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 明争暗斗

小说:人人都爱马文才 作者:祈祷君
    作为一个善于算计的人, 马文才从头到尾却都没有考虑过利用陈庆之,这不仅仅是因为陈庆之和他有半师之谊,也是因为陈庆之的军事才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烁古震今的。

    在根本不重视将领的南朝, 也许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如此天才的人物, 而他出生在这个动乱的年代, 有时候可能就是“应运而生”的, 这是上天给人类终止动乱的机会,也是上天给国家延续的机会。

    作为“重生”而来的马文才, 对于这样的“天命”总是存在着一丝敬畏, 而且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就不会为了私利谋害集体的利益, 对于这一点,马文才一直很放心。

    这一路上, 无论陈庆之提出多么看似不靠谱的计划, 甚至有些和送死无异的,马文才却一力支持, 甚至让人忘了他其实身负“监军”之能,领有监视在外将领一举一动、以防后者拥兵自重的职责。

    所以,当陈庆之再一次态度坚决地拒绝了马文才暂且离开、或是和任城王结盟引入援军的建议,而且连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时, 马文才是真的很失望。

    以前的陈庆之行军作战,哪怕计策再艰险, 也会向他说明原因。无论是让他先行一步拦截敌方主将, 或是顶住压力先用魏人消耗荥阳战备, 因为有一个理由在, 哪怕胜利的过程很艰难,马文才都会努力辅助陈庆之做到,甚至为他铺好后路。

    因为他知道那条路通向的是哪里。

    但现在陈庆之要渡过黄河,去黄河边建劳什子城寨,要以七千白袍军抵挡尔朱荣号称三十万的大军,还是在平原要塞上对抗骑兵,马文才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什么计策能够这样“以弱胜强”。

    三十万人马,别说是小小的中郎城,就算是洛阳也被碾压过去了。

    白袍军不仅是陈庆之的心血,更是马文才一手打造出的无敌之师。在兵政败坏、将领的南朝,是马文才为白袍军找到了一条荣耀的路,能够不出卖良心和尊严,堂堂正正的赢得荣誉和利益。

    他和陈庆之一般,从未在白袍军身上克扣过军粮军需,反倒尽力让他们获得最好的资源、注入最强壮有力的鲜血,如果说陈庆之是白袍军的魂,马文才就是白袍军的骨。

    哪怕是出于对他的尊重,难道陈庆之就不能给他个答案吗

    失望到极点的马文才反倒平静了下来,没有再和陈庆之争执,心中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回去后就遣人带走萧综。

    以陈庆之对梁主的忠心,只要萧综在他手里,他哪怕再昏了头,也要考虑下避其锋芒。

    然而当马文才离开宫门时,却见惊雷和细雨已经惶恐不安地在宫门口等候了。

    “主公”

    两人的焦虑无需细心观察就能一眼看出。

    这让马文才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主公,就在你去上朝之前,陈将军遣了白袍军去永宁寺里带走了了凡禅师。”

    宫门前人来人往,他们不好说的太明显。

    “去的人马太多,何况还是拿着陈将军的手谕,我们在寺里的人没办法阻拦,只能让他们把人带走了。”

    “路上说。”

    马文才接过了侍从递上来的马,几人立刻向着城中的永宁寺出发。

    洛阳是白袍军打下来的,他们那标志性的白袍几乎成为了“出入无碍”的象征,城中负责治安的军士也不敢阻拦他们,几百白袍军甲胄俱全地闯入永宁寺里,只是带走了一个僧人,但凡脑子清楚的,都不会去管这件事。

    何况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刚刚好在清晨拂晓之时,即使寺里的细作立刻反应过来派人向马文才报信,可今日正好是开大朝会商量如何应对尔朱荣大军的时候,马文才和白袍军几位副将清早都入了宫,一群僧人自然入不了宫,惊雷和细雨也只能在宫门前干着急。

    等两人如此细细说完,马文才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早有预谋的一次行动,甚至陈庆之在大朝会后和他的攀谈都成了刻意而为。

    陈庆之的谋略,第一次用在了他的身上。

    “真是厉害,竟然让萧综翻了盘”

    马文才不怒反笑,脑中从未如此清醒过,“想借由陈庆之控制白袍军,将我架空”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永宁寺,翻身下马入寺询问究竟。

    永宁寺中知晓萧综身份的怕是只有达摩一人,而如今达摩也去向不明,有人说前几日他就向主持辞别,回少林寺去了。

    因为萧综没有异动,这件事竟然没人重视,就这么被忽略了过去。

    早上白袍军来抢人,将这些僧人吓得不清,如今又见白袍军的梁人首领到了,立刻有几位大和尚出来迎接,旁敲侧击的询问他们为何将“了凡”带走。

    马文才和他们交流了几句,发现他们确实不知内情,就借口这位“了凡”是梁国北逃的逃犯,陈庆之以前是御史发现这个逃犯在魏国云云敷衍了过去。

    又假装没有用过早膳,在罗汉楼里用了饭,从大脸僧人那里知道了始末。

    永宁寺里的细作几乎是马文才的人,但即便是马文才的人,也未必就知道他的野心,更不知道派他们看着二皇子干什么。

    之前马文才和陈庆之一起私下见了萧综,又透露了不日要把萧综带走的消息,寺中上下的暗线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早上白袍军来的时,起初他们并没有预料过来。

    他们是从白袍军不准有人“陪同”察觉到不对的。

    按照马文才的说法,即使带走萧综也要悄悄的带走,绝不应该这样大张旗鼓,而且得有“自己人”看管。

    正因为他们太理所当然的以为陈庆之和马文才是一路的,便错过了最早转移走萧综的时机。

    “请主公赐罪,责罚我们。”

    前些时候才领了对方的赏赐,今天就有了这么大的纰漏,大脸和尚满脸羞愧,恨不得马文才当场鞭笞他一顿才好。

    “既然是有心算无心,责罚你们也没有意义。”

    马文才头疼地揉了揉额心,又说,“现在这种情况,你们留在寺中已经没有意义,命令所有人化暗为明,全力打探萧综的下落”

    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尽力补救。

    “白袍军很显眼,陈将军在洛阳也没有自己的势力,带走萧综后会藏在哪里应该很明显,派一部分人盯着大将军府,另一部分人跟着今日来过的白袍军,四门也要有人把守,萧综没有头发,想要蒙混过城还是不容易的。”

    白袍军里也有不同的派系,那些魏人投降的和借由赛马迅速发家的白袍军都倾向与马文才,但是那些从陈庆之家乡壮士里挑选训练、以及被陈庆之找回的白袍军旧人却对陈庆之有一种狂热的信任,这些人约有两千人,算是陈庆之的亲信。

    上次第一个登城得了金子的东阳勇士便是陈庆之的亲信之一,这人必在今日带走萧综的人手之中,只要围绕着他继续盘查,便能查探清楚。

    马文才为他们指明了行动的方案,这些人立刻心领神会,洛阳里早就有马文才洒下的一张网,何况黑山军里还有很多魏国以前的羽林军,这些都是地头蛇,两方结合,总能查出来萧综藏在哪儿。

    虽然在属下面前表现的胸有成竹,可是一出了永宁寺,马文才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陈庆之会突然发难,甚至抢走了萧综。

    到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是上次两人来见萧综时遗漏了什么吗

    马文才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哪怕想破了脑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思来想去他只能归结于自己太相信陈庆之的缘故。

    信任的人却辜负了自己的信任,这实在是很让人挫败的事。

    其实萧综在不在手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当初会让花夭把萧综控制起来,是因为他需要借由萧综失踪生死不知来刺激皇帝,加快向白袍军倾斜资源,之后就纯是怕他在大局未成之前跑出来指手画脚了。

    好在萧综现在身上还背着“东昏侯之子”的名声,在梁帝为他正名之前,白袍军绝不会听他调遣,魏国人也不在意这么个好日子不过“认贼作父”、头脑有问题的前朝贵胄。

    无论如何,为了表示不满,马文才还是去了一趟大将军府,亲自询问陈庆之关于萧综的事情。

    陈庆之显然并不擅长做这样的事,见马文才来了还有些慌张和羞愧,但等马文才询问他这样做的原因时,不知是为了提点还是确实愧疚,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没选择敷衍。

    “马文才,我们的任务是带回豫章王殿下,所以豫章王的安危是第一位的,此时洛阳耳目众多,我们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要是有心人发现我们出入过永宁寺,殿下的行踪很难隐藏,索性将他纳入白袍军的保护范围,反倒是最安全的。”

    陈庆之初初说的理由还算合理,但之后再透露出来的东西,便彻底让马文才明白了过来。

    “殿下说,之前陛下让你放走的萧正德,逃往魏国后也在永宁寺出了家,可那人是假的。”

    陈庆之用一种不赞同的眼神看着马文才,“虽不知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两人如此相像,亦或者干脆就是备有了替身,我和陛下却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您明白么”

    他语气郑重地又提醒了一遍。

    “我们要带回的,是真正的豫章王殿下。”

    马文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纰漏在哪里。

    当初萧正德那蠢货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动萧综为他求情到皇帝面前,使皇帝顾念旧情饶了他一命,命令马文才为他制造云游僧人的身份,送他出城。

    马文才那时已经准备对付临川王父子,他有意交好和萧正德有仇的谢家和江无畏,再加上萧正德的身份在魏国还有用,便和花夭设计杀了萧正德取了首级一用,又安排了身形相貌和萧正德相仿的人易容出关,在魏国为他传递消息。

    萧综到达魏国后,萧正德已经“改邪归正”出家在永宁寺了,两人自然没有见面的机会,后来马文才为了安置萧综将他送入了永宁寺,为了不露出马脚,假的那个“萧正德”便借口羞于再见故人,在萧综到来之前就出去“云游”了。

    当初建康没多少人知道萧正德没死,但亲自为萧正德递交信物的萧综却是知道的,也知道萧正德是用的同泰寺云游僧人的身份。

    也不知到底是哪里的问题,让萧综到了永宁寺后,虽然没见到假的萧正德,但依然知道那不是真的萧正德,并对自己能制造“替身”的能力深深忌惮。

    如此一细想,也无怪乎陈庆之不敢再让萧综留在永宁寺。

    但有些线索其实还是不太合理,譬如陈庆之是什么时候和萧综接上头的,又为何在接回萧综以后还执意要留在洛阳为元冠受拖延时间,就好像在等着什么似的

    除此之外,萧综曾经拥有的庞大财产去向不明也是个很大的疑点。

    “我听不懂将军在说什么”

    此事确实是马文才理亏,但他却不能承认。

    他装傻问道

    “此事又和萧正德有什么关系”

    陈庆之露出一个“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要多言”了的表情,轻轻叹息了一声。

    “佛念,有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你出身士族,深受陛下信任,如今又功勋卓绝,无论如何回国后都会大有作为,甚至跻身灼然门第也未必不可得,实在不必在梁国和魏国之间如此遍布势力、安插人手。”

    他劝说道“或许是你对北上洛阳之行不放心,才步步为营,但现在洛阳已得,殿下也寻到了,有些事情,该罢手就要罢手了。”

    一瞬间,两人的立场仿佛完全颠倒了,好似马文才是那个领军在外拥兵自重的野心家,而陈庆之才是皇帝安排在白袍军里的监军。

    之前的陈庆之还顾首顾尾,现在却突然强硬起来,看来那萧综还真是善于打动人心啊。

    马文才心中冷笑,知道虽然没有撕破脸,但两人分歧已经无法用沟通解决了,索性拂袖而去。

    这件事给马文才敲响了警钟,也收起了之前因为太过顺利而渐渐浮躁起来的心态,反复思忖过去发生的事情,试图从其中梳理出自己遗漏的可疑之处,以及可以补救的地方。

    但萧综在暗他在明,陈庆之的天然优势元冠受对他的重视让其已经有了超然的地位和影响力,现在要扭转局面是很困难的。

    “难道要拿出那个东西”

    思及此,马文才心中犹豫起来。

    只是那个东西不到关键之时不可动用,因为一旦拿出,就真的和陈庆之彻底撕破脸了。

    马文才考虑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观望一阵。

    就在他思虑万分之时,又有随从前来通报,说边门有人悄悄求见。

    “求见我是花将军的人吗”

    马文才下意识想到这个。

    “不是,那人让小的将这个交给主人,并说主人一望便知。”

    随人拿出一枚蜡丸,呈上前来。

    怕被人下毒,马文才从不接不知来历的东西,只让那随人站在廊下,自己抬眼看了一眼那人手中的蜡丸。

    那蜡丸鹅蛋大小,浑圆一体,乍入眼便觉得十分熟悉。

    回想间,马文才突然身子一震吗,想起一个人来,这让他蓦地站起了身,急忙迈出屋子。

    “还等什么,速速将人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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