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匀明面上只是个普通臣子, 可私底下皇上对他非常喜欢,尤其是这一次设计让汪栗去了战场,又陆续清点顾亭匀的党羽, 几乎全是顾亭匀的主意, 因此等他真的求到皇上跟前,皇上倒是也点头命令太医院医术最为高超的徐太医去一趟顾府。
徐太医为人随和,医术高超, 是个非常心善之人, 可等他给兰娘诊脉之后到了书房与顾亭匀谈话时, 还是忍不住摇头。
“顾大人, 在下知道您心疼这位姨娘, 可她的身子的确是非常虚弱了。就算是用千年老参日日吊着, 也顶多能撑上半年,但她自身也会受苦。”
旁人的话顾亭匀只当是医术短浅, 可这徐太医的话却宛如瞬间把他打入地狱
他眼神中都是绝望,慌乱地扶住桌子边沿, 而后急切地问“徐太医, 难道,难道真的没有任何法子了吗我不信,我不信您若是能救她, 顾某此生愿意舍身报答您的恩情”
徐太医见他这般, 也有些意外。
他也听闻过这位顾大人的事迹,首先便是才情满腹足智多谋写出的文章令人拍案叫绝,其次便是那张俊朗无比的面孔,再加上后来阴差阳错成为宰相府的女婿,又前后在朝堂之上立功几次,可以说是那光芒早已压过了这一届的其他所有人。
旁人叫什么名字早已无人记得, 可顾亭匀的名字往后只怕会有很多人记得。
原以为这样的男子,必定不会把心思放在女子身上,可现在看着顾亭匀,徐太医倒是觉得诧异。
顾亭匀见他不讲话,撩起衣摆便要下跪,吓得徐太医连忙拦住了他“顾大人不可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代价极大,且胜算极小,只是在下研读古书瞧见过的杂论,尚还未曾验证真假”
顾亭匀转悲为喜,无限期待地看着他“徐太医请说顾某洗耳恭听”
徐太医神色迟疑,半晌才道“那便是要在她所吃的药中加上一味药引,可这药引,需得三日加上一次,持续吃上半年,这等于是用一个人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且,这个人”
他声音逐渐低沉,自己也觉得这法子根本不应该说出来。
可谁知道,顾亭匀果断地应了下来“多谢徐太医,顾某愿意一试。”
这一日天气晴好,兰娘被秋杏哄着喊醒,喝了一碗参汤,忍不住皱眉“今日的参汤怎的味道这般重”
她声音很轻很虚,离得稍微远一点都听不到了。
秋杏连忙笑道“这是大人又着人送来的千年老参,大人说了,您以后补身子都用千年老参。”
兰娘沉默了下,千年老参定然很贵,可她若是不吃,顾亭匀又会有许多法子要她吃,比如罚秋杏等人不准吃饭。
她只能把参汤喝下去,而后悄悄地喝自己配的药,再喝一碗顾亭匀请来的大夫开的药。
可今日这药,味道实在是有些怪异,似乎带着些腥味,兰娘才喝一口便吐了。
旁边彰武正守着,是顾亭匀要他势必每日都看着兰娘喝下去,兰娘不好不喝,最终忍着恶心喝了下去。
“这不知道又是什么药,实在是难喝”彰武一走,兰娘忍不住咳嗽许久。
连着一个月,都是这样的日子,兰娘醒着的时间不多,大部分都在睡着,一开始她睡着的时候顾亭匀来看她,她都还能察觉得到,到后来就逐渐地察觉不到了。
有一次她转醒之时发现他正在吻自己,她疲惫地都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
顾亭匀便冲她一笑,给她掖好被子,整理好鬓边的碎发,声音出奇地温柔“好好睡着,等天气好了,我带你出去看花。”
兰娘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愤怒或者欢喜了,她觉得脑子昏昏的,很快又累了,闭着眼又睡着了。
顾亭匀看着她逐渐闭上的眼,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他发觉人难受的时候心里的那种疼简直像是无数的石头一样,一点一点地把你的整个灵魂都压住,让你喘不过气,找不到希望,这是最痛苦的。
不,兰娘一定会好的。
他已经给她用了药引,徐太医都说了,她是有希望好起来的。
顾亭匀才走到院子里,彰武便跟了上去,低声禀告“大人,咱们府上银子不够了。”
为了买千年老参,实在是耗费了太多。
顾亭匀掀了掀眼皮,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下“我会想办法。”
顾家主母的院子里,汪琬云躺在贵妃榻上吃水果,吃着吃着,就觉得心中怒意横生。
她被顾亭匀冷落了这样久,原本她爹娘都可以敲打顾亭匀的,可如今父亲去了战场,据闻战事也非常不顺利,而京中父亲的那些追随者一个个地出事,他们汪家往父亲那边送的信迟迟没有回应,这实在是让人害怕。
若非如此,她近来不会这样老实。
可听着丫鬟汇报上来的事,她如何都忍不下这股气。
“我们汪家的银钱他看不上,一文也不肯要千年老参我们汪家多的是如意,你去传信,要人把京城所有的千年老参都给买了,看他去哪里找为了一个村妇,不惜揽下那些让人掉脑袋的差事来挣赏银,我倒是小瞧了他”
这些日子,顾亭匀为了挣钱,的确是揽下来许多旁人不敢接的差事,那些差事紧急而又棘手,一个好歹便是掉脑袋的事儿,寻常人谁敢轻易接手
可他敢,且他是为了挣钱给兰娘治病。
汪琬云越想越气,这些年她看上的男子要么只是存着占她便宜的心思,要么是压根不喜欢她只是碍于宰相府的压迫才从了她,没有一个真心喜欢她的。
尤其是那个忠勇侯的小儿子,哪怕是临死之前,都依旧冷冷地厌恶地看着她。
若是,若是顾亭匀待兰娘的心,能分给她十分之一,她也不会如此生气
汪琬云狠狠地把桌上的东西都砸了下去“我汪琬云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匙出世,旁的女子哪一个比得上我凭什么不喜欢我他凭什么不喜欢我我现在才是他正经的夫人”
旁边丫鬟如意小声劝“夫人,您莫要担心,只要老爷跟太太在,您定然不会受委屈,等老爷一回来,看那些人还如何猖狂。”
汪琬云愤恨地盯着自己脚上的一双精美绣鞋,心中悲凉又痛苦。
如今京城局势复杂,她父亲回来之后,真的会一切都能变好吗
如果到时候真的有机会,她要杀了那个兰娘,要看着顾亭匀如何痛苦,而后与他和离,她依旧能凭着娘家的地位嫁得一个好郎君
想到这,汪琬云勾唇笑了起来。
西南之地,帐中之人一脸颓然。
汪栗从未有过这般脸色,来之前他只当是吴大将军受伤无人率领大军对敌,可来之后才知道,此次战役复杂,是两个部落联合起来讨伐我军。
原本汪栗也是有胜算的,他手握军权,不是没有将领之才,可不知道为何这身子忽然与从前大为不同了,才来不到一月,他数次眩晕,差点支撑不住
细细回想,汪栗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那个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月娘,温柔体贴,与他年少时的爱人十分相像的女子,只怕一切都不是巧合,是有人蓄意安插
有人看懂了他书房里的画,查到了他当年的事情,蓄意给他设下了这个局。
外头探子老远喊着话进来扑通跪在地上“汪大人我军失守被安克萨部落侵占了二十里地汪大人,您快想办法呀”
汪栗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他此次出征,粮草士兵都带了大批,可等到了此地才发现粮草装备竟然都被调换了。
换成了他的门生为了贪钱而让人造出来的劣质棉袄刀枪。
那棉袄里都是芦苇花,刀枪用力一砍便断了,即便是再厉害的兵,没有军饷如何硬拼
汪栗笑得几乎眼泪都要出来了。
好,好啊他竟然有一日,自作自受了
若是他没有念着当初负了的那个姑娘,也便不会被人瞧出来软肋,若他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门生在军饷上动手脚,也许今日他还不会这样惨
那月娘温柔体贴,简直让他回到了曾经十七八岁的时候,可就在那沉醉享受至极,他只怕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呈现在了对方的刀子下。
此时若全力以赴,就似从前年轻时那般拼命,或许他还能打一回胜仗。
可他早已不是那个为了朝廷而洒热血的年轻人了,他要保命
汪栗闭了闭眼,声音苍凉“撤兵,本官会飞鸽传书求皇上派兵支援。”
一月之后,汪栗回朝,在看到朝廷上所站的人中大半都已不是自己的人时,那一瞬间心脏都在颤抖,胡须都在哆嗦,他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向皇上认罪,求皇上责罚自己打了败仗。
而皇上早已派了另一位将军前去救援,此时只淡淡安慰汪栗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下一句便是暗示汪栗交出兵权。
眼看着汪党之人所剩无几,汪栗咬着牙,依旧不肯退缩,只装糊涂请求在家养病,暂时不管政务之事。
皇上倒是也点头应允了,要他在家养好身子再出来。
如此以来,汪栗虽然尚未交出兵权,可却也是被击退了一大步,朝中事物瞬息万变,他如今退居幕后,再出来就难了。
汪家的动荡牵动着朝野上下,汪琬云知道此事之后连着好些日子睡不着觉,可娘家递信过来教她近来最好老实些,她也不能做什么。
倒是顾亭匀,去了一趟宰相府,被汪栗抽得浑身是血,什么也没说。
到最后,汪栗擦了擦手上沾的血,只慢悠悠地说道“老夫倒是觉得,你没这个能耐。此番给老夫设局的人,必定是另有其人。蕴之啊,是老夫错怪你了,可你要明白,老夫总归还会出山的,你啊,要听话。”
他笑呵呵地拍拍顾亭匀的肩膀,力气并不大,可因为顾亭匀被鞭子抽得狠了,身子一下子软到了地上去。
这一回顾亭匀在床上躺了数十日才能勉强下床,加上又要给兰娘弄那药引,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
可他刚能下床,便又开始去衙门办事,五月下旬,天气热了起来。
汪栗仍旧在“养病”,朝廷上下看似平静。
而兰娘的身体还是老样子,她时常昏睡,药吃下去,反反复复的,但好歹人还在。
这让顾亭匀多了些信心,原本那些庸医不是说兰娘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么
可如今兰娘挺过了好几个月,这药吃下去,他再尽力去找些医书高明的民间大夫说不准还有更好的法子。
这一日,他带兰娘去看荷花。
京城有一片湖泊,那儿荷花开得极美,马车到了之后,顾亭匀把兰娘抱在怀里坐在桥边远远地看那一片粉白相见的荷花。
“兰娘,你看看这些花,心情会好许多。你不是喜欢花吗从前总见你摘些野花放在家里的桌上。”
顾亭匀声音温柔的很,而怀里的兰娘已经没有力气走路,她疲惫地睁开眼,还没有看到远处的湖水与荷花,首先看到了眼前的顾亭匀。
他抬手指向荷花,兰娘就看到他手腕上一道一道重复的伤口。
那像是被割伤了许多次的伤痕,新伤覆盖着旧伤,瞧着触目惊心。
兰娘心中一颤,再抬头,就看到顾亭匀的鬓边竟然有一丝白发,就那么一丝,可依旧让人诧异。
她疲惫之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虚弱地说“我不想看,我好累。”
见她没有兴趣,顾亭匀只得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也罢,你不想看便不看,可在湖边闻一闻这荷花的清香,你也会舒坦些。”
兰娘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可眼角却还是湿润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苦,只觉得又累又难受。
这一回之后,顾亭匀便不再带兰娘出去,致力于为朝廷办事,挣银子,请大夫买药。
钱花出去一大把一大把,可兰娘的病始终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阖府上下都揪心,唯有汪琬云知道之后笑得不行。
“将死之人,就算是花上一座金山也是救不了的。”
她盘算着,等兰娘死后,她要好好地奚落顾亭匀一番,而后等父亲再度回归朝廷之后,她便要父亲把顾亭匀摁回到泥巴里,与之和离。
这一场游戏,她也累了倦了。
顾亭匀奔波劳苦,不知不觉一年又到了冬日。
而兰娘一个月一个月的,不见好转,可也没有恶化,一日之中醒来的时间加在一起统共也就不到一个时辰。
这让顾亭匀庆幸,又觉得害怕。
庆幸她没有像那些大夫说的活不了多久,害怕她哪一日忽然就没了。
入冬那一日,他要去外地办事,临走之前坐在床边与兰娘说话。
他说了许多话,兰娘都昏睡着没有苏醒,到最后,顾亭匀只得怅然地离去,嘱咐人好生照看兰娘,不许任何其他人进兰娘所在的院子。
顾亭匀去了临河州,一去便是七八日。
忽然有一晚,风很大,院子里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兰娘于晚间苏醒了,她看起来精神比之前都好。
秋杏高兴极了,忙问她想吃什么,兰娘忽然哑着声音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旁边的金珠抢着答了,兰娘低头想了一会,问“顾亭匀呢”
“大人去外地办差了,过几日应当就回来了。”
兰娘没说话,她只轻轻地说“我想吃一碗面,里头打一个荷包蛋。”
她很小的时候便没有家了,后来进了顾家,无论如何,那的确是她唯一的家。
每一年这个日子,她都想吃一碗长寿面,那能让她想起来顾母待她的好。
能想起来曾经一家四口清贫却温柔的日子。
鸡汤手擀面煮得很香,可兰娘吃了半碗,让秋杏与金珠都高兴坏了。
晚上兰娘让人熄灯,而后在黑暗中睁着眼对着墙壁发了很久的呆。
她能感觉到一种非常奇异的滋味,就好似要支撑不住了那般。
可她不知道这究竟是药物的原因,还是她这具身体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但她又想再等等,具体是等什么,她也想不到了。
只觉得这一生,好漫长啊,明明才二十一岁,可她曾经与亲生父母分开过,又遭遇人牙子,好不容易进了顾家,却亲眼看着顾家爹娘被恶人害死,后来啊,倾尽一切去爱顾亭匀,却亲眼看着他的夫人成了旁的女子,甚至,她弄丢了跟顾亭匀的女儿
她想,她大约是不值得被爱的,所以每一个曾经爱过她的人,最终都会离她而去。
可这一次,让她先离开吧
深夜,雪越下越大,一行人快马加鞭过了城门,而后直直地朝皇宫赶去。
皇上深夜起身接见了顾亭匀,等看到顾亭匀带人去临河州带回来的证据时,牙都要咬碎了“这个老贼”
顾亭匀从宫门口走出去的时候步子很快,其实这天气很冷,他身子近来几个月也亏空得厉害,可心中却非常地高兴。
他越走越快,恨不得立即告诉兰娘自己的欢喜。
一切都要熬出头了,眼看着黎明就要到了,他即将大仇得报,即将给他们的孩儿寻到个交代。
他还从临西州寻到了个神医,那人听说了兰娘的症状,说是也许可以试一试为她医治。
多好啊
等宰相府彻底倒下之后,兰娘的身子渐渐好转,他会凭着自己的双手在朝廷中站得更高,会用一生护着兰娘。
正如最初进京赶考之时的心愿一样。
他只愿自己努力过,能得到相应的结果,只愿自己爱着,便能拥有爱人在侧。
此生一支笔,一个她,便足矣
大雪纷飞中,顾府正乱作一团。
半个时辰前,汪琬云得到了密报,她父亲的人临时来接走她,只说京城要出大事了,他们一家人都要逃了。
临走之前,汪琬云让人放了一把大火,浇了好些豆油,笑得猖狂不已。
“贱人烧死你烧死你让顾亭匀那个泥腿子去哭吧哈哈哈”
汪琬云很快逃走,而整个顾家的人都未曾料到会有这样大的一场火。
兰娘本身就快坚持不住了,在大火之中被烟呛到几乎窒息,等到被彰武等人救出来之后,已经气息微弱到快探不到了。
顾亭匀才到宫门口,便瞧见有人跪在自己跟前“大人您快回去看看兰姨娘不行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差点没有站稳,他仿佛被人猛地打了一棍子,想也不想直接上了马车,扬起来鞭子就抽了马屁股一道,那马儿在雪中狂奔起来,小厮都没来得及上车。
雪打在脸上,是刺骨的冷,马车几度打滑差点翻车,而顾亭匀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似的。
等他飞奔到顾府,再跳下车没命地往兰娘的院子里跑去时,老远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唯一还剩的几间完好的屋子,其中一间灯火通明,里头隐隐传来哭声。
兰娘睁开眼,看着满脸是泪的秋杏。
她艰难地看向门口。
秋杏哭着说“大人呢为何大人还没有回来我们姨娘在等大人啊”
柔美脆弱的女子面上浮现一丝很浅的笑,她笑着说道“不等了。”
眼泪自眼角滑落,那双养了一年,总算柔滑了许多的手,沿着床畔无力地垂落。
而下一刻,顾亭匀奔到了门口。
他拨开守着的下人,冲到床边就跪了下来,他抓住兰娘的手,颤抖着声音喊道“兰娘兰娘我回来了你看看我我求求你,你看看我”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身子绵软,眼角还有残余的泪。
而她的手,一寸寸地冷了。
顾亭匀怕极了,他在那一瞬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他不住地求她。
“兰娘,你听话,你醒过来你不要丢下我,兰娘,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带你回老家好不好我带你回去,我不做官了,我不要什么前途了,我们回去种地,回去过以前的日子我求你看我一眼,我求求你了”
那滋味如身中万剑,心如刀割,痛到肝肠寸断。
他顾不得任何了,在床边跪着崩溃大哭,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痛苦到了极点。
他把她抱在怀里,眼泪鼻涕一齐掉,手在哆嗦,嘴唇也在哆嗦。
“爹娘没了,你不能也走,兰娘,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谁还要我兰娘,你再喊我一声匀哥,你再看看我我求求你了”
可是无论如何哀求,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屋中人皆是掉泪,屋外大雪纷飞,似哀泣似梦幻。
作者有话要说 跑了,已经尽力加快节奏了,其实好多地方都没写出来感谢在20211116 00:17:5820211116 23: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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