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侍卫跟着陈庆之一起跳了水,陈庆之不会水,大约下去也很是狼狈,几个少年心里堵得难受,硬逼着自己看着陈庆之在一群侍卫的保护下向远处游去,都在祈祷着会出现什么奇迹,能让陈庆之逃出生天。
但人家布下这个局明显就是朝陈庆之来的,两艘快船像是离线的箭一般向着离远的陈庆之驶去,他们在船上看着陈庆之的人和这些人在水中打斗了一会儿,最终陈庆之被人用渔网,像是捉鱼一样捉了走。
嘭
马文才赤红了眼,狠狠地锤了甲板一记。
“此仇不报非君子”马文才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手中的蜡丸,心中道,“若先生有事,我这辈子和临川王不死不休”
让所有人松了口气的是陈庆之被抓上船后并没有受到什么苛待,所有被拉上船的人都只是绑了起来。料想陈庆之的猜测没错,他们还要从陈庆之那里打探消息,从一开始就不是抱着杀人灭口的心思。
“马文才”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声打断了众人的愁绪。
马文才闻声望去,只见徐之敬身后的几个刀卫抬着祝英台失踪的书童半夏,一群人艰难的从已经倾斜的舱口爬上了甲板。
“半夏”
祝英台见半夏被人抬了上来吃了一惊,一时又过不去,只能干着急。
“你这书童不知为何被人打晕了丢在下面,我一时发了善心,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船舱里已经全是水,压舱的舱壁被人凿破了。”
徐之敬下半身已经全湿,其他几个刀卫也是如此,有一个刀卫大腿曾受了伤,这才刚刚养好,被水一泡又是血迹斑斑。
“谢了”
祝英台感激涕零,“要不是你救她上来,她大概要淹死在里面。”
徐之敬也不多啰嗦,他带的人多,东西也多,船受到撞击时立刻叫人收拾东西,所以上来的最慢。
如今见梁山伯几人愁眉不展,他心中也不安起来。
“怎么了是遇见水贼了还是触了礁石”
徐之敬紧紧抱着手边的一根桅杆。
“看这船这个样子,我们迟早要弃船的,不去找点能漂浮的东西吗你们的细软也不想办法拿出来”
他没经历刚才的生离死别,于是倒成了一群人中最冷静的。
梁山伯几人还沉浸在陈庆之投水、生死不明的悲愤中,再加上陈庆之一再嘱咐一直熬到船完全下沉再跳水,这么长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动弹。
“准备弃船吧。”
马文才拭去眼角的泪痕,扫视过一群少年。
“你们有谁不会水的”
“我,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游”
祝英台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
“我倒是会水,但是很长时间没游过了。”
她在现代会游泳,可这祝英台的身子是没下过水的。
这时代几个女子会游泳就算祝家再开明,让女人去学凫水也是惊世骇俗。
“游过就不会沉下去,到时候不行拉着我。”
马文才心中一松,他最担心的就是祝英台不会水,下了水如果出什么事,她是女子,身份就要暴露。
“我会水。”
梁山伯点点头。
他父亲是跌入水中溺亡的,自那以后他便苦练凫水,虽算不上什么水中蛟龙,但等闲潜上一段时间绝不会有事,还能再带上一个人。
“我也会。”
徐之敬点了点头。“我这几个刀卫,大多会水,但黄芪丹参不会,还要靠刀卫们带着。”
马文才身后的风雨雷电也是学会凫水的,否则主子要掉水里,靠谁来救半夏虽然昏迷,有风雨雷电照应着,也多半不会出事。
“我,我不会水”
傅歧的声音带着惊慌,“我最多就在池塘里洗过澡,不会水啊”
谁也没想到傅歧不会游水,再一看他这人高马大的体格,顿时人人头痛。
“那就多找点木板带了刀的去劈桅杆,能砍几根是几根,不行把傅歧绑在上面”
马文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傅歧一眼。
“你兄长会水,你怎么不会”
“能怪我吗我十几岁就去了会稽学馆,倒是有人教啊我兄长也是后来才学会的”
傅歧喏喏地说。
“你们可别丢下我不管,我还指望你们救我命呢”
“快看,那些艨艟动了”
梁山伯一直注意着河道里的船只,见抓了陈庆之的那几艘小船已经开始掉头离开,往来时的方向而去,连忙叫了起来。
“他们要走”
这一下,谁也没心思再商量接下来的事,一个个努力扒在船舷上往外张望。
原本还算川流不息的河道里,现在除了他们这艘即将沉没的商船,就剩那些艨艟。
之前撞向商船的两艘快船已经撞散了架,散碎成一堆木块,漂浮在水上。而绑了陈庆之的那几艘船已经离开,河道上只有一艘艨艟,模模糊糊能看见上面有一片人影,到现在也没走,显然不怀好意。
“这艘艨艟大概是留下来对付我们的。”
马文才面如沉水。
“等我们落了水,怕是要任人宰割。”
“什么艨艟”
徐之敬莫名其妙地看向同伴,却没有人顾得上对他解释。
“准备好反击吧,总不能任人鱼肉。”
梁山伯脸上也露出一抹狠色,附在马文才耳边说起了什么。
听到梁山伯的话,马文才一怔。
“这你确定能行太危险了吧”
“总比一起等死好。先生说这条水路官船来往频繁,可我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没见一艘船经过,明显有船在河道的上下游拦截其他船只,想要杀人灭口,困死我们。否则怎么会只留下一艘船观望他们是知道只要这船沉了,到了日落之后,我们不淹死也要冻死。”
到了情急的时候,梁山伯也不是只会忍耐的。
“众人之中只有我带了工具,又擅长此事,要真乱起,你们别顾我”
“梁兄”
“先生舍身护住我们,是因为他是长者。我在众人之中最为年长,自然要照顾好你们。”梁山伯理所应当地说着,“倒是祝英台年幼,傅歧又不会水,还望马兄多多照顾他们,真乱起来,我担心他们出事。”
马文才脸上满是复杂,定定看了梁山伯一眼,点了点头。
“你且放心自己多保重。”
两人商议的声音极小,祝英台在安抚等会儿要下水的傅歧,几乎没人注意到这边。
刀卫和马文才的侍卫们都在到处寻找能够做漂浮物的木板木柱,梁山伯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在无人注意之处用一根粗绳将它们绑在了腿上,这才走了出去。
另一边,等在艨艟上的人有些不耐烦了。
“船上那些人还不跳”
一个操着建康口音的水手不耐烦地说“他们难道要等到船完全沉了不成”
“我们的人走之前把下层的船壁全砍裂了,就算等到船全沉也要不了多久。”另一个独眼的武夫冷笑道“不过几个毛孩子,我们连陈庆之都抓了,还对付不了几个孩子不成”
“等会是把他们抓上船来”
那水手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不,我们以清剿河道水贼的名义拿了手令,封了上下游的水道,若是就这么无功而返,倒让人生疑。”
那武夫显然是个心思慎重之人,一身丝麻所制的劲装,在身边满是麻衣的水手中,犹如一个异类。
“陈庆之已经得了手,这些人倒不好杀了,等他们下了水,我们就这么胡乱冲撞一番,让他们溺死撞死在水里,到时候回报水贼的蒙冲毁了商船,船上的人都死于水贼之手便是。这些人看着就不像是水贼,又都是富家子弟,做了苦主正合适。陈庆之身边那些侍卫留着是祸害,既然是体态精干的武夫,等上了岸都杀了,正好充作这次袭击商船的水贼。”
“还是赵参将心细如发,做事滴水不漏,难怪王爷将这等大事交予您”
那水手连拍马屁。
“这样一来,也不会落人口实了。”
“就算落人口实又如何,谁还能惩治了王爷不成”
独眼参将嗤笑着,“我不过是给借我们船只的李方济一个面子罢了,免得他为难。他肯冒着这么大干系配合我们,无非就是想搭上我们王府的路子,后面还得他收尾,还没到过河拆桥的时候。”
“是,赵参将义气”
那水手知道这位参将是草莽出身,立刻改了夸赞之词。
赵参将却没有自得,眼睛只盯着不远处的商船不放。
这种商船只能在江湖之内平静的地方行船,但凡有点大的风浪和冲撞就会翻覆,当初他们设下这圈套选了这商船,就是看它行动缓慢,他们用的都是快舟,上下游一起动作,这商船就如同进了套子的猎物,连逃都逃不掉。
如今陈庆之宁愿跳下船去以自身为饵也要引走他们大部人马,这船上的富家公子之中必定有什么身份不低的人物,怕不是普通的高门士子。
不过无论身份再怎么高贵,在他们王爷眼里,也不算什么。
哪怕真是龙子龙孙在上面,照撞不误。
这么一想,赵参将心里仅有的一点不安也荡然无存,眼见着远处的商船一点点沉没,那船上的少年们终于抱着什么开始往水里跳去,赵参将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撞给我狠狠地撞上去把他们撞散了”
马文才他们是真的准备等船完全沉没后再跳的,但稍微懂点动力方面知识的祝英台却提醒他们,若等到船完全要沉下去的时候再跳,很可能被船边吸力造成的漩涡卷着一起下沉,到时候根本游不上来。
这在现代是很普通的知识,船在沉的时候,船内是空气,不是水,所以水会填补进去,船下沉的速度越快,水也补得快,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漩涡,只有水填满了空间后,漩涡才会消失。
这商船虽然没有现代的轮船大,可舱内面积不小,沉的又快,漩涡再小,卷几个水性不好的进去,也是灭顶之灾。
但马文才他们却不会知道什么吸力和漩涡,他们纯粹是出于对同伴的信任,才选择了信上一回,在船还未完全沉没之前跳下了水,尽力远离快要沉下去的商船。
水面上还有许多之前撞散的艨艟碎片,加上他们抱着跳下来的木板等物,倒是没有什么人失散的,只不过傅歧被追电几人从颈项处挟着在水里游,看起来有些可笑罢了。
此时已经是秋末冬初,一下了水,方知刺骨的冰寒,哪怕在船上已经做了热身,也冷的几乎迈不开手脚,每个人都在打着哆嗦。
“祝英台”
马文才下了水四处张望,见祝英台刚下水时呛了一口水,扑腾了几下居然像模像样地飘起来了,脸上神色才好看了一点,继而越发对祝家庄感到好奇。
什么庄子,居然能让家中嫡女去学凫水
“我,我没事,就是,冷,冷的厉害。”
祝英台打着哆嗦,努力地往马文才几人身边游。
她刚下水时还不太适应,但游泳的技巧是受过训练后的条件反射,不因这具身体不会游泳而改变,所以呛了下水后本能的就使用她学过的那些技巧飘了起来。
说起来,几人之中也许她的游泳姿势还是最有效的,毕竟古代还没有什么蛙泳仰泳自由泳之分。
他们怕下了水身上的重物累赘,那些刀剑都已经抛却,要紧之物用布条裹在了身上,匕首和短刀之类适合防身的武器皆缠在臂上或腿上,也因为没有趁手的武器,此时心里都有些发虚。
刀卫们努力把刚刚清醒的半夏推到一大块艨艟的碎片上,在水中推着那块木板游着,难得的是傅歧的狗居然也会游水,在水里狗刨的像模像样,一直跟在带着傅歧的细雨身后。
所有人努力地向之前艨艟离开的相反方向游动着,等他们游出片刻,只听得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闷响之后,那艘之前还只是倾倒的商船完全翻覆了过去,快速地下沉。
随着它的下沉,之前撞散而漂浮在商船附近的冲船碎片全部被卷到了船底,旁边的水域就像是张着一只无形的大口,把所有细小的东西都吸得干干净净,半天也没见任何东西飘上来。
见到沉船时果真如祝英台所言,所有人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怕,看向祝英台的眼神惊疑中带着敬畏。
祝英台自己也被这场景吓得半死,她刚刚也是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这个常识,她自己都不敢想象,如果她刚才慌了神忘了这个,现在会不会跟那些木板一样,被卷到水里去根本漂不上来。
也许会水的挣扎一阵子能获救,可不会水的傅歧和水性不怎么好的几个侍卫,怕是就要遇难了。
只是一群人的惊恐还未结束,更大的危机却接踵而至。
那之前还在不远处观望的艨艟,突然加快了速度对他们冲了过来
“不好,他们不想活捉,只想撞死我们”
马文才脸色大变,拼命挥手示意。
“散开散的越远越好不要挤在一起”
他一声大喊,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拼了老命的往远处划水,就算冻得嘴唇乌紫也顾不得了,各自逃命去也。
其他人都往远离那艨艟的位置游,唯有梁山伯一个猛子扎到了水里,独自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他在干吗”
祝英台原本也在往远处游,蹬了几下水发现不对,对身边的马文才叫道“梁山伯游错了方向”
“他水性好的很,不要担心他”
马文才回都没有回头一眼,神情自若地拽着祝英台的胳膊往远处划,“先逃开要紧”
事实证明马文才的决定是对的,水中的人散开后,那艨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显然指挥的人在考虑追谁。
大概是因为徐之敬那边刀卫加药童人数最多,艨艟在慢了一瞬后又加快速度,向着徐之敬那边冲去。
“徐之敬”
爬上木板被风雨雷电推着跑的傅歧目眦尽裂。
徐之敬离傅歧不算远,他遥遥对傅歧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跟着几个刀卫继续向前游。
只是人游的再快也没有全速前进的船只快,眼看着那艨艟就像是猫戏老鼠似的,追着徐之敬和几个刀卫横冲直撞,徐之敬还好,被刀卫带着的黄芪和丹参水性太差,一个没留神,丹参就被撞的飞出了老远。
他不会水,离了几个刀卫便在水面剧烈的扑腾着,眼见着一点点沉了下去,可他们之中还隔着那艘艨艟,根本无法去救。
傅歧见到那边如此危险,一咬牙从木板上跳了下来抱住细雨,将木板往丹参的方向一踢,大喊着丹参去够那木板。
但水中情况实在太乱,最终丹参有没有扒上那块木板,谁也看不清楚。
猫捉老鼠的局面还在继续着,徐之敬等人已经精疲力竭,已经游远了的马文才和祝英台根本没办法眼睁睁在往前游,又紧张又惊惧地看着那边的人在苦苦挣扎。
“半夏,半夏呢”
祝英台突然想起半夏是刀卫带着的,可她已经看不见徐之敬那边的人影了,水中人影上下,谁还看得到谁是谁
“现在哪里顾得的,自身都难保”
马文才狠下心让祝英台面对现实“这一劫过不去,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我,我好冷啊马文才”
祝英台冻得牙齿直打架,“我手脚都已经僵了,划,划不动了。”
之前逃命时顾不得,也没感觉,现在一停下来,她的手脚都木了。
“划不动也要划”
马文才看到不远处飘着一块木头,指了指那里,“看到那个了没有,你游过去,扒着那个,死也不要撒手”
“那你呢”
祝英台见马文才突然往回游,吓得放声大喊。
“马文才,你在干吗”
“我过去看看”
马文才随口丢下一句,领着还在身边的疾风和追电往回游。
那边徐之敬等人左支右拙,又有两个刀卫被艨艟追上,直接被撞的不知所踪,可这时候没人敢停下救人,只能拼命往远处划。
就在众人眼见着都要被横冲直撞的艨艟撞溺于水中之时,原本还全速前进的快船突然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是起了什么变故。
就在艨艟停下来的这一会儿功夫,徐之敬等人却找到了喘息的机会,终于游出了足够远,各自找到了漂浮物扒了上去,稍作喘息。
“怎么回事”
站在船头指挥的独眼参将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
“速度怎么慢了让他们散开了”
“参将,橹手室里进水了,橹手们惊慌失措,都在乱跑”
在下面接到消息的船夫急急忙忙上来禀告。
“不知道堵洞吗堵洞能要多少人其他人不知道继续划桨”
那参将怒斥。
“那些洞裂的邪乎,不是一个地方,橹手一乱,哪里还能顾得上划桨”这船夫一听就知道这参将不懂行,只能言简意赅的解释。
艨艟能保持高机动性不是靠风力,而是靠船舷底部的橹手划桨,橹手们要一直保持速度,既费心费力又要听从指挥,心神紧张之下,一旦有了些异动轻易不能平静,若不能平复他们的心神,就跟军中营啸似的,在行船时最受忌惮。
橹手室的壁上虽然破了几个不大的洞,可能让艨艟突然进水,还是橹手室这种上甲板最远的地方,自然会乱成一片,所有人第一反应不是堵洞,而是担心船哪里裂了,赶紧往上跑。
“带些人下去堵洞,要是那些橹手不各归各位,就直接砍了”
赵参将对自己的心腹们发出命令,表情可怕。
“我要看到这船一会儿追上他们,不想听你们的解释”
“赵参将,不能啊橹手现在只是惊慌失措,正是要安抚之时,怎么能杀人”
那船夫一听要砍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劝阻。
“你滚开”
赵参将心情不好,一脚踹开那人,眼神一扫,催促心腹们去处理此事。
他们都是临川王府的门人,平时跋扈纵横惯了,动辄杀人已经是家常便饭,对他们来说,不听话就杀几个人吓一顿,再惊慌失措也得回去干活。
可这船夫连行船的橹手却都是正规的水军,只不过征夫征的是力役,不是那商船或货船上的奴隶之流,他们是有编役在身之人,此次不过是受了授命被派来剿匪,听到这些人这般蛮横动辄杀人,自然不会乖乖引颈就戮。
也正是如此,赵参将带来的人杀人立威原本是想震慑这些贱役,可橹手们却不但没有回归原位,反倒哗变了起来,橹手人多,两边斗成一片,将赵参将带来的人打的抱头鼠窜,这船更是开不动了。
“参将,你看那边”
一个眼尖的武士指着不远处的水面。
只见一道身影趁着艨艟不动时拼命往远处游去,但那人大概已经精疲力竭,游的速度不快,而且动作极为仓惶。
“那不是我们的人。”
赵参将皱着眉,身子突然一震,恍然大悟道“橹手室进水肯定是那人搞的鬼无缘无故怎么会破了几个洞这人做的和我们一样”
他又气又怒,指着甲板上两个水性不弱的水卒,恶狠狠地道“你们下去,把那小子抓回来,其他人能等着溺死,唯独这人,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是”
两个水卒便是先前凿船的水鬼,一身紧身水靠还未褪掉,得令便干脆的噗通两声跳下水去,极快地追赶着前方的梁山伯。
此时梁山伯知道自己已经得手,之前他拼命游向艨艟,趁人不备时用腰带将自己绑在桨孔的船桨上,用尽全力的凿船,生怕来不及为同伴们争取时间。
说来也是巧,别人出门,防身带着的是匕首刀剑,梁山伯擅制木器,随身带的是木凿木刀等物,这木刀木凿用来防身差一点,用来凿船却是最合适。
艨艟上方为了防火,皆用牛皮包裹,船体也结实,不能轻易凿穿,唯有橹手室所在的下方,因为和水面相接不必担心着火,船壁最是脆弱。
梁山伯悬在船边,一半身子沉在水里,一边被艨艟带着左右碰撞,一边又要咬紧牙关使劲凿船,所经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别的不说,虽有河水作为缓冲,可身体各处被撞击的剧痛是实打实的,梁山伯甚至怀疑自己有了内伤,否则肺腑之间不会这般疼痛。寻找到脆弱之处凿船,他一刻也不能停,连握着木凿的虎口都已经崩裂,被水一泡,痛得钻心。
浑身剧痛加上手上有伤,即便梁山伯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离开那艘已经停下来的快船,可身体却不听自己使唤,手臂像是灌了铅,两条腿也像是石块一样渐渐失去知觉,脑子里昏昏沉沉
唯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让他没有放弃。
游拼命游
若不想跟父亲一般莫名死在水里,游的越远越好
可惜他实在是运气太差,明明趁着船终于停了游出去一大截,身后却传来规律的拨水声,似乎追来了什么人。
听那声音,后面的人游得极快,声音又不大,简直就像是灵活的游鱼,跟他这种手臂沉重扑腾的像是随时沉下去的声音完全不同。
“吾命休矣”
梁山伯绝望的听着身后的水声越来越近,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大概是太累以致于出现了幻听,梁山伯甚至觉得自己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水声,乱糟糟的像是被一群鱼群包围着。
“只希望祝英台他们都已经逃出生天了。那船不能动,他们分散逃命,怎么也能游的远一点。”
梁山伯脑子里一片昏沉,心中如此想着。
“也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凶恶,最好给我个痛快”
就在他已经完全放弃抵抗,任由身体往下沉去的时候,后面的一个水鬼已经当先追上了他,从背后伸出一只手臂,用臂弯将他的脖子卡住,双腿一蹬就将他往后带走。
梁山伯原本就没有了体力,此时颈项被困,抓他的人又在身后,连反手挣扎之力都没有,一双眼睛猛地翻起了白眼,眼见着就要被勒到窒息。
就在他即将陷入昏迷之时,勒住他颈项的胳膊却突然一松,一声闷哼过后,梁山伯得了一丝空气,立刻吸了一大口气,拼命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感觉到有一股力道拽住了他的肩膀,有力地将他往前带离,耳边随即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不要追了,我们把梁山伯带回去最要紧”
手持着匕首的马文才满脸狠戾。
“他们要敢再追上来,格杀勿论”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疾风嘴中叼着匕首,闻言点头,在水中缓缓护着两人往远处游走。
原来是之前回来探个究竟的马文才和疾风到了。
马文才并不是烂好心到不顾自身安危之人,回来看看,原本是想着谁要体力不支,便过去帮上一把,送到漂浮物上。
但他游到近处时,却发现艨艟的速度慢了下来,船上的指挥也开始出现问题,马文才是何等机警之人一见情况有变,就知道之前梁山伯跟他所说的计划已经奏效,得了手了。
既然那船不能动了,就是死物,反倒没有水中分散的众人灵活。他见徐之敬带着其他人游的远了,傅歧也在船板上被细雨和惊雷推出去老远,再料想着祝英台抱着木柱应该无事,便壮着胆子去接应梁山伯。
这一接应,便看到梁山伯在水上飘着,速度比乌龟还慢,大概是游不动了,马文才再怎么文质彬彬,那也是从小学武的,别的不说,耐力和体力除了傅歧,比谁都要强些,立刻就飞快地游了过去。
只是那两个追上来的水鬼后发先至,马文才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索性兵行险招,直接从水里潜了过去,冷不防用绑在臂上的匕首偷袭了那水卒一记。
一击得手后他也不纠缠,拽着对方吃痛松手放开的梁山伯就连忙游开,让水性不弱的疾风拦上一拦。
这两个来抓梁山伯的水卒本就不是以武力见长,只不过水性超群,经常做些凿船、水中抓人的事情。两人为了追赶水中的梁山伯都舍弃了武器,如今手无寸铁,仅仅穿着一身什么都藏不住的水靠,刚刚那抓梁山伯的人被赶来的马文才在腰肋处刺了一刀,如今全靠同伴支撑才没有沉下去。
两人是正规水军又不是死士,见水中拦截的汉子明显是个硬茬,自然不愿拼命,也不敢再追,只能眼睁睁看着不知从哪杀出来的两个煞星,带着那先前的少年游远了。
马文才游了许远,饶是体力惊人也累得不轻,他刚刚明明刺的是那水卒的心口,正因为一口气泄了所以手臂没抬起来,只刺了那人腰腹之间,如今再带着一个完全没有了力气的梁山伯,顿时吃力。
“你别昏过去”
马文才毫不客气地拍了梁山伯脑袋一记,“你自己能飘着我才好带你,否则我们两个都要沉下去”
梁山伯微微睁开眼皮,见抓他的人变成了马文才,还以为人之将死出现了幻觉,喃喃道
“怪了,我要死了,怎么看见的是马文才哪怕不是祝英台,也应该是傅歧才是啊”
马文才原本还在努力带着梁山伯逃离,听到这话,差点没一把把他按进水里,任他自生自灭算了。
“你想着祝英台什么想着你跟江无畏一样淹死了,让祝英台给你渡气”
马文才一气之下,也顾不得客气不客气了,学着那水鬼的姿势,倒揽住马文才的脖子就往前游。
别说,换了姿势,竟轻松不少,想来那水鬼要用这姿势带人也是有原因的。
他这一勒,梁山伯反射性地翻了个白眼,眼见着又要晕过去。
“你给我好好醒着”
马文才把嘴凑到梁山伯耳边,恶狠狠地威胁。
“若你晕了,绝不是祝英台给你渡气,你等着本公子亲自渡气救你”
梁山伯本已经昏昏沉沉,听到马文才这恶声恶气的一句话,竟在水中打了个哆嗦
硬又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天谢地,全勤保住了
小剧场
梁山伯微微睁开眼皮,见抓他的人变成了马文才,还以为人之将死出现了幻觉,喃喃道
“怪了,我要死了,怎么看见的是马文才哪怕不是祝英台,也应该是傅歧才是啊”
马文才恶狠狠你想着祝英台什么想着你跟江无畏一样淹死了,让祝英台给你渡气想都别想,等着小爷跟你交换口水吧
梁山伯吓醒了。
祝英台兴奋哇,哇梁山伯想着傅歧还有我难道难道马文才赛高,这世上只有我能碰你什么的太霸道总裁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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