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区的楼距很窄,怕被对楼的人看见,喻繁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关灯拉窗帘,房间只留下书桌上一盏开着暖光模式的台灯,和没拉紧的窗帘缝里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喻繁原本是后靠在床头的,不知怎么的就枕到了自己枕头上。他们不怎么说话,偶尔停下来一小会,喻繁就会下意识没事找事做,譬如拿起一直在响的手机调成静音,再点开群聊看一眼,聊天记录里的字他好像认识,组起来又莫名的看不进脑子里去,于是没了耐心锁屏,抬眼去看陈景深。
陈景深就会又沉默地亲下来。
害羞、新鲜和躁动全都融合在沉默中,融合在闷热夏夜里。
那颗尖牙被反复磨了一会,喻繁抬手按住陈景深的脸,哑声说“陈景深,你再舔我牙,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咬掉。”
喻繁前额的乱发已经被陈景深全都拨到了后面,整张脸都暴露在空气里。他说的话是凶的,表情却是微微缺氧而露出的疲懒,眼下发红,嘴唇很湿,没有攻击力。
陈景深垂眼看了他一会,手伸进他脖颈,随意地帮他扫了一下薄汗,说知道了。
喻繁没来由麻了一下,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很轻地动了一下腿,脑子一白,整个人瞬间僵硬。半晌,他找回声音“陈景深,不亲了吧。”
贴在脖子上的手撤开,微凉一片。陈景深嗯一声,从床上起来,高高的身影立在他床头,说“借下厕所。”
光影里,喻繁看到他耳根红了一片,下颚线绷成一条很紧绷好看的线,居然也罕见地出了点汗。
陈景深推门出去,然后是厕所的关门声。
喻繁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然后伸手拉过被子随便一遮,整个脑袋又烫又热。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亲了写不了作业了。
喻繁抽出脑袋底下的枕头,重重往自己脸上一盖,枕头都好像要被他烧冒烟。
喻繁就这么闷着自己,闷了不知道多久,稍微按下来后,他起身开灯,风扇调到了最大档,慢吞吞地伸手去摸手机,试图转移注意力。
脑子稍微降了温,这次的群聊内容他总算能看进去。
左宽我真服了,现在晚上基本找不到喻繁,他到底干嘛去了
章娴静忙呗,他不是找了个家教么
左宽家教能在他家呆到半夜十二点你看看朱旭,人家一个在谈恋爱、每晚都要跟女朋友语音两小时的人,都能抽空回我两句话,喻繁这都特么四小时没回我消息了。
朱旭嘿嘿嘿嘿嘿爱心泡泡jg。
朱旭没准喻繁也谈恋爱了呢
左宽那不可能。左宽就他那脾气,他能跟谁谈恋爱啊
喻繁在这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看。
王潞安哎你什么意思追我兄弟的人多了去了好吧
左宽我知道啊,我班里不就有一个。
左宽不是那意思,我打个比方你看朱旭,他谈个恋爱甜言蜜语黏黏糊糊恶心死人,还每天搂搂亲亲抱抱的,你他妈能想象喻繁跟人搂搂亲亲抱抱
啪嗒一声,厕所门开了,喻繁瞬间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陈景深脸颊被水打湿,衣领上也沾了几滴深色。他进屋后,扫了眼喻繁刚扯到身上的被子。
喻繁立刻欲盖弥彰扯开被子坐起来。
陈景深很快收起目光,弯腰拎起书包搭在肩上,道“我回去了。”
喻繁嗯一声,低头下床穿鞋,跟着陈景深走到家门口。
陈景深回头看了他一眼“要抬轿子送我”
“可能么,赶紧出去,我要反锁。”
把人赶走,喻繁回到阳台等了一会,很快看到从楼里出去的陈景深。
盯着陈景深上车离开后,喻繁坐到阳台上,顺手摸了下他长期放在阳台边的烟盒,掏出一支刚准备往嘴里放,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烟抽多了,嘴里会不会长期有烟味
他又不可能每次亲之前都跑去刷个牙
陈景深还是个碰点烟味就要咳两声的弱鸡。
而且楼上小妹妹不是说了么这玩意抽多了肺黑。
喻繁把烟塞回烟盒里,干巴巴地坐在阳台上看了会儿月亮,片刻,他拿起手机打开同城购物软件,在上面敲出“戒烟糖”三个字,随便挑了几个下了单,也没注意这些糖牌子好不好,设定明早七点送达。
买完后,喻繁切回微信无所事事地又翻了下聊天记录,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翻了几页又回到了他刚才看到的那段对话。
深夜静悄悄的,对面楼的灯已经全都熄灭,给人一种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的安全感。
喻繁关了微信,神游着打开浏览器的搜索页面,当他回神时,搜索栏上面已经出现了一行字
「怎么跟人谈恋爱」
翌日上午,陈景深眼看着他同桌一觉睡掉了两节课。
直到体育课喻繁才慢悠悠转醒,眯着眼下楼排队。体育老师点名的时候喊了两遍他名字,喻繁才懒洋洋应了。
站他旁边的王潞安忍不住问“你昨天不是八点就睡了吗怎么还这么困啊”
喻繁吊儿郎当站着“谁说我八点睡了”
“左宽啊,说你八点之后就没回过他消息。”
“”
站他另一边的人好像撇下眼来看了他一下。
喻繁心尖一跳,不自觉站直了点,半晌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体育课惯例要跑操,上午阳光温暖,喻繁慢吞吞地围操场走了一圈,刚散开的睡意又一点点重新聚拢。
他昨晚突发奇想,在陈景深走后搜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到了凌晨三点,今早到教室时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左宽他们在实验楼教室抽烟,我们一会跑到那边偷偷走了呗跑完估计不点名。”王潞安放下手机说。
“嗯。”
两人到了那个岔口,刚准备趁体育老师没注意这头时跑路,身后传来一句淡淡的“去哪”
喻繁刚要回头,王潞安已经先一步应了。
“实验楼,这个,”王潞安对陈景深比了个抽烟的手势,笑笑道,“学霸,一会儿要是点名,就帮帮忙,跟体育老师说我们去校医室了。”
前段时间体育课都赶着抢球场,入了夏,篮球场瞬间空了一半。
谁也不想带一身汗回教室上课,体育课就都去实验楼教室抽烟打牌。
王潞安扔出一张牌,余光瞥到旁边坐着玩手机的某人嘴里叼着烟,顺口道“喻繁,给我也来一你这啥”
“戒烟糖。”喻繁换了一下嘴里糖果的位置,模糊地说。
喻繁买的戒烟糖长得有些特别,棒棒糖造型,只是把糖果棍子设计成了烟的图案,王潞安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烟。
“什么吊设计”王潞安问,“你怎么突然要戒烟”
“不想抽了就戒。”喻繁操控着贪吃蛇,懒懒道。
“放心吧,戒不了几天你就受不了了,”左宽看着自己的牌,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喻繁,昨天你把情书退回来,我们班那女生差点没哭。”
喻繁滑动手机,没说话。
左宽又道“然后另个女的就去安慰她,你知道那人怎么说的不”
喻繁兴致缺缺,反倒是王潞安好奇地问“怎么说的”
“她说,”左宽自己先扑哧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别哭了,喻繁不答应也好,他长这么凶,又天天跟人打架,没准以后还打女朋友呢。”
喻繁“”
王潞安“哈哈哈哈哈哈”
喻繁伸脚就往王潞安椅脚上踹了一下,王潞安立刻收敛了,憋着笑摇头“简直胡说八道喻繁从来不打女生,更不可能打女朋友。”
这他妈是重点吗
喻繁有点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冷着脸道“滚,聊别的去,别扯我。”
“算了,困的人脾气差,你们别惹他。”朱旭嚼着口香糖道,“哎,你们知不知道,高三有个女生退学了。”王潞安纳闷地看他一眼“你他妈怎么连高三的事都知道”
“我听高三的体育生说的啊,这事在高三还传得挺热闹的。”朱旭道,“说是那女生喜欢一男的,结果那男的不拒绝也不接受,就吊着人家,但是亲亲抱抱什么的一样没少,还到处跟别人说跟那女生就是玩玩女生被他弄得都抑郁了,就退学了。”
喻繁正无聊地左右晃动嘴里的糖,闻言差点咬到舌头。
“我草”王潞安一拍大腿,“那男的不妥妥渣男吗真他妈给我们男生丢脸”
朱旭“是吧听说那男的还经常骂那女生,真够坏的”
“啊对对对”
不拒绝不接受,吊着人家,亲亲抱抱,还偶尔会骂对方
四样全占的喻繁一下顿在原地,嘴里的糖都不转了。
左宽“就女的退学了男的啥事没有那也太便宜”
“砰”地一声,教室后门被人推开,喻繁咬着糖棍儿下意识朝那边看去,随即微微一顿。
陈景深站在门口,轻微喘着气,一眼就扫到了他这儿。
其他人也被这动静震得愣了一下,见到是陈景深又松一口气。
王潞安“学霸,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胡主任来了。”陈景深说。
下一刻,走廊外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和一道熟悉的怒吼“前面那个同学是谁通风报信罪加一等里面的都别想跑,我大老远都闻到教室里的烟味了”
王潞安“我草”
男生们瞬间把纸牌望天上一撒,叼着烟作鸟兽状散开只要不被胡庞当场抓到,教室里就是烟味冲天都没关系,打死不认就行了。
他们全都齐齐朝窗户那跑去,桌椅被他们撞来撞去,剧烈的动静让空荡的实验楼跟地震似的。
喻繁起身让出位置给他们逃,他回头刚想说什么,手腕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抓住,下一秒,他被人带着朝大开的窗户跑去
喻繁怔怔看着陈景深的背影,含着糖含糊地喊了一声“陈景深”
陈景深头也没回“跳。”
“”
身后传来胡庞一声“喻繁”
这他妈的
喻繁一咬牙,稀里糊涂跟着陈景深一起跳出了窗外。
七八个男生四散开地朝校园各处逃跑,胡庞和保安们翻过窗户紧紧追击。见前面几个男生散开了,保安问胡庞追谁啊
“追领头的”胡庞跑得他的领带都在风里晃,“追喻繁”
风声在耳边呜呜叫嚣,刚逃掉的体育课跑圈又还给了体育老师。
陈景深显然没有在学校里被老师追着跑的经验,喻繁被他抓着在实验楼后面的校道跑了一阵,很想说这条路没人,得往操场跑,混进人堆里死不认账就行。
喻繁偏头看了一眼。风把陈景深头发吹乱,他眉头微皱,洁白的校服领口向后飞,偶尔回头看一眼身后追他们的学校保安。
一点阳光晃进陈景深澄黑的眼睛里,像他昨晚在阳台上看了很久的月亮。
喻繁闻着那股冷淡熟悉的薄荷香气,未知的情绪像爬山虎一样慢吞吞将心脏罩满,细细麻麻的传递到大脑,他毫无理由地、纯粹热烈地兴奋起来。
“陈景深。”喻繁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开口。
陈景深短暂地应了一句“嗯。”
“你张嘴。”
陈景深皱了下眉,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然后就见喻繁拿出嘴里的“烟”,朝他这边塞了过来。
他下意识张嘴接了。
一点淡淡的甜味在嘴里漫开。
“我们谈吧。”喻繁的声音混在风里。
陈景深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他含着那颗快化完的糖,沉默发怔地盯着喻繁看。
喻繁耳尖有点红,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挪开,硬邦邦地小声补充,“我不会对你家暴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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