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堂待在原地,许久未动,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点点从身上褪去。
她那面无表情的神色,毫无情绪的声音,都让他一肚子的怒火变得无处可发,双腿都跟着僵硬了。
赵禄站在一侧,瞧出不对劲儿,连忙低下头退了出去。
姜玉堂听着那关门响,过了会儿才找到声音“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这话问出来时是笑着的,可下垂着的那双眼睛里却满是阴鸷。
沈清云看了他一会儿,去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中端着两个匣子。里面的东西沉甸甸的,放在桌面上时一阵闷响。
姜玉堂瞧着那熟悉的锦盒,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里面的东西是他亲自挑的,他以为她会喜欢。可如今,她原封不动的端到他面前,分的清清楚楚,就像是不想跟他沾染分毫关系。
“东西都在这儿,我没动。”未了,她还要加上这么一句。
她这公事公办的样子,面上一分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站在他面前,就好像真真就是那个来投奔侯府的表少爷。
如她所说,她没要名分,也没要钱财。他们两人除了上过床榻,在上面滚的死去活来之外,的确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事又没旁人知晓,在外看来都是自由身,连她所说的,孩子是个牵绊。
可连着这点牵绊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窗棂外的湖面上。入秋之后,荷叶都枯了,湖面上只有零星的几株枯荷。
他心中分明满是怒火,可等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意外得平静“你当初跟我时说什么都不要。”
她当时坐在床榻之上,浑身上下都被他看遍了,摸透了,双腿还细细的打着颤。
却说“不要名分,不要钱财,只要他。”
如今这话听起来,依旧还惹人发笑。真真假假叫人一时分辨不清。如今这一屋子的情况,倒叫姜玉堂不得不信。
他转过头,看向沈清云的眼睛,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发笑“如今还是这样吗只要我这个人”
这话问出来,无人知晓他心中的慌张。
沈清云看着他那张脸,坦白的点了点头。
姜玉堂闭上眼睛。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悲哀,还是应当庆幸。悲哀的是,她要他这个人,自己却给不了。
而庆幸是,她是这样的喜爱着自己。
姜玉堂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宋行之。他送的秋月图价值连城,而沈清云照样说不要就是不要。
这样的性子过于的偏执,不给人半点希望。
姜玉堂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抓不住她,她若是要走,依她的性子,必定不会拖泥带水,跑的他寻都寻不到。
按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姜玉堂面上没展露出半分,只笑着道“喝的什么药我叫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他又恢复了往常时的模样,沈清云瞧着他的脸,彻底松了口气。
“不用了。”她道“你忘了我也会医术。”
姜玉堂却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笑着转身。
赵禄守在门口正打盹儿,只听见一声门响,背后世子爷的声响轻声道“去找个大夫过来。”
他刚要点头,姜玉堂的声音忽然放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的“要看妇科的。”
赵禄猛然抬起头,瞧见世子爷的目光。那张脸笼在阴影之下,眸子冰冷的似是要吃人。
他被吓得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礼都没行全,拔起腿便往外冲。
赵禄很快就将人寻了人,大概是怕被人察觉,他让那周大夫套上了个小厮的衣裳,蒙混进了侯府。
屋子里,瞧着倒是很平静。
他带着人走进来时,世子爷正坐在那儿逗猫玩儿。那带来的金铃铛也不知他想了什么法子给千金套了上去,千金一脸的不耐烦。
姜玉堂被抓了好多次,这下子总算知晓千金不待见他了。逗猫的时候拿着个香囊,用下面的流苏逗它。
千金随意的抬了抬爪子,敷衍的很。
赵禄瞧见那香囊,心总就是一突突,赶紧低下头“世子,人来了。”他身侧的是京都有名的周大夫,专看女子有孕的一把好手,只有些年迈,套着件小厮服在身上,瞧着有些滑稽。
姜玉堂听闻之后收回手,笑着转头。
他将香囊递了过去,问“瞧瞧这里面是什么。”行医者瞧见药,稍稍瞥一眼就知晓了。
“是上好的麝香。”那周大夫道。
姜玉堂面上倒是半分变化都没有,只笑着将人放下,随手指着屋内中间的沈清云“劳烦大夫去给她瞧瞧。”
这周大夫只专门瞧妇科的,对女子身孕,体内调养一事极为在行。他瞧着沈清云是穿着男装,但气质与容貌不俗,心中明了了几分。
“我没事。”沈清云放下手中的医书,又解释了一遍“我应当是对木樨敏感,染了香味起了风疹。”
她院子里有一株木樨树,入秋之后不知何时开了花。
今日阿贵来给她送饭的时拿了些盅桂花蜜,她喝了一些,起了风疹,下午时手臂上便有些痒。已经自己熬了药喝了。
只她这话在姜玉堂去叫大夫之后说了好几遍,他面上一脸笑意却但对她的话却像是没听见。
沈清云又瞧了瞧他的脸,有些无奈,到底还是伸出手。
千金被姜玉堂逗的不耐烦,跳到她身上。沈清云一只手诊脉,一只手便去安抚它。
“真好看。”它脖子上那金铃铛倒是做的精细,一根红绳子坠着在脖子上,走起路来微微晃荡。
它最近又胖了,颈脖上戴着个金铃铛,可爱的紧。
千金知道在夸它,趴在他膝上咕噜咕噜的叫。
周大夫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手,他没说话,只先转身往背后姜玉堂那儿看了眼。
“怎么样”姜玉堂问“她可是风疹”
“是。”周大夫点了点头“却如姑娘所说。”他看了眼沈清云的药渣,又留下两瓶涂抹的膏药。
赵禄送人出去,出了院子的门却没往外走。反倒是拐了个弯,将人带去了世子的书房。
姜玉堂眼神落在沈清云的膝头,猫蜷缩在她腿上睡着了。
他将桌面上的药膏拿起来,跨步走了过去。他一靠近,本都睡着了的猫甩了甩尾巴又走了。
姜玉堂瞥了一眼,目光又落在沈清云脸上“周大夫走时可说了,这药得勤涂。”
沈清云还在看医书,闻言头都没抬“我已经喝了药,再喝上几贴风疹就会消下去的。”
他单手抹了点药膏,手指从她的领口往下,探入了她的脖子里。
冰冷的药膏带着些清凉的味,刺激的她抬起头,就见他一脸眸色淡淡的道“内服外敷,这样好的比较快。”
话语平静的很,手指却挑开了她的衣裳。
沈清云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挣扎。姜玉堂却顶着那张脸,问她“真的不行吗”
如他所愿,沈清云果真不再反抗。
雪白的身子像是一块白玉,可如今上面却多了一颗颗红痣。借着月色,他将她抱在了桌面上,手指从她肩头,一直涂抹到小腹上。
待涂到双腿,拉高她的腿勾在自己的腰腹。
他今日有些奇怪,不似平往,半句话都不说,只双手狠狠地用力。沈清云咬着唇瓣死死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
这桌面开始晃荡出声响,他不知有意无意,将桌上的匣子推到在地。两匣子的金银珠宝掉了一地,姜玉堂踩在上面,就着姿势抱着她,将她转身按在窗棂上。
他一直都是面对着她的,如今这一下弄的她措手不及。
沈清云开始防抗,转身要去看他。只平日里姜玉堂好说话的很,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
他从背后掐住她的脖子,不让她转身。
因为她一转头,必定会看见他的脸。那装出来的漫不经心早已破裂,他黑着一张脸,面色沉的像能滴出水。
姜玉堂将她的双手按在窗棂上,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扶稳了。”
他太清楚她,知晓哪里能让她溃不成军。沈清云被他欺负的满脸是泪,手伸出过去抵住他用力到紧绷的小腹,哭着求饶。
姜玉堂却没放过她,他看着打开的窗户,还有头顶的月亮
极致那一刹,他甚至在想她哭的再大点声就好了,最好是让府中的人发现。
她便生生世世都离不开他。
赵禄带着周大夫等到后半夜,姜玉堂才赶了过来。
他浑身的气压低的让人不敢靠近,衣袍被揉的都是皱褶。发冠却半点儿未乱,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赵禄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
屋子里,周大夫蜷缩在地上早就打起了盹。听见脚步声往头顶看了眼,吓得立即跪下。
“草草民叩见世子爷。”
姜玉堂拿着茶盏,只道“她身子如何。”
“世子放心。”周大夫跪在地上,只道“姑娘之前怀不上,是因为用过麝香,但所幸时日不长,没有伤其根基。只是这麝香,日后万万不能再用了。”
姜玉堂书中摩挲着那香囊,又问“有什么香可以蒙混过去,让她以为是麝香”
这感情那姑娘不乐意啊。周大夫瞧了眼姜玉堂那一表人才的模样,按下心中的吃惊。
“檀香,苏合香,还有龙涎香味道都接近。”周大夫想了想,直接道“最接近的应当是龙涎香,只那姑娘是个会医术的,怕是不好骗。”
姜玉堂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周大夫又道“红麝香珠红麝香珠是麝香所作,形似玛瑙。若用红玛瑙浸了檀香后味道极为相似,可可诓骗一段时日。”
只那姑娘可是个会医术的,能诓多久可就不好说了。可这话周大夫却是不敢开口“离了麝香后过一段时日便可正常有孕。”
“我要让她尽快就有。”她如今就像是只随时可走的风筝,姜玉堂抓不住什么,迫切的想要她怀上身孕。
她说孩子是牵绊,这话一点也没错,有了孩子,便是她离不开自己的枷锁。
他锁也要把人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周大夫抬起头姜玉堂那儿看了眼,艰涩道“这若是调养一段时日,可能比比较容易。”
“多久”姜玉堂问。
“半半年”周大夫遇到过这样的事,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三个月。”姜玉堂道“三个月我要她有孕,期间你就不用回去了,我在京都给你找个院子,你住那儿吧。”
周大夫抬手抹了把冷汗,颤抖着双腿,赵禄过去扶着,把人送出去。
刚出门,屋子里就传来一道剧烈的声响。
书案被人单手掀翻,砸了下来,上面的书籍、公文、茶盏都碎了一地。
砚台砸在墙壁上,姜玉堂站在书案后,双拳捏紧,眼神冰冷,而他脚下一片狼藉。
沈清云之前装麝香的香囊被姜玉堂拿走了。
翌日她本想出府去抓避子汤,赵禄倒是送了过来“世子爷让奴才给您的。”
“这是红麝香珠,戴上后也能避孕。”赵禄一板一眼的道“世子说让表少爷每日戴着,他暂时不想要孩子。”
沈清云接过便闻到上面传来的麝香味,听了赵禄的话,倒是放下了心。
姜玉堂如今还未娶妻,是不可能弄出个庶子出来的。比起她,姜玉堂更加不想让她怀孕。
意识到这点,倒是将珠子贴身放在了袖中,没多怀疑。
赵禄很是松了口气。
他回了书房去禀告世子,姜玉堂正在看帖子。帖子是赵家送来的,邀他去京郊跑马。
赵家儿郎众多,个个都英勇能干,送帖子的是赵家的大公子赵宴,他是二房嫡出,赵明珠的兄长,听闻赵宴从小就宠爱这个妹妹。
赵宴素来喜爱骑马,便在京郊弄了个跑马场,常约人去玩。
之前也约过他几次,但他一直没去。此时送来帖子,应当是知晓联姻。
姜玉堂将帖子放下,回了帖答应下来。
晚上的时候,他又摸黑去了沈清云的院子。
沈清云腿还抖着,膝盖还疼的发酸。瞧见他过来,就是一哆嗦。抱着被褥往里缩“你你怎么来了”
姜玉堂拿着膏药,站在床沿边“给你涂药。”风疹好的差不多了,瞧着都没了。
只双膝有些吓人,红一块,紫一块。
姜玉堂面不改色的从袖子里拿了另一种膏药。
月色下,他手指抹了药膏在她膝盖上打着圈。待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他问“明日去京郊跑马,你可想去”
没等沈清云回答,他又淡淡地,不容拒绝道“一起去吧。”
如今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着他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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