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抽丝剥茧

小说:人人都爱马文才 作者:祈祷君
    祝英楼想走的想法特别坚决, 坚决到马文才费尽口舌, 也没有最后说动祝英楼, 这时代孝道为大, 祝英楼用父母之命来解释自己的离意,马文才是一点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一转眼, 祝英台可怜巴巴地在车厢中露出个脑袋,伸出手对马文才招了招。祝英楼应该是看到了,但也不知是怕妹妹再和梁山伯搀和在一起情愿这两人更亲密些, 还是昨夜马家的家教风仪让祝英楼比较满意,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顾自去忙出行的事去了。

    马文才见车队就要出发,没有多耽搁,也不顾这样做失不失礼,长腿一跨,径直进了车厢。

    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因为马文才钻了进来,顿时有些局促,但无论是马文才还是祝英台都顾不上这些了,祝英台更是直接把头靠了过去, 毫不避讳地在马文才耳边窃窃私语“我阿兄把梁山伯丢下了。”

    马文才还以为梁山伯也在队伍中,只是在忙活什么没出现,听完一楞。

    上虞和山阴相聚不过半日路程,两县同属会稽,正好同路,何况祝英楼一路上对梁山伯也还算照顾, 没有那么颐气指使,如今于情于理都该带上梁山伯一起上路,为何

    他心思何等灵活,脑中一转就有了猜测“是昨夜宴中我父所说之事”

    祝英台点了点头,把昨天祝英楼告诫他的事情向马文才叙述了一遍,说完忧心忡忡“我其实不是太懂这里面的东西,但能让我兄长脸色大变,想来梁山伯父亲的死并不简单。我阿兄现在简直把梁山伯当成瘟疫一般,现在梁山伯还宿醉未醒呢,就急着走了,一点颜面也不给别人”

    说到一半,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是笑话,一个庶人,带着就是恩赐了,不带了才是常事,说什么颜面不颜面的,丢下才是这时代士人该做的事情。

    “怎么会扯上校籍之事”

    马文才和祝英台不同,他两世重生,皆为梁人,自然比祝英台更明白梁家牵扯到这种事里有什么危险,更别说校籍这种事,对于他们这种更迭明确的士族来说,几乎是等于虚设的流程。

    马文才昨日听他父亲提起此事时,就有点不真实感,今日听到祝英台再言,那不真实感实了几分,却也更忐忑了几分。

    相比之下,不太明白其中要害的祝英台倒要自在的多了。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了,梁山伯那边,你且放宽心。”

    祝英台一听马文才说这话,她松了口气,语气一转,一改刚才的严肃,反手抓住了马文才的胳膊,可怜兮兮地告状

    “马文才,我阿兄说,馆中有梁山伯那样的人,我还老是和庶人混在一起,不想让我读书了。”

    马文才眼睛情不自禁地一翻。

    让旁人听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才是她阿兄,不,是她阿爷,这是自家女儿正在撒娇告状呢。

    马文才有点心累。

    见马文才没声音,祝英台更急了,抬头看了眼窗外,见祝家家仆和祝英楼都没注意这边,声音压得更低,在他耳边继续悄悄咬耳朵“马文才,你还要不要我的炼丹术了我要被关起来了就真出不来了你之前还答应我,说有办法让我继续回学馆的”

    “你这急性子”

    马文才怕痒,被祝英台吹得直哆嗦,半个身子躲出了车外。他动作太大,引起了不少祝家人注意,知道自己待的时间太长了,索性就干脆下了车,在车厢外咳嗽了一声。

    “你拜托我的事,我记下了。你放心,我马文才答应别人的事情,还从未失信过。”

    祝英台这才转忧为喜,在车窗里双手合十对着马“大爷”拜了拜,满脸都是信赖之意。

    远处的祝英楼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一阵不爽,冷哼了一声,示意侍卫现在出发。

    于是还不等祝英台继续跟马文才黏黏糊糊,车队就动作起来了。

    马文才是个万事周全的人,一直将祝家人送到十里亭外,又递上了早上匆匆让府里备下的驿券,有这些驿券在,祝家人无论在吴兴郡内的驿站、街亭还是船坞中都会得到妥善的招待。

    马父是太守,这些方便不难,难的是马文才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做出了准备,他的这份效率和心愿,倒是让祝英楼刮目相看。

    更别说还有魏氏准备的点心、冷食等物了,这些原本是魏氏为了交好未来儿媳妇的,现在虽说现在是用来饯别的,名义不同,但这些看起来就可爱精致的点心果子等物,祝英楼多半是不会吃的,最后还是殊途同归。

    祝英楼心中对这位“考核中姑爷”的分数,又长了几分。

    马文才送走了祝家人,再返回城中时已经接近午时。此时他想起了被单独抛在了别院的梁山伯,心中不知为何一软,脚步方向一转,朝着马家别院而去。

    “告诉阿娘,我午饭不在府里用了,不必等我。”

    “咦可是郎君,主母明明郎君”

    府里陪同的管事见马文才头也不回,唤了几句也没回应,只能无奈地回府复命。

    马文才找到梁山伯的时候,后者正倚在窗边看书。

    看的是马家放在客房里的杂书,虽是杂书,也算是经史一类,平日里马文才好拿这些打发时间,梁山伯什么书都看,放在平常,遇见自己没见过的书,自然是要读上一读的。

    遇见马文才这样“心胸开阔”的朋友,如果书确实有意思,还会抄上几段,也不必担心冒犯了别人。

    但梁山伯现在与其说是在看书,不如说是在发呆,不说眼下黑青,精神萎靡,就看马文才进了屋他却毫无反应,就知道心不在焉。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心照不宣,马文才不会像祝英台那样有不忿就直接说出来,梁山伯也不会见人就告状诉苦,是以马文才进了屋,只是轻轻咳嗽了一下,正在“看书”的某人立刻就身子一震,抬起了头来。

    “梁兄什么时候醒的我早上来的时候你还未醒。”

    马文才很是自在地在走到了榻边,往榻上另一侧一坐。

    “早上那么大动静,莫说是宿醉,就是快死的人,也都醒了。”

    梁山伯知道瞒不过马文才,脸上倒也没什么苦意,似乎已经看开,只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

    随着他的动作,书册中飘荡出一张信笺,梁山伯伸手一拈,将那张纸按在榻中的案几上,往前一推。

    “这就是原因吧”

    信笺是昨日马文才送来的,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事关籍簿”。

    比起儿女情长,梁山伯显然更关心的是父亲的死因。

    “我父亲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人”梁山伯说起这种话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正不阿的庶人往往还没出头就已经死了,“我不认为他是那种情愿冒着让全家陷入危险的代价,也要一力核对籍簿之人。”

    梁新出事时他年纪还小,大约士籍这种事并不是能放在台面上的话题,当年梁新死,也没有多少人提过他是为什么触了霉头,但更多的原因却是在梁新生前也没对核籍表现出多少热度,所以就连梁山伯的好记性,也没有父亲“为了核籍得罪了许多人”的印象。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父亲忽一日莫名就“落水而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死后,家中数度被人纵火、偷盗,寡母被如此刻意刁难,为了他的安全,不得不离开旧宅。

    最终父亲多年来亲自为他抄写、搜集的书籍还是被毁之一炬,连张纸片都没有留存,这是梁山伯心中永远的痛。

    除此之外,梁山伯存有深深的疑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父亲是么多小心谨慎,他如今的圆滑世故,尚不及父亲当年的一半。

    那样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对校籍这种事却认真上了心

    马文才听到梁山伯的话,讶然地皱了皱眉头“你是说你根本没有你父亲曾经插手校籍的印象”

    “至少我印象中,山阴县从未大规模校籍过。”梁山伯记忆也很模糊,“山阴县世族林立,县令也不过在夹缝中求存,每天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莫说这么大事不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就算有,以我父亲之势,也什么都做不了”

    “陛下曾于天监四年下令校籍,为时三年,不过效果甚微,最终不了了之。”马文才重生后曾在其祖、其父的呵护下长大,抱在怀里处理公务也有之,对这件事却有印象。

    “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两人都是心思细腻、见微知著之人,可提起此事,却都毫无头绪。

    “正是如此”

    梁山伯苦笑。

    “但是你父亲的事,在会稽郡的大族之中却似乎不是什么秘密。”马文才顿了顿,说起了祝英台在马车中对他转述的“警告”。“至少和山阴一县之隔的上虞大族都有耳闻,可见你父亲曾做了什么,而且还被发现了。”

    他摸了摸下巴,问梁山伯“除了你们家被烧以外,当年可还有哪里有什么不对”

    见马文才愿意帮他分析,梁山伯感激不尽,也努力回想起来。

    “说起来,我父亲去后,存放山阴县志和山阴多年来赋税差役账簿的书库也着了火,还烧死了一位书吏。只是那时候我父亲刚出事,衙府里乱成一团,也没人管这事,草草抚恤安葬了事了”

    “还有”梁山伯欲言又止,“我父亲当年的副手王大来,曾在我父亲出事后失踪了好几年,最后在京中因偷盗入狱,听说他似乎是入室偷盗后故意被抓,但是入狱后没有两天,当时的建康令还来不及审讯,建康内狱却起了一场离奇的大火,王大来也被这场大火烧死。”

    见马文才听的认真,梁山伯也越说越是流畅“当时和王大来相连的三间牢房都失了火,熏死的熏死,烧死的烧死,也是什么都没存下”

    这消息自然是陈庆之透露给梁山伯的,梁山伯不欲给陈庆之招祸,故而没直言消息的来源。

    “杀人放火,一般是为了毁尸灭迹,可既然你父亲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再烧掉档库如果能进入建康内狱放火,可见已经手眼通天,这样的手段让一个人畏罪自杀何其容易,何必费尽周章,火烧牢狱”

    马文才知道梁山伯和傅歧交好,只以为这件建康血案是傅歧所说,所以也没问消息的真假,只是不住摩挲着下巴猜测着。

    “除非”

    他抬起头,看向梁山伯。

    “除非,你父亲临死之前,藏起了什么东西。”

    梁山伯一怔。

    “烧了你家房子也好,烧了库房也好,甚至烧了内狱,都是担心那件东西会转到有心之人的手里。而这件东西,必然是关系重大,可以让你的父亲冒着生命危险拼死一搏而改变你一家命运的东西”

    马文才的眼中有着一抹可惜。

    那东西应当非同小可,只是他还是不慎泄露了消息,所以即便机关算尽,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梁山伯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他原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得罪了什么权贵之流,毕竟山阴令的位置,当年觊觎之人不知凡几

    “既然我父亲和祝英楼都知道此事和籍簿有关,那你父亲藏起的东西,当年泄露的消息,应当还是与士籍袭替有关。能被火烧掉的,不是书,便是纸”

    马文才像是没看到梁山伯难看的脸色,随口问道

    “你父亲当年,可交给你了什么书籍一类的东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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