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梦终究是梦,梦醒来之后,便会发生并不想发生的事情。
国公府的嫡子何公子看上了江棉棉。
虽然国公府如今不如顾家,但那也是京城一等一显赫的人家,不知道多少人想嫁给国公府的嫡子。
何公子不嫌弃江棉棉出身,对她一见钟情,这是多么难得的情谊啊。
他求到顾亭匀与兰娘跟前,希望能把江棉棉娶回家。
说实话,兰娘与顾亭匀都觉得何公子这孩子挺好,于是兰娘私下带着江棉棉去远远地看着何公子一眼。
江棉棉在那一刻入赘冰窟,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顾家的义女,这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
顾家养大她不容易,而京城的事情也不是她能懂的,兴许顾家把她嫁给国公府的嫡子也是有别的考量的。
总之,儿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女孩儿家,哪里有自己决定亲事的道理
更没有任何人会接受她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哪怕这不是亲哥哥,但无疑还是会被世人诟病她无德无义。
何公子此人,才华兼备,样貌俊朗。
可江棉棉远远地只看了顾明愿。
一众才俊站在一起,她觉得顾明愿最为耀眼,旁人再好,都不及顾明愿一丝一毫。
因为那是把她从深渊中解救出来的人。
他的笛声,是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最好的韵律。
但江棉棉还是点头了“他很好。”
兰娘很满意,很快就给了国公府回话,两家里都满意,那自然要择日子定亲了。
这一日江棉棉去给兰娘请安,走在屋子外头就听到了兰娘与淞姐儿的话。
“这眼看着棉棉的亲事都要定下来了,明愿也该早些成亲,他的亲事办完之后,棉棉才能正式出嫁。”
淞姐儿也抱怨“明愿年纪不小了,可他一心扑在政务上,对什么姑娘都没有兴趣。娘您不知道昨儿我还提起来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他理都不理我”
兰娘无奈“那还能怎么办咱们家已经是很开明的门庭了,这样,你回头还是看看京城都有哪些蕙质兰心的姑娘,跟他好好说说,他这人忙于外头的事情没有个可心人把持家里肯定不行的。”
他们当父母的迟早要离开,顾明愿不是不想成亲,而是没有找到喜欢的,那他们就努力多撮合,就不信顾明愿一个看上的都没有。
江棉棉在外头站着,心里一股苦涩滋味漫上心头。
忽然,顾明愿从身后来了。
他瞧见江棉棉倒是打了个招呼“怎么在这里站着一起进去吧。”
江棉棉微微一笑,跟着顾明愿一起进去了。
兰娘见了顾明愿,便给淞姐儿使了个眼色,淞姐儿干脆利落地说道“明愿,我跟咱娘正说呢,你到底还要不要成亲了你自己不成亲倒是没什么,可眼看着棉棉要嫁人了,你总不能在她后头吧”
他们也是大户人家,若是真的那样想必会被外人议论办事不周全。
顾明愿笑了下“是吗那我倒是要抓紧了,不然耽误了小妹嫁人可不好。”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转头看向兰娘“娘,之前您让人给我寄的雾里青好喝的很,怎么家里如今没有了”
兰娘忙得厉害,也记不清楚寄的到底什么东西了,便看向江棉棉“棉棉,咱们家有雾里青吗”
江棉棉赶紧答“娘,有的,回头我取了让人送给哥哥。”
可她说话时,嗓音竟然有些发颤。
兰娘与淞姐儿都觉得奇怪,淞姐儿直接上来给江棉棉把脉,有些疑惑地说“你怎的心神这般不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棉棉笑道“想是昨儿夜里受了风,不碍事的。”
这事儿便也过去了,淞姐儿没有揪着不放,转头又去教训顾明愿。
“你若是真的一生不娶,那就不娶好了可若是没有不娶的打算还是及早多相看几家姑娘,择一个好的。你说说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帮你去打听。”
顾明愿被缠得烦了,只得笑着说道“那就择一位才貌双全,家世清正的仙女吧。”
江棉棉低头喝茶,听到顾明愿与淞姐儿以及兰娘的笑声,只觉得头昏目眩,眼泪都快掉了。
她勉强撑着回到自己院子里,打发人把一罐子雾里青送到顾明愿的房中。
这一日,江棉棉心神恍惚到都下不了床,到了晚上勉强苏醒,还觉得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才貌双全,家世清正的仙女。
无论顾明愿是不是开玩笑,她都知道那人绝对不会是自己。
顾明愿挑挑拣拣的,应当是眼光奇高。
而他也的确有那个资本把眼光弄得极高。
在家里的催促下,他应当会很快找到属于他的女孩儿吧。
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呢肯定是一位漂亮又温柔,家世又足够与他匹配的人吧。
江棉棉睡了醒,醒了睡,昏昏沉沉,半夜再次醒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万念俱灰。
她不想嫁给那个何公子,却开不了口拒绝,只能这样压抑着内心的悲痛。
最终,她又去了几年前的那个角落,呆呆地从地上捡起来一片树叶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其实这几年她着力于练习笛子,都很少吹树叶子了,忽然再拿起了树叶子就发现与笛子吹起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其实,她还是更喜欢吹树叶子吧,那是与笛子完全不同的一种声音。
呜呜咽咽的笛声在寂静的深夜里飘荡,轻得仿佛不存在。
这一晚顾明愿又是踏月而归,他从太子那里出来的时候就很晚了,等到了家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
每到这样深夜回家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来当初深夜听到的笛声,不像是任何乐器,但其中韵味却独特至极。
那声音极轻,身边随从竟然都说从未听到过。
兴许是他耳力极好,这才听到了。
仅有的那么几次笛声,顾明愿记了很久。
深夜每天都有,但与人隔着墙合奏的意味一生却难得有那么几次。
顾明愿一边走一边吩咐随从“我只睡两个时辰,记住准时把我喊醒,明日晨起我要去查看张思马一案的卷宗,若是误了时辰,你们便回乡下去种地吧。”
随从都立即点头答应下来,顾明愿又道“家里可有什么事情”
“禀告公子,家里一切安好,就是夫人昨日请了几个客人在家里”
顾明愿忽然停下脚步,随从猝不及防一头撞到了他背上,连连说道“公子,小的不是有意”
“别说话”顾明愿立即打断了随从的话。
而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寂静的黑夜,其他人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可顾明愿却远远地听到了一缕很轻的笛声。
他沿着那声音往前走,走到江棉棉的院子外头时,笛声越来越清晰。
顾明愿挥手让随从等在外面,他进了那院子。
江棉棉不爱使唤丫鬟,她贫苦出身,不喜欢被人伺候,院子里向来都宽松,守门的婆子就坐在门口围了被子睡着了,顾明愿一步步走近,他找到了那个角落,越是靠近,那笛声就越是清晰,而笛声中如泣如诉的情感也越是动人心肠。
她穿一身嫩黄色衣衫,在月色中如一朵脆弱柔美的花儿。
少女纤细的指尖捏着一片树叶,那笛声便是从树叶里发出来的。
顾明愿倒是第一次知道,用树叶也能吹出这般动人的音律。
他更是诧异到了极致,这几年令他魂牵梦萦的笛声,是江棉棉吹出来的。
在外征战的几年,他经历过此生最艰难的时候,受伤,战败,思乡,挫败
所有负面情绪袭来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来那一夜的笛声。
那是他人生中无关前途与理想的一次放松。
深夜悠扬的笛声,是他不曾设防的美好。
顾明愿甚至带了些急切,他看着那女孩儿,说道“江棉棉,抬起头来。”
江棉棉看到那双熟悉的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为他洗过很多次鞋子,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很多时候,她都在给他洗鞋子的时候揣测,他去过哪里,走过什么样子的路。
可以后,那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他们注定分离吧。
想到这,江棉棉忽然很想哭。
她眸子里泛着水光,却想把眼泪忍下去,怕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也不敢躲开目光,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但越是这样,越是把所有的她都暴露无遗。
她是这样美好,一如她吹的笛声,突兀又强势地闯入了顾明愿的世界。
刹那间,他忽然明白了许多从前想不通的地方。
而顾明愿深吸一口气,直接问她“你是真的想嫁给何公子爱慕她”
江棉棉咬咬唇,最终鼓足了勇气答道“不想。”
顾明愿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他朝她伸出手“这里凉,别坐着了,我带你去喝茶。你这院子里,可有雾里青”
一句“雾里青”,把江棉棉冲击得头昏脑涨,她不知道顾明愿都知道了什么,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还有一些零碎的。”
顾明愿要在她院子里喝茶,江棉棉便只能给他煮了茶,期间丫鬟都熟睡着,竟也不知道有两个人在深夜煮茶喝。
亲眼瞧见江棉棉收拾出来一些零碎的茶叶,顾明愿心中百转千回,他盯着少女煮茶的身影,语气平静却坚定“茶叶,棉衣里头的金丝斤,笛子,我的袖口,靴子,以及我院子里许多许多的地方,都是出自你的手吧。”
江棉棉心中惶恐至极,捏着茶碗的手都有些发颤,正要否认,顾明愿却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同她一起往茶盏中倒茶水。
“不要否认,棉棉,我知道是你。”
江棉棉小手被他大手包裹着,感受得到他掌心的茧子,那一刻却只想到了一件事。
她很想知道,脱口而出“明愿哥哥,你在外头可曾受伤”
其实这个时候江棉棉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并非是一定要同他在一起,最希望的是他平安健康。
顾明愿握着她的手把茶壶放下,而后抓住她其中一只手,摊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
他拉起来她的手去触摸自己的掌心,江棉棉有些不敢,手指都在颤。
“棉棉,不要怕,我是想让你摸摸看。我手心被刀砍过一次,筋脉差点就断了,后来被军营里的大夫医好了。我不敢让爹娘知道,可去外头行军打仗,哪里有不受伤的呢人会受伤,但也因为有牵挂,会尽力让自己平安。”
他掌心那时候痛到不行,闭着眼却总是在想,他要平平安安的,他要回家,家里有爹娘,有亲人,还有那晚的笛声。
这世上有那么好听的笛声,他年纪轻轻的,要好好活着。
江棉棉触到他掌心的伤痕,心中猛地一疼,忍不住就哭了。
“怎么会伤到掌心你疼不疼现在还会难受吗你身上其他地方可也有受伤”
女孩儿一哭,顾明愿心也就软了。
他从前不曾仔细打量过这个妹妹,一是因为忙,二也是想着避嫌,可现在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嫁给旁人了。
顾明愿把她拥到怀中“不要哭,没事了,都过去了。”
江棉棉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顾明愿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擦泪,安慰她。
那是一种让她感觉到不现实的滋味,仿佛一切都是做梦。
江棉棉哭着看他“明愿哥哥”
她想推开他,低声说“会被人瞧见的。”
顾明愿却还是拥着她“你怕被人瞧见吗我不怕。棉棉,嫁给我好不好”
他抱着她,在短暂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经历好多年似的,郑重地,怜爱地告诉她“嫁给我,做我的小姑娘好不好我不要你当什么妹妹,我要你光明正大地在我身边,而不是傻傻地躲在人群后看我。你可知道,你的笛声我寻了多久,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
江棉棉完全无法思考了,她原本以为的绝境,竟然会在一日之间成了这样。
直到顾明愿放她回去睡觉之后,她还觉得这都是梦。
可第二日顾家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顾明愿跪在父母跟前,提出来希望顾家退婚的事。
“父亲,母亲,是孩儿不孝,多年前便喜欢上了棉棉,却一直不敢告诉您二老,若是能将棉棉与何家的亲事退了,孩儿愿意承担任何责罚。”
顾亭匀与兰娘都是十分震惊,赶紧问顾明愿此事棉棉是否知道。
顾明愿若是说棉棉不知道,那自然不可能退亲,毕竟对棉棉而言何家是个好亲事。
但若说棉棉知道,也不合适,那就说明是棉棉也喜欢顾明愿。
就在顾明愿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江棉棉也来了,她进门就跪在地上,头贴着地,不住地请罪。
“爹,娘,是孩儿不孝顺”
她知道自己不该喜欢顾明愿的,可这些年,她从未逾矩过,处处小心,从未袒露过自己的心思,唯一的马脚大概就是昨晚上的笛声。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顾明愿会记得那晚的笛声。
两人都跪在地上,以为兰娘与顾亭匀会责罚他们。
可良久,顾亭匀只是说道“我们虽然是父母,但年轻的时候也犯过错,知道错失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是多么遗憾。但你们要想清楚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们需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把这些年的事情说清楚,我们再做考量。”
见爹娘丝毫不严厉,而是要知道事实真相,顾明愿便想把事情都兜到自己头上。
“爹娘,是儿子没做好兄长表率,克制不住喜欢上了棉棉,棉棉起初是不愿意的”
可谁知道,一向柔弱文静的江棉棉也开口了。
“不,爹,娘,明愿哥哥不知情。他只知道那晚的笛声,但不知道棉棉的心思。棉棉不该倾慕自己的兄长,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克制,假公济私,去揣测明愿哥哥的一切。是棉棉辜负了爹娘的抚养之恩”
二人这样争着去承担责任,兰娘反倒笑了“这样吧,明愿,你同你爹去说,我带着棉棉去说。”
顾明愿与江棉棉对望一眼,也都点头同意了。
半晌,四个人分开了谈,兰娘抚摸着棉棉的手“我是你娘,你有什么心事只管跟我说,做母亲的哪里会苛责自己的女儿莫要怕。”
江棉棉一怔,泪落了下来,把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到现在,全部都说了出来。
她哭得几乎都喘不过气,不住地道歉“娘,我不该喜欢上他的,可我没有忍住,我已经很努力了”
兰娘笑着把她抱在怀里,拍拍她“我们年轻的时候,会很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但若是喜欢了很久还是放不下,那便是爱。棉棉,娘知道你对他的心意。人活在世上,感情是最不能勉强的。当初你来我们家,也是缘分使然,大约是这上天的缘分想让咱们在一起一辈子吧。”
而在顾亭匀那边,问清楚了事实之后只告诉了顾明愿一件事。
“既然是你自己喜欢人家,那便自己去争取,去努力。也要自己做到一辈子待她好,可记清楚了”
顾明愿立即正色道“爹,孩儿记清楚了”
那国公府的何公子是真的喜欢江棉棉,在顾明愿找上门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
他不信顾明愿是这样的人,愤怒地说“你我也算是好兄弟,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顾明愿,我真是错看了你”
可顾明愿却脱掉外面的大氅,后背上赫然是背着几根荆条,他跪在何公子跟前。
“何兄,我顾明愿上跪天子,下跪父母,除此之外从未对旁人屈膝。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愿用一切来补偿。”
何公子惊得不行,他心中如被猫抓了一样,良久只能答应了。
当然,顾明愿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大,才让何公子点头的。
他答应了会用毕生之力扶持何公子在朝中的地位,这也算是极大的弥补了。
而后没几日,何家上门退亲,顾家小小姐去乡下养病。
半年之后,顾家对外说顾明愿的婚期定下了,那新娘子便是顾家自小便给他养着的童养媳。
顾明愿的婚事,自然是办得风光又隆重。
这一日,江棉棉是从顾家京郊的别院嫁来的,大红喜帕之下,是令全京城的姑娘都艳羡的女孩儿。
谁不想嫁给顾明愿呢可谁都没有想到,最后是这个女孩儿嫁了
这一日顾明愿大醉,一个从前抵触成亲,不愿意跟女孩儿接触的人,却高兴得让人看了都要取笑一番。
在外敬酒一圈,顾明愿被扶着进了洞房。
他醉得厉害,喝了一碗醒酒汤,才勉强清醒了些,行了洞房之礼便遣散了下人。
江棉棉忍不住莞尔,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日,可以真正嫁给他,做他的小姑娘。
屋子里没有其他了,她也没有新娘子的羞涩了,便主动去帮他更衣,想让他好好地睡一觉。
可谁知道小手才触到他衣领处的纽扣,人就被他拽着手拉到了床上,而后,他把她压在身下。
“棉棉,这半年你可曾想我”
他们分开了半年,一则是为了怕外头人风言风语的对江棉棉不好,二则也是兰娘希望他们二人都想清楚是否真的要结为夫妻。
江棉棉自然想,她想得不知道哭湿了多少次枕头。
可没等她答话,顾明愿便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那一朵娇嫩柔美的迎春花,被他欺身蹂躏,仿佛想把她吞入腹中。
大汗淋漓之中,他要她喊自己明愿哥哥,问她有多喜欢自己,又告诉她,能娶到她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
“我顾明愿一生只要一个你便足够了。棉棉,永远陪着我吧。”
新婚燕尔的日子,顾明愿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总是忙于公事,罕见地有空便往家里回。
而有时候去赴宴,他是最不爱见旁人带家眷的,总觉得耽误他们男人之间谈话,可他却也开始带家眷了。
甚至偶尔棉棉去与旁的夫人讲话,他手心里还留着棉棉的帕子,与人谈笑间把玩,似乎她一直在身边。
皇上驾崩之后,太子继位,顾明愿成为新皇的肱骨之臣,许多事雪片一样地飞来,他又开始不住地忙碌。
但哪怕是在外头,他也总是能感受到江棉棉的存在。
她给他亲手缝制的衣衫,鞋子,她给她做的香囊,编制的玉佩穗子,甚至她说过的话,她每一次晚上临睡前在手中把玩的叶子。
每一片曾经被她当乐器吹奏过的叶子,都被顾明愿夹在了书中。
有时候他恶趣味上来,便一边欺负她,一边让她吹叶子。
她那时候更是呜咽不成调,到最后哭着说“明愿哥哥你欺负我”
他到最后又开始哄她,哄半天才能让她开心了,然而她一开心了他又忍不住欺负她。
这样一来一往,时日总是过得特别快,有时候就是与她在家里不知不觉的一天也就过去了。
那样的日子,似乎不比在外做大事要差在哪里,反倒会让他的生命中多了许多温暖与色彩。
江棉棉十八岁生辰那一年,顾家上下大办了一场,此时她已经是顾家的少奶奶了。
兰娘做主请了戏班子唱了三天,又邀请许多宾客来吃酒,家里每个人都给江棉棉送了生辰礼。
原本他们就是把江棉棉当成顾家的小女儿来看,此时江棉棉成了顾明愿的媳妇,那是亲上加亲。
可顾明愿却没有准备礼物。
直到曲终人散,他的礼物也没有拿出来。
自打二人成婚之后,江棉棉也不再是一味遮遮掩掩的性子,她知道了顾明愿喜欢自己,有什么话也都会说出来。
见他没有准备礼物,难免伤心“我最想要的便是你准备的礼物。当初我为了给你刻一把笛子,手都伤了无数次,可你这个负心汉竟都不知道给我准备生辰礼”
顾明愿便牵着她手道歉“棉棉,我实在是忙得厉害,便把此事忘记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江棉棉也不会真的生气,但还是负气往前走“不成,你得补上才好”
她说着,走到了卧房门口,推开门便往里进。
可门才一打开,就听到一阵悦耳的叮当声,放眼望去,只见他们的屋子里,从门口到最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叶子。
有碧绿色看起来就才摘没多久的叶子,也有许许多多黄灿灿的金叶子,更有银叶子,玉做的叶子,等等。
那每一片叶子都不一样,上面还挂了纸条,江棉棉一一打开来看,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赠给一岁的江棉棉小姑娘,祝你一岁生辰快乐,要一直快乐健康。”
“赠给两岁的江棉棉小姑娘,祝你两岁生辰快乐,要平平安安。”
“赠给十七岁的江棉棉小姑娘,祝你十七岁生辰日快乐,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江棉棉小心地把那些叶子全部摘下来,回头时泪中带笑看着顾明愿“可是十八岁的叶子呢这些叶子只有一岁到十七岁的,没有十八岁的。”
顾明愿从背后把她拥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耳垂。
“傻棉棉,我便是你十八岁时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江棉棉一怔,忍不住笑了出来,用力地点头“喜欢,很喜欢”
她早年丧了双亲,而后得老天垂怜遇上了顾家爹娘,一心扑在顾明愿身上,从未想过有梦想实现的那一日。
也许,顾明愿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救赎。
顾明愿给她擦擦泪,声音温柔得很“等过完这个生辰日,我带你去看看岳父岳母吧。”
江棉棉哭得更加汹涌“好。”
时间过去好些年,当初的山下的墓不一定还在,毕竟路途遥远,乡间时有歹人,为了谋财挖人坟墓都是常有的事情,兴许那坟墓被人平了都不一定。
一路上江棉棉心中忐忑,生怕寻不到父母的墓了,若是那般的话她都不知道应当怎么办是好。
可她没有想到赶到的时候,发现她父母的坟墓好好地在那。
原来是顾明愿提前就找人去找到了江家父母的墓碑,时不时地烧纸上坟,如今阔别多年,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江棉棉跪在坟前哭得不能自已。
而顾明愿撩起衣摆与她一起跪在墓前,重重地磕头。
“爹娘,小婿不才,如今才来看望二位,但请爹娘放心,小婿会用一生来护着棉棉的。”
男人声音稳重诚恳,说完之后拎起来一壶酒倒在地上就当敬了岳父岳母。
那时候正值春暖花开,墓前盛开许多野花,太阳光照在绿莹莹的草地上,江棉棉捡起来一片叶子轻轻吹奏起来。
而顾明愿也掏出来随身所带的笛子与她一起吹。
有时候,音乐最能表达人的感情,一曲罢了,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啦作响。
有蝴蝶在花蕊上停下,而后又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兴许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也能感知到这个世界亲人对他们的牵挂。
而江棉棉的人生,曾经有过两次重生。
一次是顾家爹娘将她救了,一次是那晚的笛声。
她大概都不知道,不知不觉间,她迎来了第三次的重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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