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艳红正在厨房里做菜,听见李杰下班回来。
她端着炒好的两盘菜出去,“回来了啊,”喊了李杰一声,将菜落到餐桌上。
李杰“嗯”了声,手里的包落到沙发,脱下外套。
“你等会儿啊,我还要再抄一道菜。”付艳红道。
“不急,这还早。”李杰说着,将电视打开。
自从那场大病之后,李杰基本上很少再加班,也每天按时回家吃饭,比以前爱惜身体了。
几分钟后,付艳红做好了所有的菜,李杰落下遥控器,进厨房拿碗筷。
“这会儿,笙笙应该上飞机了吧”付艳红给李杰盛了碗汤,说道。
李杰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六点过了,她六点半的飞机。”
“应该到候机厅了。”
付艳红道“你说笙笙也是,这天这么冷,她不早点回来,非要在明城实习。”
李杰道“笙笙打小就勤奋,有自己的主意,回来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也好。”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电视播报出一则新闻。
今天下午四点四十分,明城思秦路天桥坍塌,砸中一辆行驶中的白色宾利车身,致两名乘客重伤,司机轻伤,已经送医院抢救。
“明城”这个熟悉的字眼,引起李杰和付艳红的关注,都认真将新闻听完。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这辆车也太倒霉了,桥塌的时候正好路过,”付艳红满语唏嘘,“你看看这现场,里面的人得成什么样啊。”
李杰喝了勺汤,“天有不测风云,希望车里的人都没事吧。”
墓园在清净的明西郊外,而明城第一民人医院在明东,需要开一个小时的车。
许洲天带简笙赶到医院时,得到简淮平抢救无效身亡的消息。
跟李箫一样,简笙没赶上简淮平最后一眼。
见到他,是在阴冷的太平间里,盖着一块白布。
简笙最怕的,一直是这个地方,没想到会再次来到这,紧紧盯着牌子上“简淮平”这个名字,与记忆里那个画面产生重合。
她抬手,缓慢地揭开白布,看见一张青紫僵硬的脸。
他头部受过重伤,有些变形,血已经凝固,只是还能看清一些面部轮廓。
简笙全身发起抖。
“别看了。”许洲天微蹙眉,将人抱到怀里,将白布盖回去。
“他死了。”简笙出声,听起来很平静,又打着颤。
许洲天声音低,“嗯。”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也让他想起简笙曾经面对过的事情。
现在,有他在身旁陪着,但是曾经,来到这种地方的时候,她才上五年级,只有十岁。
那个时候的她,那么小,如何面对的,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悲痛。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一切,都由他来替她承受。
他抱得已经很紧了,还是感觉到她身子在抖,许洲天闭了闭眼,轻轻拍拍她的背,“我们出去吧。”
简笙站着不动,有些呆呆的。
一滴泪,还是从眼睛里滑了出来,沾湿许洲天胸膛的衣服,“我妈妈离开的时候,我特别希望他一起死。”
“我也诅咒过他快点死。”
“可是,为什么,他如今真的不在了,我却会难过。”
某些封存已久的记忆,在脑海闪现。
周末游乐园里人很多,五岁的简笙被简淮平抱着进到海洋球池里玩。
李箫穿的裙子,不方便进去,站在玻璃墙外面给两人拍照。
“爸爸,我要躲起来了。”
小简笙“游”远,喊了一声,全身扎进颜色纷呈的塑料球里。
还没躲多久,简淮平三两下大步走过来,将她从球池里捞了出来,小简笙笑出声“哈哈哈”
“现在该爸爸躲了。”简淮平亲了一口她粉嫩的小脸,说道。
小简笙点点头。
她被他放了下来,之后简淮平往远处跑,小简笙边看边笑。
还没反应过来,发现简淮平一下子不见了,小简笙愣了愣,忙往前“游”。
“爸爸爸爸爸爸”小简笙找了半天都没找着,眼珠溜溜地转,在思考简淮平会躲去哪。
忽发现好像有东西躲在球海下面“游”过来,起伏不断,不久后她一下子被举了起来,是熟悉的男音“爸爸在这呢”
简笙又笑了起来“哈哈哈”
父女俩就这么在球池里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简笙已经很累了,穿好鞋后,抓简淮平的袖子,简淮平将她抱到手臂。
“接下来还想玩什么”李箫捏捏她的脸。
“不玩了,肚子饿了。”小简笙说。
简淮平亲了一口她的脸,声音温和,“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披萨吃不吃”
李箫拍了他一下,“披萨不健康,她前天刚吃过。”
“嗯那去吃什么呢宝贝想吃什么”简淮平问。
小简笙看了看李箫,抱住简淮平的脖子,声音脆脆的,“我更想吃爸爸做的红烧肉。”
简淮平笑,眉眼舒展,“行,那我们回家吃,今天爸爸下厨”
“嗯嗯。”小简笙开心地点点头。
“我明白。”许洲天依旧抱着她,想将身上的温度都渡给她,“他毕竟,是你父亲。”
过了一会,简笙将眼泪擦去,努力平静了下来,转过头,再次望向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简淮平。
去了天上,不知道你能不能遇见我妈妈。
如果遇见她了。
请你不要再伤害她,也请离她远远的。
再见了。
爸爸
人已经死了,她才愿意在心里喊出这一声。
像是施舍。
也像是回应曾经简淮平对过她的好。
蜷了下拳,简笙出声,“我们走吧。”
许洲天注意着她的神情,低嗯了声,将她的手抓过来握上,指骨稍紧地扣住五指,牵着她一起往外走。
离开太平间,听见有人在走廊议论。
“这叫什么事啊,太惨了,听说坐在后座的是一对夫妻,男方还是一个大富豪,这一个意外,人没了。”
“他妻子还在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活,还好司机没什么大碍,太幸运了,从死神手里捡回的一条命。”
他们话音刚落,忽听见一道嘶声力竭地哭喊“妈妈”
都愣了下,寻声望去。
急诊部又运来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有两个家属跟在推车旁,其中一个哭得眼睛红肿,面部苍白,泪止不住地流,应该是死者的女儿,旁边那位是个中年女人,眼泪也在掉着,唇在微微地抖。
简笙停下脚步。
孙雪凝和她的小姨都跟着医院的工作人员送孙美茹来到太平间了,还是无法接受人已经死亡的事实。
简淮平去世了,孙美茹也没救回来。
两个小时前,她才刚跟孙美茹通过电话,孙美茹说跟简淮平去商场买完东西了,回家后一起贴春联。
可是一场意外,却要了他们的命。
不远处就是太平间,孙雪凝忽撞上一个人的目光,顿住。
是简笙。
还有许洲天。
他陪着她一块来的。
两个最亲的人接连离世,这个时候孙雪凝神经处于极大的冲击和钝痛中,人在虚空里,脚也踩不实。
对视只短暂地持续了两秒。
空寂走廊里的嘶喊声未停“妈呜呜妈”
进了太平间,见到另一具尸体,孙雪凝同样是崩溃的,“爸爸爸”
“呜呜呜”
孙美蓉想安慰安慰外甥女,可面对着两具冷冰冰的尸体,她也是呆滞和惊震的,以为是一场噩梦。
简笙还站在原地,听着从太平间里传来的哭喊。
感觉到肩膀被许洲天搂住,他音低,“走吧。”
简笙稍木讷地点了下头,跟着他离开。
径直走出医院,外面的冷空气往人身上吹。
简笙突然想。
一切是那么巧。
天桥塌陷,司机躲过了劫难,简淮平和孙美茹却没躲过。
像遭到报应。
带着罪孽,一起死在了这一场意外里。
而孙雪凝,也成了十岁时候的她。
尝受着至亲离开的痛苦
掐了掐指尖,简笙垂下睫。
许洲天停了下来,简笙跟着停下。
他捏了捏她的脸,“还难不难过”
简笙不知道怎么回答。
发现她耳边的头发有些乱,许洲天帮她顺了顺,眉骨很淡,声音低浑。
“简笙,你还有我。”
父母没了没关系。
还有我。
我能为你挡风遮雨。
能护你一世周全。
简笙神色怔怔,喉间发涩。
“嗯。”
已经离开医院,离开阴冷的太平间,许洲天凑近,将她拉进怀里,“抱会儿”
鼻息都是他身上的气味,心里的空荡感被填补着,简笙脸颊埋进他的胸膛。
四周好像在变静,过了一会,简笙声音轻,带着一些喃喃,“这或许,是老天爷对他们两人的惩罚。”
许洲天黑眸落在她的发顶,“嗯,”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得到一个好的答案,”他声缓,“可是天秤一定更倾向于问心无愧的那方。”
简笙微愣,认同地点了下头。
“飞机肯定是赶不上了,”许洲天轻吻了一口她的耳尖,“饿不饿,”
“男朋友带你去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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