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娘与顾亭匀的关系好像在一夜之间变得好了些。
倒是没有从容到毫无芥蒂, 只是她终究愿意与他一起吃饭了。
晚上二人一道用膳,她见他吃一道加了辣椒的炒肉,还提醒道“你素日里不是冷茶便是这些极其容易上火的吃食, 身子将来会坏的。”
她低头吃了一口米饭, 抬头见顾亭匀含笑看着她。
兰娘脸上有些不自在,便道“你看我做什么”
顾亭匀把筷子放下, 伸手摸摸她的脸,兰娘躲过去“吃饭呢。”
他倒是笑了“若你在我身旁,我便惜命, 努力长命百岁,若是你不陪着我, 我便无所谓生死。”
兰娘心中咯噔一下, 可很快又想到了许多事,只觉得这话其实也没多少真实成分在。
他如今地位显赫,走到哪里都受众人敬仰, 除了一个她不愿意陪着他之外, 应当没有任何遗憾了。
更何况, 他不是动用强权把她困在这里了么
兰娘静默地吃饭,顾亭匀又看了她一会, 缓缓说道“阿兰,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这些年兰娘是认识了不少字,但大多看的都是医书, 那些诗词她是不大看的,但隐约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平静说道“我只知道,你若是不好好吃饭, 回头胃疼。顾亭匀,你面色不好,不如我帮你把脉看看”
她正要伸手,谁知道顾亭匀立即把手缩回去“无妨,我昨日才看了大夫,现下挺好的。”
兰娘倒是也没有追着他非要给他把脉,这一顿饭顾亭匀也没吃几口,兰娘早已被他看习惯了,也不去与他对视,只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吃了饭,他倒是提起来过年的事情“你是想三十那天便去娘家,还是初一再去我都依你。”
兰娘心里早就打算,便道“过年,自然还是在自己家过的好,我们等初一再回去百年吧。”
顾亭匀笑起来“你说什么自家”
这话被他抓住,兰娘也不回应,起身便去看康哥儿,顾亭匀追过来,他如今腿恢复得不错,只拄着拐杖也走得熟练了。
他站在她身后,瞧着她抱着康哥儿,伸手摸了摸她肩膀“阿兰,那咱们就在自己家过。”
既然决定在履霜院过年,纵然是临时下榻的别院,许多事情也要张罗起来。
其他的东西都有彰武安排好了,可一些小细节上还是要顾亭匀与兰娘定夺。
比如那春联,便要大年二十八这一日写好,风干了之后,三十那日贴上。
顾亭匀非要握着兰娘的手来写,兰娘嫌弃自己的字上不得台面,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我拿着你的手来写,会很好看的。”
他就站在她背后,握着她纤细白嫩的手腕,在纸上一笔一笔地写。
兰娘倒也是第一次发觉,自己也可以写出来这样好看的字,而她这样真切地感受得到,顾亭匀写起来字,有一股异常吸引人的行云流水之感。
那是一种独特的,似乎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特质。
等顾亭匀带着她写完,兰娘又自己试了下,她独自写是写不出来那样的字的。
顾亭匀似乎看出来了,倒是笑着安慰她“你莫要急,往后我们来日方长,你若想写,我便慢慢教你。”
兰娘看向之上那个端庄中带着劲秀的“福”字,只低低嗯了一声。
而顾亭匀也垂下眼睛,睫毛下微微一片阴影。
而兰娘想到顾亭匀的腰牌,脑子里很乱,好一会儿才假装去拿旁边的茶杯,可一个转身,额头便碰到了他下巴。
男人微微一怔,继而两人面对面站着。
曾经无比熟悉的人,如今怀着各样复杂的心情这样对视着。
兰娘心中发颤,但如她所料,顾亭匀把她圈到了桌子跟前,而后抬起来她的下巴亲了下来。
这个吻又温柔又漫长,直到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才把她放开。
但很明显的是,他非常高兴,眼底是遮盖不住的喜悦。
兰娘低着头被他搂在怀里,心跳纷乱,最终才低声道“我如今不能喝酒,但米酒或许可以,你让人去买一点米酒,大年三十的时候喝吧。”
顾亭匀自然答应了,米酒清甜,甚至不算是什么正统的酒,但他们二人喝着也是正好。
而兰娘又轻声道“我想看烟花,可以吗”
顾亭匀捏捏她耳朵“自然可以。”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如今除了分开他不能答应,旁的事情他都可以答应她。
很快,大年三十这一日便到了,燕城虽然这几个月死伤过多,但因为顾亭匀从个人库房里发放了许多银钱等物,百姓们倒是也都很开心,许多人家领了银钱或者粮食,都高高兴兴地准备着过年。
履霜院的年夜饭十分丰盛,莫说是兰娘与顾亭匀的饭菜好到没话讲,便是下人们吃的也都极好了。
兰娘哄睡了康哥儿,便叮嘱乳母也去吃饭。
“你去同他们吃饭,吃了之后再来伺候康哥儿。”
乳母感恩戴德,赶紧地去吃饭了。
兰娘便与顾亭匀在屏风外头的花厅里准备着用年夜饭。
丫鬟小厮都被遣散出去了,烛光下,顾亭匀始终带着笑。
他给兰娘倒了一小杯热热的米酒“你尝尝,这一家米酒很是香甜。等吃了饭我带你去看烟花,就在这院子里放。不,这院子里会吵到康哥儿,你穿厚些去前面院子里看。”
兰娘端起来那米酒,尝了一口,入口清甜,的确是好喝。
她笑道“嗯。”
说完,兰娘握住酒壶,倒了第二杯,又给顾亭匀增加了一杯。
这样清甜的米酒配上热腾腾的年夜饭,再加上许多年都未曾在一起吃过饭的心酸,让人心思都有些恍惚了。
而兰娘很快像是晕了一样,她眼中含着笑,又带了些闪闪的泪意。
“这酒真是好喝。可惜爹娘喝不到了。”
顾家爹娘都未曾享过他们的福气,便早早地走了。
顾亭匀也很是伤怀,提到父母,他难免也多喝了两杯。
而后,他便问“阿兰,你别走好么”
兰娘笑着看他“我们干杯。”
她那一刻心里也在想,陆回与婆母如今在哪里,可有这样热腾腾的酒能喝一碗呢
就是这一瞬间的念头,让兰娘没有看到顾亭匀眸中那一抹有些悲凉的笑。
顾亭匀直到倒下去的时候,还在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阿兰,等会儿我亲自给你放烟花往后,年年都放”
兰娘起身走到痰盂旁边,使了些法子很快把喝下去的酒尽数吐了出来。
身后顾亭匀喝了被她加了料的米酒,已经倒在桌上人事不省。
每次她倒酒,袖子里便会洒出来一些药粉到他的杯子里,那药粉无色无味,很快融化,因此他根本看不到。
这一场酒,是她与他的离别酒。
从前种种自不必说,可如今他不缺什么,更不缺一个她。
她该去找的人是陆回。
等她走了,顾亭匀顶多是发一场脾气,而后依旧会当他的顾大人。
再过几年,他也该放下了。
兰娘才吐完擦了嘴,便听到门吱吖一声,乳母进来了。
那乳母姓陈,见顾亭匀都醉倒了,吓了一跳“夫人,大人怎的这般就醉倒了奴婢去喊人来伺候”
因为顾亭匀与兰娘大方,那些丫鬟小厮此时也都没有守在外面,都聚在其他屋子里吃饭呢。
毕竟大年夜这么冷,苦哈哈地站外面实在可怜。
兰娘喊住乳母“陈妈妈,无妨,我来照顾他便是了,你身上沾了外头的寒气,快喝一杯热酒暖暖,而后去里头照看康哥儿吧。”
今日过年,乳母喜欢的脸都红了,之前不敢喝的,此时见兰娘要她喝,也有些拘谨。
兰娘又道“那是米酒,无妨的,只喝一点对下奶也有好处。”
陈妈妈感恩戴德地捧起了一口气喝了下去,连连称赞那酒口感好。
而后陈妈妈去了里头照看康哥儿,康哥儿如今还没有睡醒,她便在床边守着,只不知道为何身子越来越重,直到趴在床边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
兰娘见他们二人都睡着了,赶紧地换上了陈妈妈的衣服和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后把康哥儿也包了起来放在篮子里,还好小小的孩子睡得很沉,不哭不闹的,个儿小在篮子里也盖得住。
她心中忐忑至极,走到顾亭匀身边摘下了他身上的腰牌。
男人坐在桌旁,脸枕在桌面上,五官都是她熟悉到了骨子里的模样。
那一刻,兰娘眼睛一热,她心底不知道堆积了多少话,可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外头干冷干冷的,兰娘穿着一身深灰色碎花的棉袄,头上包着头巾,一路提着孩子到了大门口。
路过冯渡院子里的时候,还听到里头冯渡与女人的欢声笑语。
她紧了紧围巾,粗声对守大门的护卫道“哥儿,我是咱们顾大人恩赐了后半夜回家过年的,还请您行个方便。”
那守卫冷声道“你说大人恩赐便是大人恩赐了”
兰娘赶紧地把腰牌拿了出来“大人给了腰牌,要我今儿晚上回家过年,明儿还要去帮助买了东西赶紧回来的。”
那腰牌兰娘见过顾亭匀拿去给下人用,果然,这一次也有用了。
她顺利出了履霜院,提着篮子越走也快,心都快跳出来了。
而很快,兰娘找到了她爹给她安排的接应她的人。
黑夜中,她爬上马车,车夫很快驾车往前跑。
路上康哥儿哭起来,兰娘赶紧抱在怀里哄,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哄越是哭,到最后兰娘心中酸意浓重,忍不住也跟着掉泪,康哥儿此时倒是不哭了。
马车从城门口往外出去之后,兰娘忽然听到砰的一声。
她回头看去,燕城上空一片烟花炸开,不知是谁家所放,把黑暗的天空照得大亮。
可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很快一切归于沉寂。
她想,等她找到了师父与婆母,一定逃得远远的,绝对不要再与顾亭匀有任何牵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句实话,我感觉你们都在骂我,所以我这几天没敢看评论
等我过几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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