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之后, 郊区别墅。
这天大早, 太阳还没彻底升起来,天空还拢着一层蔼蔼的灰蓝的时候, 别墅就忙碌了起来。
一盏盏灯点亮窗户之后, 一张张抹布擦过噌亮的窗户,一个个人来到花园之中, 修剪枝干, 扫去败叶, 哪怕森寒时节, 花园也簇新苍翠, 还有些褐色枝干上, 打着朵嫣红的花骨朵儿,花骨朵迎寒生长,瓣尖红艳,瓣身粉白, 就如美人的一张脸儿,朝气蓬勃, 欣欣向荣。
差不多上午七点左右,太阳出来, 那层雾霭霭的蓝就消散了, 天气变得晴朗起来, 身着燕尾服的管家带着别墅中的下人, 来到别墅大门的位置,鱼贯站好。
他们站着没多久的时间, 远方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点黑点。
黑点逐渐接近,逐渐变大。
慢慢的,一架直升飞机出现众人视线之中,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一路飞到别墅之前,缓缓降落平台上边。
劲风飞旋,飞旋的劲风之中,直升机的舱门打开了,杜爷爷走下直升机。
他终于旅游回来。
佣人们恭敬地将主人迎入别墅。
进入家中,杜爷爷问身旁的燕尾服管家“这几天杜宴礼没有再过来找我吧”
燕尾服“小少爷没有再过来,只在上周周末的固定时间里打电话过来,又问了问您有没有回来。”
杜爷爷比较满意,又问“之前筹备的晚宴如何”
燕尾服“客人们非常满意。”
杜爷爷“杜宴礼呢”
燕尾服“小少爷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满的。不过宴会的后半程,小少爷并没有出现。”
这也算意料之中,毕竟自己的孙子确实对结婚没什么兴趣。
杜爷爷除了遗憾自己依旧不能抱曾孙之外,也没有太过感慨,只往楼上走去。
旅游回来,他准备倒倒时差,先回卧室睡个回笼觉再说。
但这时候,燕尾服又提了一句“对了,老先生,还有一件事。”
杜爷爷“什么事”
燕尾服“总公司传来一些有关小少爷的消息”
杜爷爷皱眉“有话直说。”
燕尾服一口气说完“总公司说,最近小少爷上班规律,朝九晚五,准点出现,准点离开,再也不加班了。”
声音传入耳中的刹那,正上楼梯的杜爷爷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他转过头,盯着燕尾服“你是想说”
燕尾服眼观鼻鼻观心,什么话也不说。
杜爷爷自言自语“他之前就来问我能不能替他分担工作,在被我拒绝之后,也不死心,索性就把自己的日程给改了。工作狂突然之间朝九晚五,会是什么原因”
“还会是什么原因”自言自语到了这里,杜爷爷已经万分笃定,“肯定是有了中意的人,心就被勾走了”
下午四点,杜氏财团高管会议室。
窗明几净,椭圆形的桌子上摆了一杯杯的热茶,热茶冒出袅袅的烟气,朦胧的烟气模糊了位置上的高管们的面容,将他们脸上的那点心不在焉,小心掩藏。
然而再多的烟气也逃不过杜宴礼的眼睛。
主持会议的杜宴礼只抬眸一扫,那些因为临近过年而心神分散,明明身体还在会议室,但魂魄已飘到还在那美丽的远方的假期的高管们,纷纷产生了小动物被猎食者盯上的警觉心,连忙正襟危坐,收摄心神,专心致志参加会议。
高管们改正态度,杜宴礼也就收回了视线。
他轻拿轻放,继续会议。
年前大家在完成工作的基础上散漫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因为种种原因,将原先一贯被安排在上午八点的会议挪到了下午四点
“叩叩”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会议。
杜宴礼抬头一看,秘书小姐正站在门外,看着自己。他问“什么事”
秘书小姐有重要的事汇报“杜总,杜老先生的车子到了公司,现在,轿车正进地下车库”
这一次,杜宴礼真的惊讶了。
爷爷来了
爷爷怎么突然就来了
无论爷爷为什么突然过来,杜宴礼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
他终止进行到一半的会议,让秘书即刻通知正在公司的元老爷爷到来的消息,自己则亲自走到电梯前,准备迎接爷爷。
余下同在开会的高管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紧跟杜宴礼的步伐,迎接上任总裁的莅临指导
3分钟后,一路上行的电梯门打开,板着张脸的杜爷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杜宴礼上前一步,搀扶爷爷“爷爷,您来了。”
其余人“老先生好”
杜爷爷无视其他人,只看了杜宴礼一眼,冷冷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杜宴礼“接您。”
其他人“”老总裁好像有点严肃,是心情不好吗
杜爷爷继续冷冷道“你担心我在干了四十年的公司里头迷路”
杜宴礼“没有这回事,只是我想爷爷了。”
其他人“”老总裁真的好严肃,不会吧难道是
周遭的气氛就很微妙。
未免趟到雷区,众人默默向后缩了缩身体,将广大的空间全部留给前面一对祖孙。
杜宴礼其实也有点惊讶。
但他惊讶的方向和众人不同,他早习惯了爷爷的严肃,这回对话让他惊奇的反而是爷爷的多话,他暗暗在想
爷爷今天比往常活泼了一点。
最近要说有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也就是爷爷去旅游了一趟。
难道这趟说走就走的旅游很得爷爷的心
想到这里,杜宴礼自然以旅游的话题作为切入口“爷爷,您是什么时候旅游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还不知道就在我旅游的几天里,你居然就被妖精给勾搭走了呢
杜爷爷瞪了杜宴礼一眼,更加严肃,更加冷酷。
严肃与冷酷之中,杜爷爷命令道“带我去你办公室。”
雷区眨眼又扩大了一倍。
冷风呼呼地吹,冷雨哗啦啦地刮。
周围的人瑟瑟发抖中。
去,去了办公室,是不是就要开始算账了
杜宴礼这时终于意识到爷爷的异样,并且发现这异样正针对自己而来。
他有点惊讶地扬扬眉。
我最近也没做什么事啊,爷爷这是怎么了
两人进了办公室,跟在杜爷爷身旁的燕尾服站在门口,并给了秘书小姐一个礼貌的笑容,随后简单直接,将门关上。
办公室中一时只剩杜宴礼与爷爷。
杜爷爷环顾办公室一圈,一眼没看到什么特别不一样的东西。
他决定给杜宴礼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他开了腔“最近工作怎么样”你突然朝九晚五的理由,应该说了吧
杜宴礼并没有体会到爷爷的深意,他如实回答“挺不错的。”
哼,还想遮掩
杜爷爷更加明确的指出“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如果你看中了什么人,是不是应该趁着过年的时间,把对方带上门来给我看看
杜宴礼完全体会歪了爷爷的意思“我已经约好了史密斯,他会如常给我们家准备年夜饭。然后我再为爷爷煮一碗长寿面吧不会烧了锅头的。吃完了年夜饭,我们一起看春晚,一起守岁”
杜爷爷知道年夜饭没有未来孙媳妇的事情了。
好了,他不想听了,打断杜宴礼“除夕没什么好说的,初一呢”
杜宴礼有点讶然“初一我没有什么安排,应该如往常一样在家里招待客人,爷爷有事吗”
杜爷爷脸上有点阴云“初二呢”
杜宴礼“嗯一样”
杜爷爷脸上阴云密布“初三呢”
杜宴礼“”他索性直接问,“爷爷,您有事要我完成吗”
杜爷爷深深地看了杜宴礼一眼。
我当然有事要你完成。
我要求你坦白从宽,但你永远顾左右而言他,连对爷爷都闪闪躲躲,不肯实话实话。
杜爷爷不再寄望杜宴礼坦白。
他决定自己找些证据。
他冷着脸,背着手,就开始逛起杜宴礼的办公室了。
杜宴礼“”
他发现了,爷爷今天真的很奇怪。
他思考片刻,索性静观其变,淡定地跟在爷爷后边,看着爷爷逛自己的办公室。
杜爷爷的脚步先来到办公室的左下角,这里是一处休息会客区。
杜爷爷在此地驻足了一会,目光扫过沙发,也扫过茶几。
他认真看着这一处,想要发现点诸如女士包包或者女士丝巾的东西。
但这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公司的保洁辛勤工作,将沙发与茶几收拾得光洁干净,叫沙发上的垫子没有一丝褶皱,茶几上的整齐得如站队列。
所以别说包包与丝巾了,藏在垫子底下的女性化的钥匙扣都没有一个
杜爷爷又转向陈列柜。
在他的构想之中,自家孙子也是一个细心的人,也许会把一些对方送的小礼物放进这个陈列柜中,说不定这个一向只放奖状奖牌的陈列柜中,早在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之中,塞进了一只小白熊
一分钟后,杜爷爷看完了陈列柜。
小白熊是不存在的,连根白色熊毛都没有。
现在,这个办公室只剩下最后一处地方了。
就是杜宴礼的办工作。
杜爷爷不相信在这张办公桌上他还一无所获。
他已不再注意身后的杜宴礼,直接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在办公桌上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
杜爷爷只在办公桌上一台电脑,几份文件,一只笔筒,和插在笔筒中的钢笔。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只有油润的木头,正在阳光下闪着润泽的光。
杜爷爷站在办公桌前就不动了。
杜宴礼等了一会,发现爷爷的巡视之路终于停止了。
杜宴礼“爷爷,你在找”
意料之外的什么也没有发现,杜爷爷心情恶劣,打断杜宴礼的话“我走了。”
杜宴礼“爷爷慢走,晚上我去爷爷家里”
杜爷爷生气拒绝“别过来,我要休息。”
两问两答,杜爷爷已经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他将办公室大门打开,头也不回,脚步重重地与燕尾服一同离去。
杜宴礼先将爷爷送进了电梯,又转回办公室。站在办公室中,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自己的整个工作间一会,突然走到办公室的陈列柜前。
陈列柜的其中一扇玻璃门后,摆着一个奖杯,奖杯旁边还有副相框。
杜宴礼打开玻璃门,取下相框。
相框之中收藏的是张杜爷爷年轻时候的相片。
年轻时候的杜爷爷坐在办公桌后,两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一脸严肃的模样,和刚才的样子也没差到哪里去。
杜宴礼用手指摸索了相片一会,目光定格在相片中的办公桌上。
祖孙两代的办公桌其实颇为相似。
同样的桌子颇大,同样的东西很少。
要说有什么比较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爷爷的桌子上还多了一副相框,相框是面对爷爷,背对摄影师的。
只看着这张照片,完全不能窥探放置桌面的相框之中藏有什么照片。
但是杜宴礼从九岁开始就趴在爷爷的办公桌上做作业了。
他当然记得这副相框里头藏着什么张什么样的照片。
他甚至知道这副相框现在的归宿。
现在,这副相框放在爷爷的床头,伴着爷爷晨起夜眠。
那是爷爷和奶奶年轻时候的婚纱照。
杜宴礼想着想着,笑了一下。
他知道今天爷爷过来这里,究竟在找什么了。
杜宴礼将相框放回陈列架。
他关上柜门,开始在办公室中踱步。
一种有些奇怪的情绪正在他心中荡漾,像是天上忽然起了风,风中有鸟雀叽叽喳喳在叫唤,叫唤声里,水中地上的那些花叶,倏忽荡出了道凝碧的痕,从远至近,映在心田。
杜宴礼走了一会,停在落地窗前。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他将另一只手张开窗前,接下一束自外头射入的光。
光线落在他掌中的同一时间,电话接通。
单引笙慵懒的声音自话筒中响起来“喂”
有点暖。
杜宴礼合握了手,就像把阳光抓在掌心“起床了没有”
单引笙“喂喂,我也是要上班的啊不过,四点了,我快下班了,怎么了”
杜宴礼笑了一声“没有怎么,好像确实快到下班时间了。”
单引笙特惊奇“你刚才说什么了你刚才居然想下班了”
杜宴礼“毕竟想你了。”
单引笙“你这样就让我很不习惯了不过,我也想你。”
杜宴礼低低地笑,他对电话里的人说“待会见。”
单引笙立刻回复,他的声音充满活力“马上见”
另一头,与杜宴礼处的一片明媚并不相同,载着杜爷爷缓缓离开杜氏财团的豪华轿车之中,气氛一片压抑。
杜爷爷神色沉沉,拿出手机,给某个老伙伴发一条信息。
“孙子有了意中人怎么办”
这个老伙伴一秒回复“有了意中人那大好特好啊我做梦都希望我家笙笙能够早点找一个靠谱的对象定下来呢。”
有意中人是件好事,但是杜宴礼的态度不是一件好事。
杜爷爷“我问他这件事的时候,他闪烁其词,讳莫如深,一脸不高兴谈论的模样。”
单爷爷有点纳闷“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宴宴对这个人只是玩玩,不是认真的”
杜爷爷“我孙子不做这样的事情。”
单爷爷“”就,就无法反驳啊
杜爷爷矜持地说完一句话后,又对老朋友表示自己的想法“杜宴礼不把人带到我面前来,我就亲自去看看。”
单爷爷非常支持,出谋划策“没有毛病,你去他办公室看过了没有”
杜爷爷“办公室没有发现。”
单爷爷“那就去他家里既然办公室没有,那肯定就金屋藏娇了,现在去他的家里,绝对一抓一个准”
这还用你说
杜爷爷“正在去的路上。”
单爷爷兴致勃勃,非常积极“这就对了,你带礼物了没有冒然上门见人也不太好,这个时候最好给她一个见面礼,表现一下自己的鼓励态度。我说你身家这么丰厚,这时候可不要小气啊”
这老家伙又开始话唠了。
老一辈的那套我会不知道吗
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见到人,就把东西给了。
反正我孙子这么认真的人,都因为她影响工作了,肯定就是向着结婚去的,我也不用担心把礼物送错人,大可以一开头就送那些含义很深的东西,让他们没事好好谈,谈得差不多了,就该摆酒结婚生曾孙了。
想到这里,一丝期待自杜爷爷心中产生。
正好这时,燕尾服提醒“老先生,到小先生家里了。”他再提醒,“小先生的家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车子。”
我果然没有,杜宴礼的意中人就在他的别墅里。
杜爷爷收了手机,他说“走,按门铃。”
门铃按响,叮咚的声音响了两声之后,“咔嚓”一下,闭合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站在门口的杜爷爷紧紧盯着大门,他眼看着门缝越来越大,藏在门后的身影马上就要显露出来
“谁啊”
一声疑问,大门彻底打开,单引笙站在门口,刚才接了个杜宴礼的电话,他心痒难耐,跳上车就飞速回来等杜宴礼下班了。
“怎么是你”
杜爷爷同时脱口而出,当单引笙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两方见面,各自愣住。
片刻之后,单引笙先反应过来“杜爷爷,你来找宴礼他现在应该还在公司。”
一瞬的失态之后,杜爷爷将失望藏进心里,闭了嘴。
我当然知道杜宴礼在公司,我就是趁着他在公司的时间跑来这里找人的。
他默默想着,突然问单引笙“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万一里头房子里头还有人呢
单引笙纳闷了一下,他没想到杜爷爷问得这么直白。
他原本看杜宴礼和他爷爷的相处模式,还以为杜爷爷是那种非常开明有自己生活的老人,结果爷爷是世界的爷爷,不管哪家的,都挺爱查岗的。
他看了下时间“十五分钟前。”
杜爷爷“里头”他板着脸,假装在问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除了你以外,还有人吗”
单引笙奇怪道“没有啊。”
杜爷爷二次失望“我走了。”
他准备叮嘱单引笙,让单引笙不要和杜宴礼说自己来过。
话还没有说出口,单引笙已经抢先开腔。
单引笙“爷爷,我们别站在门口聊天,快进来。”
杜爷爷“不用。”
单引笙笑道“这两个月我都没见爷爷你上门,肯定不知道杜宴礼家里变了很多,他的客厅和房间都重新摆设过了。”
杜爷爷“我要”
单引笙非常热情“来吧,杜爷爷我们聊聊天,我爷爷经常在家里说您老人家,每回大家回家吃饭,他都要说自己的老朋友多么厉害多么会教孩子”
两分钟后,大门关上。
杜爷爷莫名其妙被单引笙拉进了别墅。
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如坐针毡。客厅的大笨钟里的时间每多走一分钟,他就觉得自己座位上边的针又长长了几毫米。
现在已经不早了。
杜宴礼马上就要下班了
下午五点半,下班高峰期。街道两旁行人如织,道路上边车水马龙,天光渐渐暗下,灯光逐步辉亮,斑斓的霓虹色彩在车子的玻璃窗上旋转而过,绘成迷离的图案。
今天又准时下班了。
杜宴礼保持着良好的心情一路坐车回家。
当穿过车流,来到距离公司并不太远的别墅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点值得注意的小问题。
别墅之外,停了两辆车。
一辆单引笙的,一辆爷爷的。
杜宴礼从车上下来了。
他走到门口,还没按门铃,门就自内打开了,燕尾服站在门的内侧,彬彬有礼地替杜宴礼开门。
门打开的那一刻,暖融融的气息伴着灯光,如水泄似自门内淌出,还有单引笙的声音,夹杂其中,为这些暖光再添三分热闹气息。
杜宴礼进了门,向客厅的方向看去。
隔断虚遮客厅,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沙发对坐,他们面前,一人一杯茶放在茶几上,远远看去,非常和谐。
杜宴礼在玄关位置驻足片刻。
这片刻的时间里,单引笙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而他始终没有听见自己爷爷发出一丁点声音。
杜宴礼对身旁的燕尾服说“爷爷赶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来了我家里,居然没有在我回家之前离开”
燕尾服眼观鼻鼻观心,沉默是金。
杜宴礼又说“引笙话太多了,开了腔就没停下,让我爷爷没找准说离开的时间”
燕尾服轻轻咳嗽了一声。
杜宴礼再看前方客厅,眼中和谐的画面就变成了无奈的画面。
那个苍老的背影,看起来非常无奈了
他笑了一下,走上前去。
这一次,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终于引起了沙发上的两人的主意。
两人一同转脸,单引笙看见杜宴礼的时候,眉飞色舞;杜爷爷看见杜宴礼的时候,脸黑了一半。
杜宴礼将这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坏心作祟,脚步一转,原本正向着中间的步伐就偏向了爷爷那边,他故意对爷爷说“爷爷,您之前才去了公司,怎么又来了家里,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交代我了吗”
然后他就看见爷爷的脸黑了另外一半。
真是毫不意外。
他在心里含蓄地笑了一下。
客厅一时沉默。
尴尬的沉默之中,杜爷爷开了腔“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
说话间,老爷子带着淡淡的恼怒,手一抬,指向了单引笙。
单引笙很惊奇“爷爷您是来找我的我还以为您是来等杜宴礼回家的。”
客厅再次沉默。
尴尬又尴尬,尴尬得让杜宴礼都觉得自己应该给爷爷打一个圆场了。
但这时候,单引笙又说话了,他问“爷爷您来找我有什么事”
不等爷爷说话,杜宴礼已经体贴给了一个选项“是来找你聊天的吧。”
单引笙“是这样那爷爷您和我们一起吃饭,吃完了饭我们继续聊天”
杜爷爷心中阴影突然扩大。
他疾声打断单引笙的话“不是聊天”
单引笙“那”
杜爷爷“我只是来见见我孙子的好朋友,再送他一个礼物而已。”
单引笙“爷爷您太客气了,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好意思像小孩子一样要见面礼”
杜宴礼“哦,居然还有礼物是什么样的礼物是您管家手里拿着的黑盒子吗”
这句话落下,其余两个人一同看向杜宴礼。
杜宴礼暂且不管单引笙,只保持微笑,和爷爷对视。
片刻,杜爷爷嘴角抽了一下,挣扎道“不是那个,那个是别的东西,我要给他的是一个”
这个瞬间,因为真的毫无准备而又太多选择了,杜爷爷可疑地沉默着,没有马上接上话。
杜宴礼贴心地替单引笙追问“是什么”
旁边的单引笙也看出端倪了,他赶忙再拒绝“爷爷您真不用多费心,我跟杜宴礼是什么关系您想见我随时叫我,真的不需要什么礼物。”
杜宴礼瞟了单引笙一眼。
这大实话说得好,补刀补得非常准。
完全站不住脚的理由被人在孙子面前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他真实意图被人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杜爷爷生气之中更藏无穷尴尬。
他实在呆不下去了,一门心思只想速战速决。他招来燕尾服,从燕尾服手中拿过黑盒子,匆忙仓促地塞在单引笙手中“好了,给你的。”他再虎着脸补充,“没有任何意思,不要多想”
单引笙有点蒙“可是不是说”
他的声音在杜爷爷的怒目之中消失了。他乖巧说“好的爷爷,谢谢爷爷,我现在就打开盒子”
怎么这家伙就不能让人省点心简直跟他爷爷一模一样
杜爷爷赶紧阻止“别打开”他对单引笙说,“我走了你再打开。”
说完,他盯着单引笙,直至单引笙停了动作之后,再不肯放过这个逃离的机会,坚定带着燕尾服转身离去,步履匆匆。
杜宴礼悠闲告别“爷爷慢走。”
杜爷爷走得更快了。
门开启,门合上,一分钟后,外头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杜爷爷带着燕尾服一起走了。
旁边,拿着盒子的单引笙非常纳闷地看着窗外离去的车子“所以你爷爷是来干什么的”
杜宴礼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吗,给你带礼物来了。”
单引笙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沉吟地看了杜宴礼一会“那我开盒子了”
杜宴礼“开吧,本来就是给你的东西。”
单引笙打开了盒子。
其貌不扬的黑色盒子之中,一块色泽浓艳,深绿欲滴的玉佛静静躺在黑丝绒上,于照耀的灯光之下,闪烁惊人的美丽。
单引笙一时惊讶“这块玉水头很好啊,你爷爷对你的朋友这么大方”
杜宴礼瞟了盒子中玉佛一眼,意料之中的东西“他一般也不是这么大方了,这次大概特殊了点吧。”
单引笙想想也是,得意道“照我们情比金坚的关系,那是应该送一点贵的。”
这家伙总觉得又要走上错着错着就对了的路线。
杜宴礼盯了单引笙一眼,没有将话说破。
他从单引笙手中拿起这条属于杜氏女主人的项链。
他说“我给你戴上吧,玉要有人戴,才养得起来。”
单引笙“我一般不戴项链”
杜宴礼没有理会单引笙的拒绝。
他上前一步,替单引笙戴上项链。
两人越来越近,单引笙注视着杜宴礼,从对方沉静的眉眼之中窥出了那一份谨慎和认真。
对方专注得像是在做什么无比严肃的事情一样
紧接着,玉佛贴上他的皮肤,沁凉的感觉一下冲上脑海,也冲淡了单引笙心中晃过的感觉。
杜宴礼扣好了项链。
他再往后退一步,看着单引笙及其脖子上的玉佛。
灯光之下,他的眼里,人闪闪发亮,玉也闪闪发亮。
刚刚完成一个严肃仪式的杜宴礼放松下来。
他和单引笙又完成了一份合同,这一份合同没有白纸黑字,但比白纸黑字更加坚牢;这一份合同也没有法律效力,但比法律效力更具约束。
它用感情书写文字,用心落笔签名。
如果它是监牢,必定有无数人甘心画地为牢,一生不出。
杜宴礼带着他一贯的含蓄,告诉单引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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