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库的内容繁多,大多数都是些符篆的应用,弓道术的秘传,以及家族辛秘之类的内容,其中有不少不足为外人道的龃龉。的场灼小的时候也曾经被派来这里帮忙晒书,将一捧一捧的资料带出去,在太阳底下摊开晾晒。
“真难得啊,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感觉连国中的年龄都不到。”
的场灼没话找话地扫视着面前的书架,这里多是些传统的线装书,如果的时候太过用力就会让资料散架。没有现代图书馆的资料处理系统,十几年前的内容存得又早,翻过了好几个书架,都没什么像样的收获。
的场静司没有说话。
他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听说过很多面前这个人的消息。
他们年龄相仿,对方稍年长一些,但总归差不出几岁;同样学习弓道术,同样技巧纯熟,而自己更稳重安定,对于符术的运用也更流畅,毋庸置疑地被遴选为了下一代的继承人。
就连国中也不在一个学校。对方似乎是有意要脱离家里的束缚,一边维持着高强度的咒灵祓禊作业,一边进行弓箭技巧的锤炼,几乎不怎么旁听家里符咒技巧的指点。
后来他才知道,矩火咒法,或者这个发音的别的什么东西会干涉寻常的咒术,因此有着“符与弓”美名的家传绝学,至少有一半是没办法在那个人手里发挥作用的。
这很正常,他也是在国中的年龄就开始祓禊咒灵,作为下一代当主培养的孩子总归会受到比家族当中其它人更加珍重的对待,他甚至早早地就已经习惯了用一只眼睛来瞄准毕竟有朝一日,他注定要失去那另一只。
只是,很好奇。
失败作,失控的家伙,废弃品好可怕。
被敬畏着的,被避之不提的,隐晦交谈当中窃窃私语的,话题的主人公。
在最初那段学习弓道的日子里,他和对方有过一段短暂的、共同训练的时光,只是那个时候还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有什么遭人忌讳的地方,和的场家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去练箭,有着同等程度的勤勉和刻苦。
性格上也趋于中庸,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也欠缺让人特别能留下记忆的点,如果不是他自己作为未来的当主被培养,旁听过的窃窃私语更多的话,或许连那些来自成年人的过度关注都察觉不出。
后来他逐渐理解了众人口中的“失控”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是一次意外,烧掉了的场家老宅里偏房的一处院子。被结界术和符篆所环绕的木质结构很难发生火灾,传统的咒术师家族大多都保有各种各样的加护,但那些东西却在转瞬之间被轻而易举地摧毁了,火焰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仿佛那些打进去无数诅咒的防御手段,只不过是些一点即燃的碎纸。
再之后,那个人就从家里消失了。
“嗯十九年前的资料,啊,有了。”
的场灼抽出一份书卷式装订的档案袋,袋子上潦草地写着他的名字。
地场静司也凑了过来,沉默地看着对方把档案袋上的绳子解开,抽出厚厚一摞手稿,还有里面的几张旧照片。
这是一份书写格式不那么正式的实验观察记录,带有很明显的个人风格。
“视觉,听觉,嗅觉和行动能力一切正常,天予咒缚并没有剥夺基础的五感和行动能力。”
“能够看到咒灵并与其接触,具备正常的恐惧反射,这一点和其他的年幼咒术师基本一致,似乎并不能主动对咒灵产生什么影响。”
“极限状态下具备人类的自保机制,解除咒力限制以后,咒灵并不能造成什么有效伤害,下一次应该用二级或以上咒灵来测试试试看。”
“有不正常的遗忘趋势,看来天予咒缚的代价和记忆有关太好了,幸好是不影响祓除咒灵的那种代价。”
“一般咒术师的术式觉醒于七节的年龄段当中,暂时决定在这一年里让术式可控起来就赋予术式一个新的名字好了。”
“规定与法度,其名为矩かん。”
“静司君能查到这份报告是谁写的吗”
的场灼将手里的档案袋重新整理好,转头看向未来的新家主“我的印象不算太多,只知道对方现在应该还在咒术界任职如果能些更有效的情报,那实在是再感谢不过了。”
“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的场静司问。
“静司君应该能猜到吧这里面的内容如果真的交给法律的话,说不定够在日本这种司法环境里判死刑哦。”
“我不在乎当事人的死活。”
身后的少年摇了摇头“但这样的话”
但这样的话
“对你来说,这样就好了吗这么做会让你觉得心里更轻松一些,得到救赎吗”
少年人单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里写满了执拗,让人很难敷衍回答。的场灼看了他几秒钟,呼出一口气,笑了一下“不会但对我来说仍然很重要。”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获得力量的方式,术式开发果然还是要去找最了解这种术式的人。”
的场灼表情很轻松地说道,手指尖里绕着一串哗哗响的钥匙,转了两圈以后被重新地握在手心里“当主大人就别管这么多了。”
“我之后会去熊本县住一段时间。”
的场静司没有搭理对方的调侃“那边有的场家分家的宅邸在说是附近有妖怪比较多的山,需要本家的支援,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联系的地方,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不错嘛,说不定会遇到新朋友哦。”
的场灼想起自己最初高专入学时候的场景。
“那怎么可能。”
“没准那种偏僻的地方也会有能够看到妖怪和咒灵的有趣年轻人毕竟我也有同学是从遥远的小镇里被发掘出来的。”
的场静司干脆将对方的说法当作是一时兴起的胡言乱语,不做他想,而的场灼在问清楚了个人情报以后就打算离开,临走之前还婉拒了对方的几张符篆。
“在收下这个之前,还算是我的个人行为,如果拿到从你手里交出来的东西,就算是的场家的立场也为之倾斜了。”
他笑眯眯地“以后不能犯这种错误哦。”
京都,一处偏僻的寺庙。
佛教和神道教在这座城市当中达成了奇妙的平衡,自神佛习合的规定之后,就共同成为了这城市背景的一部分。除了那几座最知名的旅游打卡地点以外,其实更偏僻一些的地方接受的游客数量并不算多,停靠在城市的边缘里闹中取静。
数百年前就有咒术师以得道高僧的形式示人,如今也有夏油杰这种披着袈裟充当假和尚的诅咒师,佛教和神道教向来是被咒术师涉足的“重灾区”,就连的场灼自己也有作为神官出去骗人的资格证书。
他看了看手机地图上的地址,确认无误之后,将手机揣进了马乘袴改制过后的口袋里。
从高专毕业之后,也是为了有意迎合咒术界传统的喜好和审美,的场灼大多数时候都穿着像是从平安时代里走出来一样的服装,好在现在这个时代并不会有人投以太过惊愕的目光,反倒是大多数人都觉得仿佛游客在sy。
寺庙的空气当中,飘荡着淡淡的线香味,隐约构成了防御结界的一部分。
结果手机又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的场灼把它取出来,一看发现是五条悟自己和超巨大草莓芭菲的自拍合影,芭菲占了半张屏幕那么大附文字,说这个超好吃,下次路过盛冈的时候可以来,地址发给你了。
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的场灼握着手机,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们两个人都是在日本全境天南地北地跑,偶尔随手探店吃饭碰到有趣的店铺就会分享给对方,说不定哪个时刻就有机会亲自去那个地方尝尝算是咒术师无规生活当中的一点乐子。
这点意外冲淡了有些沉闷的氛围,的场灼提起弓,脚步轻快地朝着寺庙的内部走去。
他对童年时刻的记忆并不完全,此时此刻,竟然难得生出一种要与过去彻底诀别的快意。
禅房里坐着一位明显上了年纪的男人,头戴斗笠,见他来之后,抬起已经明显有些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
“是还有什么东西想要向我讨教的吗”
对方问“的场灼。”
他的名字,他与生俱来的,被赋予的特性。
“国中的时候,我看过一篇学校图书室里的书。”
的场灼并没有立即就动手,态度甚至有些怀念地说道“书里说名字是父母赋予孩子的第一件礼物,您并不是我的父亲,也和的场家没什么血脉上的联系,所以那个时候我一直在猜测,编出这个名字的人,在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
会觉得自己锻出了一把好剑吗,还是说一个悬而未决的东西终于尘埃落定,从而感到满足
而对方缓缓地笑了一下,用那种让他捉摸不透的语气说道,毕竟是失败作呢。
“你是来杀我的吗”
两人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同时移动了起来。
移动射击虽然无法保持正射的动作,但也是的场家的必修课之一。对方看上去很了解他的术式,移动状态下无法赋予弓箭“必中”的效果,而如果用心规避的话,那种带着火焰的咒力并不是完全不能躲开。
黑发的青年放出一箭,无数火雨从天空坠落,而落到对方的身上之后,原本看上去还包裹骨肉的躯壳却像是气球一样干瘪下去,徒然燃烧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老迈的咒术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用巨大的禅杖狠狠一砸。
乒地一声,将地面砸得绽裂数尺。
“天人五衰,前辈。”
的场灼翻身后跳,躲过了这一招攻击,轻轻说道“人之将死都有征兆,就像是您现在看上去的样。”
他很年轻,很凌厉,战斗的经验也很丰富同期的两名高专同学可以说是最好的陪练,夏油杰的接近战几乎没有对手,唯一的一败来自于如今已经彻底死透了的禅院甚尔,而和五条悟的对战经验也让他对攻击的回避更加敏锐,即便年龄差出很多,在作战直觉上也不落下风。
“就这种程度就想要杀死我ワシ吗”
但面对的老者也并无多少畏惧,他抬起头,用松弛的眼皮看着自己十几年的作品他成长得很好,作为咒术师很优秀,但已经太久没有表露出那种曾经让人期待的、摧枯拉朽一般的咒力了。对方摇了摇头,竟是有些遗憾地叹气“看来你忘记的东西太多了,竟然连重要的情报都已经丢失单纯靠你的火焰,或者哪怕是支付代价之后的净火,都无法彻底将老夫杀死。”
“这应该是你之前尝试过无数次的事情难道时至今日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失败,还想要来向我讨教吗”
腐烂的气息。从呼吸里传来,从声音里传来,从身体发出的咒力当中传递而来。
五条悟向来对咒术界的老人不待见,蔑称他们是些行将就木的“老橘子”,但不得不说,人活到这个年龄还不死,或多或少都有些保命的本事。
鼻子被木桩拴住的小象会在成年之后都不敢离开那个只消轻轻一动就能牵动的束缚,但他是人类,人类永远一往无前。
“那就还请不吝赐教了。”
的场灼拉开弓“为了强化效果,不来一场术式开示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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