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西辞其实鲜少会找奚楉聊天,他一般只和那帮狐朋狗友打得火热。
那帮朋友中,有风流倜傥的程慕天,有大大咧咧的钱子谦,还有高傲聪颖的陆芷霏,一个个都是家世优渥的天之骄子,是和奚楉格格不入的圈子。
他们涉猎的喜好很广很杂,赛车、跳伞、冲浪等极限运动都爱玩上一手,吃喝玩乐无一不精,有时候还会玩票去拍拍微电影、唱唱歌,程慕天甚至还化名去参加过一次选秀,据说拿到了出道位,最后被他爸知道后痛骂了一顿,退赛溜了。
景西辞和景仲安近些年关系紧张,也和这帮朋友不无关系,景仲安总觉得他交的朋友心性不好,一些喜好也十分危险,应该尽量保持距离少来往。
这样生活丰富多彩的景家小少爷,当然只会在时间的间隙里才会想到奚楉。
她可以想象,当繁华散尽,景西辞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平层官邸里空虚无聊的场景。
水木我在。
景西辞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景西辞大学生学习为重,准时睡觉,不许玩这么晚。
自己喝酒喝到三更半夜,发微信和人聊天,却还要对她管东管西,真是双标。
奚楉在心里嘀咕了两句,耐心地回复我没在玩,躺在床上睡不着,手机忘记关了。
景西辞嗯,那还行,挺乖的,等我回来奖励你点好东西。
水木不用啦,我什么都不缺。
水木你别喝酒了,这样对身体不好,明天又该头疼了。
景西辞这么担心我吗
水木擦汗jg
景西辞别担心,偶尔才喝一次,今天开心,我的团队研究有了点突破,又和慕天他们碰面,所以才玩得晚了一点。
水木嗯嗯jg
景西辞你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古里古怪的网名一点儿都不像你,像个男孩子。
景西辞哪天改了,换个好听点的。
奚楉输入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她的这个网名是随手取的,取了之后细细回味才发现有很多和她相关联的地方。水是“溪”字少的偏旁,木是“楉”字有的偏旁,但她的性格偏偏相反,多了点似水的柔软多情,少了点如木的坚韧挺拔。
用的久了,她很喜欢这个网名,也以“水木”两字自勉,希望自己在未来能刚柔并济、不卑不亢。
景西辞以前从来不会关心她这些事情,今天怎么忽然心血来潮了
水木你设置备注就好了,想给我起什么名字就什么名字。
景西辞麻烦。
水木你回家来我帮你弄。
景西辞那给我备注成小尾巴。
水木嗯嗯jg
喝了酒的景西辞有点亢奋,话挺多的,有时候懒得打字就发语音过来,奚楉不得不拿了耳机一边听一边回复。
他把几个朋友的糗事一一和奚楉说了一遍,然后开始抱怨景仲安,心疼韩璇,又警告奚楉不要搭理他讨厌的人
奚楉静静地听着,中间偶尔打两个“嗯嗯”的表情包,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早上一醒来,微信里有两条没有听的语音。
“你大半夜睡不着是不是寝室住的不习惯不习惯就搬到我这里来住,离学校也不远。”
“人呢睡着了楉楉”
“楉楉”两个字低沉喑哑,落在耳朵里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很磁性,奚楉忍不住听了两遍。
景西辞很少这样叫她,小时候直接“喂”,长大了则用“你”代替,不耐烦了叫她“小尾巴”,心情好了叫她“奚楉”。
昨晚可能是真的喝高了吧,才会把她的名字叫得这么缠绵悱恻。
周五还有三节课,奚楉快速起床,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紧赶慢赶到了教室。
今天的中国建筑史是大课,再加上教授讲课的声音有气没力“嗡嗡嗡”的,实在太催眠了,她第一次把书竖起来打了个盹,醒来后羞愧不已,再一看旁边,打盹的好几个。
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寝室里的四个人分道扬镳,奚楉和田菁住在本地,周末没活动都要回家,黄莹莹和熊之颖是外地人,则留在寝室。
景家离安州大学不远,坐二号线六站路,下车后再步行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市区最大的一座湖滨公园,边上就是景家所在的小区柳韵华府。
这一片是安州市知名的豪宅区,因为东边临水,风水极佳,近几年房地产价格暴涨,周边地区的单价已经涨至六位数,而柳韵华府位于这一片的最佳地段,又以别墅为主,面积大总价贵,能够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的,非富即贵。
沿着湖边的散步道走到了最西边,一大片弧形玻璃和金色大理石幕墙的建筑,就是柳韵华府了,景家位于整个小区的中庭区域,一栋近五百平的独栋别墅。
别墅门前是一大片绿色的草坪,左边的紫藤花架下,丁叔正在整理花草,一见奚楉,立刻朝她招手“小楉回来啦,来,我这里一朵月季刚开,剪下来去床头的花瓶里。”
奚楉一溜儿小跑过去,接过花“谢谢丁叔,这花就是海神王吧真漂亮。”
“对,你居然还记得这花的名字啊”丁叔笑着道,“记性真好。”
和丁叔聊了几句,奚楉捋起衣袖想帮着一起修枝,丁叔慌忙拦住了她“不行不行,快进去吧,日头晒,还有,那谁在里面,你赶紧去陪一陪。”
奚楉愣了一下“谁”
“他姑姑在。”丁叔压低声音道。
奚楉愉悦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两分。
外面的阳光太过明媚,一进客厅,光线幽暗,奚楉一时适应不了,在门口站了片刻才看清了,景舒沅闲适地斜靠在沙发上,手拿着遥控器调换着电视剧的频道。
她今年刚好五十,皮肤保养得很好,衣着打扮也依然时尚,但法令纹和眼窝还是稍稍泄露了她的年龄,
景家和景仲安同辈的,一共有兄妹三人,老大景伯宁是某大学的教授,与世无争,老三景舒沅是景石集团的董事,性格强势,和景仲安前后两任妻子都关系不好,据说第一任妻子曾经被她指着鼻子骂哭过。
后来景仲安的第一任妻子因病逝世,景韩两家联姻,韩璇的性格脾气并不像前任那么隐忍,两人在前期的粉饰太平过后,针锋相对了好几次,景舒沅没讨到什么好处,总算安分了点。
景家的一些长辈对奚楉都很好,唯独景舒沅总爱明里暗里嘲讽奚楉几句,景奶奶在的时候还收着点,前几年景奶奶生病离世,她对奚楉的嫌弃几乎就摆在明面上了,平常奚楉见了她就尽量躲开。
但今天景家的人都不在,奚楉避无可避,只好进客厅打招呼“姑姑,你来啦。”
景舒沅眼也没抬,神情淡淡地“嗯”了一声。
奚楉看了看,茶几上已经有了水果和茶,她也想不出什么话和景舒沅聊,决定自动消失不要惹人心烦“姑姑你坐一会儿,我先上楼了。”
“等一下,”景舒沅叫住了她,“听说西辞和他爸吵架了”
奚楉点了点头。
景舒沅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也不知道两边劝一劝父子俩能有什么隔夜的仇现在倒好,西辞大半个月都没回家,连我爸都知道了,担心得不得了。”
奚楉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劝了,但西辞哥没听,我也没办法。”
景舒沅终于拿正眼看了她一眼,神情愉悦地笑了起来“想想也是,西辞连我这个姑姑的话都不听,还能听你的这不,我今天特意过来找他爸好好谈谈,等会儿再给西辞打个电话,这事应该就能翻篇过去了。”
奚楉无语了。
总是这样,但凡和她有关的事情,景舒沅总能挑出毛病来,她没劝要被指责,劝了要被埋汰嘲笑。
“那麻烦姑姑了。”她不想多做纠缠,客套地丢下一句话,快步往楼梯走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舒沅有点不舒服了。
什么“麻烦姑姑了”,这不是自家人和外人客套的时候才说的话吗就好像奚楉在炫耀自己和景家才是一家人,而她这个姑姑倒像是横插一脚的外人了。
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越来越会顺杆爬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景家未来的女主人了
她轻哼了一声,不悦地教育道“这怎么叫麻烦我和西辞他们是一家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倒是你,虽然住在这里,但总要在心里多提醒提醒自己,你不是景家的人,未来会不会是,也很难说,小姑娘家还是脚踏实地最重要。”
奚楉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柔柔地笑了笑“姑姑你说得对,虽然你嫁出去了,但你是西辞哥的姑姑,是景爷爷的女儿,这怎么都不会变,比我和他们亲近多了。”
景舒沅脸色稍霁“你知道就好。”
“哦对了,我都忘了说了,吵架那天我劝西辞哥他没听,但昨晚他答应我会回来过周末的,姑姑,你待会儿还是别打电话打扰他了,”奚楉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道,“我怕他一心烦又不搭理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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