪在原地兀地出神,便唤道“魏大人,魏大人”
魏怀民猛地回神,看见贺莲房疑问的眼神,忙道“下官一时失神,还望公主莫要怪罪。”
贺莲房摇摇头,伸出手去扶他“魏大人无需自责,此事不怪你。”
魏怀民听贺莲房的语气,似乎他忙问“难道公主有线索”
贺莲房点了下头。魏怀民大喜“还请公主告知”
“此案非常难办,便是连本宫或是王爷,都不好亲自出面,这也是本宫为何亲自来燕凉府的原因。打着见庶妹的幌子,其实是想与魏大人多说几句。”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轻轻扇动,一双如水般的凤眼又动人又冷肃。“涉案之人位高权重,不知魏大人,敢不敢办”
“魏怀民此生但求问心无愧,不管他是何方神圣,便是当今圣上草菅人命,魏某都不会姑息当年大皇子何等威风,不还是被先帝贬为平民,流放柳州当今圣上一心爱民,是千古明君,下官相信,只要证据确凿,皇上决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魏怀民握拳,眼神坚定。
“既是如此,本宫便把事情向魏大人说了,日后魏大人有个方向,查起案子来,也方便些。”贺莲房示意天璇屏退周遭人等,待只剩下值得信任的心腹后,她先是抿了抿嘴唇,然后将个中缘由一一道来。
魏怀民的表情从震成愤怒,又从愤怒演化成深恶痛觉他激动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一拳砸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咬牙切齿道“竟如此残忍、竟如此残忍”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呀什么样的人才会将旁人的性命当做游戏只为了一己私欲,任意收割旁人的性命,甚至连对方的遗体都不保留完整,毁去他们的容貌与身体,让人连辨认都不得
贺莲房神色凝重“如此,魏大人应该知道本宫为何如此迟疑了。”
“的确。”魏怀民颔首。“此事无论是王爷还是公主,都不适合出面,下官这又臭又硬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由下官来办此案,的确是再好不过了。”
“魏大人辛苦了,本宫虽是公主,又受太后眷宠,但女子不得干政,此事由我口中说出,难免不妥。王爷擅闯运筹帷幄领兵打仗,对于断案搜集证据却不擅长,而这偏偏是魏大人的强项。俗话说术业有专攻,若是王爷来做,怕是没个几天他便觉得烦,想要直接派人将那凶手给杀了。本宫以为,似这等视人命为草芥的禽兽,应该让他们承受律法的制裁,将他们所做的龌龊事摊开在太阳下,拆穿他们的真面目”
魏怀民深以为然“公主说得是,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魏大人身边缺人吧”贺莲房嫣然一笑。“不如本宫借个人给魏大人用,如何”
话落,她拍了拍手,做侍卫打扮的玉衡便瞬间出现在魏怀民面前,露齿一笑。
魏怀民有点受宠若惊“这、这是”他自然是知道,平原公主身边的侍卫,能力要比燕凉府的强多了
贺莲房摇了摇一根手指头“只是借用,这件案子了结之后,魏大人可得把他还给本宫。”说完,她离魏怀民近了些,轻声道“本宫的玄衣卫首领,可不是随意出借的,魏大人务必要物尽其用呀”
魏怀民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贺莲房也笑,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祁怀旭缩头缩尾快半年了,他真是受不了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不能随意出门游玩,必须畏手畏脚,不能任意进宫,必须躲在家里修身养性,甚至连对府里下人动手动脚的权力都没有了父王未免将他看得太严厉,对他太苛刻了凭什么连过年也不让他进宫他还想着去跟太后求求情,好让自己早日解禁呢
比起祁怀旭,祁玉河明显聪明得多。他安静地待在鲁王府,决不外出,仿佛这世上已经没了他这个人一般。
两名世子深居简出,静静地等待风头过去,那时候,就是他们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机会了
可祁怀旭等不及了,他再也受不了这样死气沉沉的日子每天都要坐在书房,被强制看书练武,别的什么都不能做,就连他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被父王换成了上了年纪的婆子
祁怀旭恨得直咬牙,想当初若不是有人坏事,他怎么可能失去理智,跟祁玉河做出那样的事来
这头祁玉河也充满怨恨,若非祁怀旭是个蠢的,他怎么会被破身,还导致自己、自己他越想越恨
两个曾经好到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堂兄弟,终于渐行渐远。
对于祁怀旭来说,尝过开荤的美妙滋味,那是万万不可能戒得掉的。虽然齐王宠他宠的没边,但他更希望这个儿子能好端端的活着。所以他强制停止了给祁怀旭的一切银票及月度,甚至把他院子里的下人都给换了
但换了过后,齐王又忍不住担心。他这儿子喜欢童男童女,他是知道的。只要不闹大,有这么点爱好,齐王觉得也无伤大雅。可自从祁怀旭跟祁玉河发生了那事儿过后,齐王就囧了,他不知该不该把儿子院子里的下人全换掉。因为在齐王看来,他这儿子爱玩爱闹,无法无天,所以跟祁玉河的那事儿,即使祁怀旭一再解释,齐王也相信那是两人你情我愿的他忍不住去想,下人全换了个年龄层次,万一他这不着调的儿子想换个口味,对这把年纪的下人也出手了呢
想到这里,齐王便一阵恶寒。
于是他立刻又朝院子里塞了几个自己的心腹,让他们无时无刻不盯着祁怀旭,并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向自己禀报。
祁怀旭可不高兴了,他在他父王眼里,真的就那么不成器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草包,肚子里没半分墨水,可身手却是没得说的。所以,即使齐王将他的院子封锁了,他也依然有办法偷溜出去
不过遗憾得是这样他就没机会去挑选长得好看的孩子了,只能瞧见个差不多的就下手,为了怕引起太多人注意,他得手之后,玩过了就将人掐死,并毁去衣服和面孔,再将人丢去乱葬岗。
日子一久,祁怀旭甚至迷恋上了这样的感觉。
那种偷偷摸摸却无比刺激的兴奋感,比玩弄童男更叫他着迷
很快这些尸体就被发现了。燕凉府尹魏怀民甚至开始张贴告示,赏银千两,只为抓到凶手。看到燕凉城变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天黑以后,十岁以下的孩子根本就不敢出门,祁怀旭就觉得爽爽到了心底爽的比他玩过的最极品的嫩娃儿都更好看到魏怀民因为这案子焦头烂额,看到自己成为了那传说中的暗夜大盗,祁怀旭兴奋极了,他想要再厉害一点,叫世人再畏惧他一点,以弥补他们曾经对他指指点点的过错
是他们活该的谁叫他们就因为自己玩了个男的就大惊小怪,这都是报应
他的心底甚至隐隐升起一股挑战的心理,他开始把尸体朝离燕凉府近的路段扔,故意去挑衅那个木头脸的燕凉府尹,看看他是不是真跟传说中那样日审阳夜判阴,可过了一段时间,祁怀旭便觉得,这魏怀民也不过如此嘛他都这么嚣张了,魏怀民别说抓他,就连他的行踪都捉摸不到,根本就是个废物简直笑掉人的大牙还有那燕凉府的捕快,一个个全是蠢货,他将尸体扔进了燕凉府门口,都没能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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