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闹动静不小, 西唐这边的四个将领已经亲自到了, 四个老将画风差不多, 一水儿的长眉美须,看上去差点引发褚襄的脸盲症, 于是按照他们胡须的长度,褚襄给他们四个分别起名为“老将1号”、“老将2号”一直到最短的四号为止。
朱九则汇报道这四人都不是西唐大统领, 西唐的大统领姓徐, 名为徐茂,据臣所知,今年已年过七旬,在这大营里不过是养个老,看一看场子罢了。
褚襄默默叹息,在谢知微的备忘录上记缺乏合理的退休福利制度。
帐外一片嘈杂, 褚襄却依然不紧不慢, 他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在等外面更乱一些。西唐国师,手持国主王印到潮州大营,第一个夜晚都没过去, 就已经遭到刺杀,这追究起来自然人人自危, 不论是包藏叛徒,还是护卫不利, 都是不小的罪责。
况且他手握王印, 见印如见君王。
四名西唐将领单膝跪在帐前, 俱是冷汗重重昨夜事发之后, 帝都军那边死了五百个人的秘密也没有被瞒住,在山道上发生的事儿迅速被传开,这位看似文弱的国师,眼睛都不眨一下,五百个冒充山匪的士兵,不论是帝都还是西唐的,一丁点情面都没留。
这哪里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帝都军的两个统领也亲自来了,大统领唐谟亲自到场所谓的唐大统领,其实是一对兄弟,哥哥唐谟才是真正有兵权虎符的大统领,至于他那个一同为官的弟弟唐晋唐谟看了看不远处也被称为“唐大统领”的弟弟,叹了口气,低声咳嗽了起来。
“兄长怎么也来了兄长身体不好,不如还是回去吧。”
帝都士兵看到唐谟的时候也很意外,这位不到四十的将军身体孱弱,看上去半点没有武将该有的体魄,所以平日里几乎从不露面,比西唐那边那位徐茂老将军还深居简出,军务上也一直都是唐晋在管事儿,没想到这次竟然把他也给惊动了出来。
唐谟皱眉,抓着自己弟弟的手“你说,这次的事,可有你参与”
唐晋回答“没有,我不至于这么快就动手,想来是他们西唐那边有人按捺不住。”
“弟,你平日里胡作非为,为兄管不了你,但这一次,你可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唐谟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着,但话说到一半,似乎又因为过度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连连摆手,制止了唐晋亲兵要把他扶走的举动。
唐晋没说什么,他的宋副统领已经悄悄提醒主营帐里那个人出来了。
一左一右,两位盛装的女子掀起营帐的帘子,她们画着精致的红妆,额心点染着帝都今年春宴风靡一时的荷花妆,莲步轻移,镂空的修鞋跟里好像还塞了某种香粉,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暖香飘动。
不少军士看得眼都直了,尤其是帝都这边纵情享乐惯了的士兵,盯着盛装女子那若隐若现的细腰长腿,忍不住直吞口水。
她们从营帐里抬出一张软塌,片刻之后,那位白衣的公子才翩然而出,闲庭信步宛如赴一场风雅的宴饮,他斜倚在软榻上,两名盛装美女便跪坐在他身侧,为他端上茶杯点心。
若是半年前的褚襄,如此矫揉造作他第一个不干,但褚襄自我检讨一下这近墨者黑,而且黑得极快,不知道是不是跟蓝珏混久了,什么中二大排场,摆起来毫不尴尬,甚至觉得十分舒爽。
他懒洋洋地往软垫上一靠,断过茶杯,悠然道“潮州营的待客之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于是震惊里回过神来的将军们僵硬着身子,双膝下跪请罪。
褚襄喝了两口茶,不紧不慢道“也没关系,反正,这些刺客已经招了,我心里也有个大概的数了,今日劳烦诸位前来,也不过就是问一句你们觉得,刺杀国师,企图偷盗国主王印,该怎么处置”
他虽然像是在问话,但实际上,他没有要任何人回答,朱九站在一旁,用他怪异的语调铿锵有力地说“当诛”
不等在场人有所反应,褚襄已经挥手,银鹰整齐划一地抽出腰刀,手起刀落,飞扬的血花撒了满地,那些昨晚要自杀没死成的死士,这会儿齐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身首分家,银鹰这说杀就杀毫不留情的作风,硬生生吓得不少军士低声惊叫起来,咕噜噜滚出去的人头滚到一名将官脚下,吓得那名将军条件反射地拔出了刀。
褚襄轻声笑了笑“行了,你们瞧瞧,谁认得这些杀手,就把尸体收拾收拾领回去处理了吧,别扔在我门口,看着怪脏的。”
刺客当然没有招供的,褚襄出身星际舰队,银鹰是沙场铁血的战将,没有一个擅长刑讯逼供,这些都是死士,死都可以面不改色,若是不用些特殊手段,就是打死了也招不了供。
所以褚襄根本就是演的。
他并不想从这些闷葫芦嘴里挖出线索,也不必要,因为死士固然悍不畏死,不代表所有人都心理素质极高。
他冷漠地看着那些士兵手忙脚乱地收拾一地狼藉,问谢知微“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什么明显的、机器一扫就能发现的大异常。”谢知微回答,“但是你注意到帝都军那边的统领没有”
褚襄顺着谢知微在他眼前打出的光标看过去,看到那个脸色苍白、形销骨立的男人。
“他那是慢性重金属中毒。”谢知微说。
褚襄打了个手势,一旁便装的银鹰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悄无声息地隐入了人群之中。
东唐国边境。
山林曲水,东唐军队集结在此地已有半月,但狡诈的“异族”隐藏在林中,统帅并非没有安排人进入森林追杀,只是那些山猴子一样的异族,在地形复杂的林中,就是到了他们的主场,进入林区的队伍全部铩羽而归。
林中的异族使用弩jian迎敌,隐藏在丛林里,根本很难正面撞上一个,基本射几箭就跑,而且那些箭矢上带有毒yao,是一种十分麻烦的du药,并不令人当场即死,而是让中毒士兵日渐衰弱,却十几天过去还有一口气。
如此下去,这些中毒的士兵就要拖垮整个队伍。
但东唐统帅总有一种不太吉利的预感,他们这些久经战阵的士兵,有时候预感就很强烈,他始终感觉自己错漏了什么要命的事儿。
“报”
传令兵忽然在此时冲入营帐“将军,不好了,境内发现西唐军队踪迹”
“你说什么”东唐将军霍然起身,“在哪”
“在”传令兵脸色惨淡,“在都城,五百里外。”
“这怎么可能”将军一把拎起他的领子,“不可能,大批异族在两国边境集结,蓝珏他国内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怎么敢调大军离开边境防线,除非他不要后方不不对”
他扔开那名传令兵,急躁地屋里转了两圈,粗暴地扯出地图
“不对,不对除非那些异族,已经和蓝珏勾结一处了,所以他才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边境”
他愤恨地掀翻了桌子“传令全军集合,立刻辎重能带就带,带不走的烧掉,立刻回援都城”
“可是将军,国主的命令是扫平边境的”
“呸”将军大怒,“边境城池就算让异族占了去又能怎样,不过几座城而已,但再晚几天,东唐还有没有国主,都不好说了”
东西两唐已乱,周围各国虎视眈眈,但又并不敢轻举妄动,整个南境很容易牵一发动全身,因此东唐与西唐竟然奇迹般地得到了关起门一对一解决问题的机会。
唐谟坐在桌前,沉默地看着一份帝都来的信息。
半晌,他拔出长剑,指向昏暗的角落“什么人”
角落里,一位年轻公子缓缓走出,无视他的剑,径直走到他桌边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唐谟惊疑不定“你西唐国师”
褚襄微笑颔首,举杯示意,然后轻轻抿了一口,皱着眉又放了下去。
唐谟把剑放在桌上,也端起茶杯“这西唐营穷山恶水,想来是没有帝都那样的好茶好月的。”
茶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但唐谟其实已经习惯了,他看着面前的公子频频皱眉,甚至嫌弃地把茶水泼在了地上,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他出身帝都,自然听说过帝都最近这些年的风云人物,褚襄,天衍城四公子之一,长公主那里都排得上的人物,若是旁人没听说过,他唐谟倒不至于一无所知。
所以他有些好奇“公子为什么忽然摇身一变,成了西唐国师呢”
“那您呢”褚襄微微一笑,“您母亲是长公主义妹景阳郡主,怎么轮换,也不该扔到这边远的潮州营来吧”
说及此事,唐谟难免苦笑了一声,摇头不答。
“唐大统领说,这西唐穷山恶水我看,西唐明明是山好水好,天蓝草绿,若是大统领觉得此处风物不好,想来,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好吧。”褚襄笑了笑,拎起茶壶,晃了晃,“最起码,在下身边的人,绝不会往在下的日常茶饮里下毒的,唐大统领觉得枯涩难咽,不是因为水不行,实在是”
“你说什么”唐谟放下茶杯,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年轻人。
褚襄悠然道“唐大统领,你看不惯军中乱象,殊不知,有人看你更不顺眼。”
唰啦
利剑指在褚襄眉间,褚襄端坐不动,笑意盈盈,却是持剑的人手腕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中毒导致体力不行,还是心理的什么想法所致。
“你今日在那营帐前大开杀戒,一身的妖里妖气,搅乱了西唐军心不说,还想来本帅这里搬弄什么是非”
褚襄平和地说道“是非不需我搬弄,自然就在那儿,唐大统领顾念着兄弟情义,装聋作哑,但您可想清楚了,再这么忍下去,丢的可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剑,剑身被他碰得摇摇晃晃的,他说“还有,没事儿的话少学曲凌心的观点,你想要的,曲凌心给不了你。”
唐谟攥紧面前桌上的帝都来信,沉声问道“那你又能给我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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