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
“你怎么”
“如果你不需要我,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只需要一个离你不远不近的位置。”
有些话,好像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说出口。
谈听瑟怔住,慢慢睁大眼,“你疯了”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我很清楚。”陆闻别垂眸望着她,表情明明没什么变化,眉眼间的神色却像骤然松懈与平静了下来。
他的瞳仁在光线不明朗的地方看上去无限接近于黑色,但只要光线陷落进去,深茶的色泽就会剔透清晰。
莫名的,让她想到了涤荡无数次后沉寂下来的苦涩茶水。
“你没必要这么做。”谈听瑟僵硬地别开眼,心底的震惊全变成了无措,满心复杂的滋味。
他明明没有理由这么做。被她这样羞辱作弄还不够吗难道不是应该愤怒不堪忍受,坚持自己的底线跟她断得一干二净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等到这样一个答案,脑子都懵了一瞬,然后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有没有必要,我自己很清楚。”他扯了扯唇角,弧度有点苦涩,眼底晦暗不明。
“所以,我说的那些,你都不介意”
不介意
陆闻别垂眸敛去眼中的神色,也按捺下所有酸涩。
他怎么可能不介意但他没资格去介意,只能退而求其次,守在她划清的那条界限之外。毕竟如果没有她,他也不需要其他任何人。
“进去吧。”他没回答,朝停车场的出口略微抬了抬下颌,攥紧的手渐渐松开。
谈听瑟没有动,一想到话说得这么不清不楚她却就此离开,心里就莫名忐忑不安。
其他的先不说,如果他真的这么执着下去的话,或许不用太久就会发现她和严致并不是真的恋人关系。
她掌心发热,微微泛起一点汗水,很快又冷却下去,“陆先生已经这个年纪了,不管是真心还是联姻,都有很多选择,没必要这样自降身份。”
“你说的那些,我从没想过要选。”陆闻别平静道,“对我来说,不算选择,也没有选择。”
谈听瑟愣愣地收紧十指,努力克制着脸上的表情,却克制不了心里的震惊。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准备一直这样耗下去吗
某种东西于无形之中沉甸甸地蓦然压过来,让她差点忍不住要后退半步,可她更怕自己露怯,所以只是脚踝微微晃了晃,依旧停在原地。
谈听瑟以为在相似的经历后,陆闻别会和当初的她做一样的选择,然而他的做法却恰恰相反,甚至
“既然是你的选择,那我没资格说什么。”她再开口时却出奇地冷静,就像说话的那部分意识被暂时和其他情绪剥离开来,“只要你的确不会打搅到我的生活。”
陆闻别目光如同蒙上了一层荫翳,再次微微暗淡下去。
半晌,他缓缓笑了笑,“好。”
“那我走了。”谈听瑟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头发,没有抬头去看他,而是自顾自地转身准备离开。
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
陆闻别一颗心像是被揪紧,沉沉的喘不过气来,他知道没办法再挽留,所以只能徒劳地哑声喊道“小瑟。”
明明并不是再也见不到,但是他很清楚,这一次她离开以后一切就真正结束了,他以后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和严致在一起,甚至是结婚生子。
近在咫尺又抓不住的感觉几乎能将他逼疯。然而他只能被迫冷静,再不甘心,也终究只能看着她走。
“你什么时候回法国”他开口。
“今天。三小时后的飞机。”
他瞳孔微微紧缩,虽然知道她会走,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以后,你还会回来吗”
“家还在国内,怎么可能不回来。”
说谎。陆闻别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对她而言或许早就没有所谓的“家”了,否则为什么这两年多都从没回来过。
最终,他深呼吸,“我送你去机场。”
谈听瑟摇摇头,转身眸光复杂而又静默地看了看他,这也是这次他们分别前,她看他的最后一眼。
他呼吸停滞,心脏骤然坠地。
“不用了。”她说,“就这样了吧,陆先生。”
到此为止,最好。
谈听瑟一直面无表情地朝前走着,直到走出停车场几十米远背后也始终没有脚步声响起,她才终于怔怔地停住,回头往身后看了看。
盛夏灼热的阳光在这个时间点还没落下来,宽阔道路上空无一人,显得有些空旷萧瑟。
她眨了眨眼,有点恍惚,绷得笔直的肩颈与脊背蓦地松懈下来。
在原地站了片刻,她转身继续沿着前路慢慢往前走,一点点地轻轻舒了口气,可是心里却总像是还压着什么东西。不至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但是却隐隐发闷。
或许是因为她告诉陆闻别的那些话真假参半,而他不仅没放弃,反而给了令她出乎意料的回应,导致她有了些罪恶感。
这几天里她也有过动摇想放弃的时候,一方面是真的对亲密接触感到不自在,也不习惯向他示弱、接受他的帮助和好意,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种罪恶感。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狠不下心,也没有那么多的“怨恨”来支撑这次“报复”。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他也试一试这种滋味,同时因此而彻底放弃。现在前者的目的达到了,她没有任何心思再去记恨什么,可是后者呢
或许也算达到了吧。毕竟回法国之后和陆闻别的交集只会更少,他刚才说的那些就算都是真的,也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所以她也不用太在意。
毕竟时间能够抹平一切。
谈听瑟叹了口气,忽略掉心底莫名其妙的酸涩与不忍。步幅受限于裙摆不能迈得太大,但步速却越来越快。
这一次,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而对她来说这也是新的开始,她可以如愿以偿地去继续自己想要的新生活。
祭奠完父母,谈听瑟准备直接赶去机场。
回到停车场时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陆闻别和他的车都不在原位,应该是已经走了。她高悬的心也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谈捷亲自来机场送她,虽然明知道她现在是谈氏股东之一,名下还有无数资产,还是忍不住问她缺不缺钱花。
“二叔,就算我真的缺了什么,也不可能缺钱啊。”谈听瑟无奈,“而且上回您给我打的那笔钱都够好几个我在巴黎大手大脚地生活了。”
“出门在外,别的都已经很委屈了,这方面当然不能马虎。”谈捷笑笑,“今年过年回来吗你堂弟堂妹都回来,你也回来一起热闹热闹吧。”
谈听瑟目光一顿,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连嘴角的笑容都没变过,“如果没什么其他事耽误的话,我会回来的。”
过年谈家团聚,基本都是谈捷一家子和那边的亲朋挚友,她只觉得自己和他们都格格不入,并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她也不想在那种场合孤零零地承受任何其他人的同情与议论。
谈捷心里了然,知道谈听瑟很大概率是在敷衍自己,不过也没强求,只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时间差不多了,去吧。”他笑着最后叮嘱,“一个人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
谈听瑟笑着应声,鼻尖发酸。
好像也只有在亲人面前她才不是那个光鲜的芭蕾女首席,而只是一个只身前往异国的小姑娘。
她最想听到的是来自父母的这种关切,现在却再也没有机会了。不过,即便他们都还活着,大概也不会给予这种哄小孩子一样的温情,只会让她努力再往上走,站到聚光灯最亮的位置。
那她就站到那个最亮的位置吧。谈听瑟笑笑。
跟谈捷道别后她转过身朝里走。没走几步忽然感应到了点什么,她下意识转头朝后环顾四周。
什么也没有,只有神色或匆忙或轻松的行人,还有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谈捷。
某个猝不及防窜出来的猜测被她压下。
谈听瑟努力勾起唇角,若无其事地再次朝谈捷挥了挥手。这一次她径直通过安检口,没再回头。
因此,她也就没能看到隐匿在人群中一晃而过的高大身影。那人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目光沉寂地转身离开。
对于一些人来说,生活仍旧日复一日没有任何变化。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短暂偏航后的生活也似乎会回到正轨。
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入秋后,巴黎街道旁的梧桐与朴树开始落叶,天气也不断转凉。
养伤养了两个月,谈听瑟已经不再需要顾及术后伤口的恢复,训练的时长与强度都恢复到从前那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剧院马上要排一出新剧目,她想拿到首场演出的女主角。当然,也只有专心沉浸在芭蕾练习里的时候她才会心无旁骛,不仅能摒除掉时不时冒出来的烦恼与杂念,还能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有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两个月前在国内发生的种种,包括临走前陆闻别说的那番话。但这里毕竟离国内太远,远离特定的环境后,一忙起来她就渐渐把这些事都压在心里不再深想。
偌大的舞蹈教室里,演员们或埋头练习或坐在一旁休息。谈听瑟则对着镜子,一遍遍重做自己刚才没跳好的动作。
“下午好。”
多丽安走进教室,出声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同时聚集众人目光的还有和她一起走进教室的那个男人。从黑发褐眼的特征和稍显柔和的轮廓来看,后者虽然是个法国人,但异国感并不太强。
“剧院要编排新剧目,这次我们的编导有幸又聘请到了诺埃。”多丽安解释道,“同样的,这次的编舞和角色都由他一手安排。”
“各位,又见面了。”男人儒雅随和地笑了笑,“希望这次我们也能合作愉快。”
说着,他环视一圈,目光掠过谈听瑟时停了停,唇角的笑意难以察觉地微微加深。
这个教室里的所有人几乎都认识他,因为他曾经给加莱歌剧院芭蕾舞团编过一次剧目,在业内也颇有名气。
谈听瑟当然也认识,不仅认识
她抿唇,神情有点尴尬和不自然,只能僵硬地别开视线。
众人都热情地笑着应声,没人注意到她的尴尬,除了旁边的科琳。
“谈”科琳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欲言又止。
她打起精神,安抚地朝对方笑笑。
很快,男人又和多丽安出去商讨别的事了,剩下教室里的人围绕着这次的剧目和编剧三三两两地议论。
谈听瑟没有参与,自顾自地站在一边喝水,末了又想出去洗个脸冷静一下。
然而刚踏出教室门没几步,她就和走廊上迎面走来的男人四目相对是刚才和多丽安一起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独自折返的诺埃。
她愣住,呆呆地站在原地。
对方好脾气地笑了笑,朝她眨了眨眼,低声开口“aetitefée”
作者有话要说aetitefée我的小仙女
这句话在前面小瑟收到的邮件里出现过,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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