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城门。”
应秋水吩咐道。
城头的修士虽然不知道下面的琴师是何方神圣,但这红衣似血、艳丽如刀的宫装丽人是谁,他们是知道的。青叶山城里,剑尊之下,她的话就是不可违抗的圣旨。
城外的一主一仆听见城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
见城上的丽人不见了踪影,落拓琴师将琴塞回到了小童的怀里,说道“进城。”
入了城,依然是琴师骑着驴,小童抱着琴,一前一后地朝着城中行去。
靠近城门的地方建筑损坏比较少,但在这里忙碌的百姓身上的劳累、眼中的疲惫跟麻木的伤痛,还是有如实质地朝着二人扑来。
驴蹄走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仿佛是此间唯一有些活气的声响,也引不来他们的目光。
只有在跟这一主一仆擦肩而过的时候,年纪小些的孩子才会朝他们看上一眼。
小童抱着琴,比走在荒漠中的时候更谨慎,毕竟黄沙对琴尾的磨损不及石头,因此走得就更慢了。
他看了一眼骑在驴背上的主人,男人对他的脚程快慢浑不在意,他的眼睛像是在看着前方,又像是哪里都没在看。
宿清云发讯让他来青叶山城,只跟他提了血河的事,却没有说应秋水也在。
当年她跟自己割袍断义的时候说过,从今以后除非死,否则不要再见,如今她却在城头来迎自己。
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也已经打破了这句此生不复相见的誓言。
看来城中定是发生了什么,牵涉到了她愿意为之打破自己誓言的人,她才会来。
想到这里,男人皱了皱眉,从毛驴上翻身下来,小琴童以为他这是要在城中步行,忙腾出了一只手,要去牵毛驴的绳子。
只是还没等他碰到绳子,他的主人就把他抱了起来,放在了驴背上。
小童不明所以“主人”
这一路上,他的主人是从来没有让过坐骑的,一直都是自己骑着驴,让他抱着琴在后面跟随。
琴师亲自牵了毛驴的绳子,伸手在毛驴的脖子上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对小童笑着道“这样走快一些。”
说完他牵着这头又老又瘦的毛驴,驴载着背上的小童跟琴,朝着城中神庙所在走去。
城中堆积的那场大雪虽然已经化了,但处处都还留着剑子的剑意,这青衫落拓的琴师在青石板上随意一步踏出,就像奏出了天地之音。
灵气共鸣发出的音调化作柔和春风,在城里的长街短巷、高墙矮舍、飞檐翘角各处拂过,化掉了残留的剑意,让此地灵气变得更加调和。
神庙之外,应秋水看着他的身影从长街尽头走来,看着他这番润物无声的手段,果然是差一点成为瑶池宗主,上过神宫又回来,代替神宫光辉遍巡人间的人。
没了小童的短手短脚拖累,行进的速度果然就快了,他们转眼就从长街尽头来到神庙门口。
看着先前来接自己却没有说话的宫装丽人,青衫男子停住脚步,认真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才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还不错。”冷艳如刀的美人淡漠地道。她所说的“还不错”,大抵是因为过去这些年不想见的人都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让她可以忘却一些不想记得的事情。
她那双形如桃花却凛冽如刀的眼睛在长而浓密的睫毛后看着面前的人,而后开口道“你倒是变得让人认不出了。”
昔年他在瑶池,贵为少主,琴痴之名响遍四境。
连轩辕皇朝最高傲的那位公主为搏他“无筝一顾”,也愿使自己最骄傲的琴音出错。
他出入都要南境特有的仙禽青鸾来拉车,身边前呼后拥,侍从起码二十人,哪怕是去一趟万宝千珍楼参加一回拍卖,云靴也绝对不踩地面,红毯要从车驾旁一直铺到包厢。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这个同世间其他失意落拓的琴师一致无二的人,应秋水都觉得只怕当年那个公主会后悔自己弹错了音。
听了旧人对自己的评价,谢无筝却像是完全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身后的小童不习惯骑驴,正抱着琴在驴背上扭来扭去,吸引了应秋水的目光。
出于某种原因,她皱了皱眉,开口道“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让他来抱着琴”
说完这句话,她才认出小童怀里抱着的那张琴。
同这对主仆一样,灰扑扑的伏羲琴跟她印象中的瑶池至宝实在是大相径庭。
当年眼前的人身为瑶池少主,琴意通天,继任琴尊是板上钉钉,这件至宝在他手上正常,可是后来他脱离门派而去,瑶池竟然还愿意让他把琴带走
顺着她的目光,谢无筝回头朝自己的小琴童看去,用并不着恼的语气道“他不肯让旁人抱。”
小琴童小脸圆圆,眼睛圆圆,原本还在扭动,见主人跟这个红衣似血的宫装丽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害羞,把怀里的琴抱得更紧了些。
应秋水看着他,在他的神情之间找到了跟谢无筝的微妙相似,看得出他有修琴的资质,但却很难说这是男人的弟子还是儿子。
如果是后者那更好了。
她舒展了眉心,对多年不见、原本也是打算再也不见的人说道“他在下面,下去吧。”
要入神庙,毛驴自然不能牵着进去,小童终于从自己坐得不习惯的毛驴身上下来,看着一个白衣侍女把毛驴牵下去,然后抱着琴跟着主人一起入了神庙。
剑尊在血池坐镇,应他而来的人却没有直接下血池,而是先去了正殿。
正殿之中,青衫琴师站在神君像前,看着变了脸的神君。
正像没有人见过神君,也没有人见过神君像上浮现出来的这张天真残忍的面孔。
谢无筝凝望了这张面孔片刻,才转过身来,对在一旁等自己的宫装丽人说道“走吧。”
他们顺着通道往下方的血池走,应秋水问“你上过神宫,你也没有见过神君”
脚步声回响在通道中,青衫落拓的男人温和地道“没有,神宫之中对神君的记载也不比人间多,唯一一张画像画的还是他的背影。”
所以他们给神君立像,可以雕出他的身形,想象出他的衣装,但是来到脸上的时候,却不能给那张脸雕刻上五官。
他顿了顿,又道“但那张脸不管是谁,都是从底下上来的光明正大的挑衅。”
他说的“底下”自然不是干涸的血池,而是在底下更加阴冷、更加黑暗的世界。
说话间,终于来到了底下大厅,正静坐在血池前的宿剑尊白发如雪,一张脸看起来却比他青衫落拓的旧友要年轻十几岁。
看着许久未见的旧友,剑心圆融如剑尊也是微微一愣,同样问了一句“怎么搞成这样”
谢无筝对他一摆手,表示不值一提,然后便在地下大厅四处走动,检查了一番。
应秋水立在宿剑尊身旁,看着男人撩起下摆,踏入已经干涸的血池,到中央去查看了一眼已经封闭的通道,随后才从若水剑波动的蓝色光芒中离开,回到两人面前。
“有魔气。”
谢无筝垂着眼看地上的人。
坐在地上的人却像是对这个结果不意外,答道“秘境里也有。”
谢无筝没来之前,宿剑尊并没有对旁人说,他会这么急着动身来青叶山城,不光是因为七大司座的命牌碎了四枚,而且还是因为有人把三大司座的头颅送到了昆仑巅。
“三大司座的头颅切口,留下的魔气淡却精纯,杀他们的人半点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见到这三个头颅,昆仑当代的掌权者便大概知道秘境里出了什么事。
终归是自己唯一的弟子在里面遇到了生死之战,而且跟这三个头颅的主人有关,所以才引来了狱修罗。
他望着风尘仆仆赶来的谢无筝,对他说道,“魔修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起码这一次他们不是在我们的对立面。”
而既然狱修罗都来了,那北堂寒夜自然不会有事,现在所差的就是失踪的应劫心了。
听到这个名字,谢无筝下意识看向应秋水,问她“是沧海的儿子”
“不错。”
宫装丽人眉目不动地说道。
谢无筝顿时便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将目光重新落回血池中央“方才我在查看的时候确实查探到了鬼气,不过通道并没有完全打开。
“血河的血河大阵比起当年在南境施展的时候要更精纯了,不过他的实力不足以完全打通这个眼,更何况才蓄势到一半就被你的弟子打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宿剑尊面前同样席地而坐,然后朝旁边一伸手,一直抱着琴的小童就把伏羲琴交到了他手上。
外形看着落拓潦倒,眼睛却无比明亮的琴修将这件天级法宝横于膝上,宿剑尊看着他,忽然打趣了一句“不用焚香沐浴再操琴”
谢无筝一哂道“哪有这么麻烦”
然后修长十指在琴弦上一抚,琴音如水,就从他的指尖下流淌出来。
与先前他在城门外奏出的那一弦琴音相比,这一曲幽怨如泣,不绝如缕,自阴阳翻覆眼之上响起,顺着没有完全开启的通道如丝下探,沟通幽冥。
北境修为最高的两人加上懵懂小童,听他把这曲子从头到尾弹了两遍,然后才将修长十指按在琴弦上收了势。
他以琴音在幽冥探寻应劫心的下落,应秋水是最紧张的,此刻见他停下,便马上忍不住问道“如何”
“不在幽冥。”谢无筝笃定地道,随即见到应秋水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既是不在幽冥,那就没事。”
遇到任何的问题,只要不脱离人间,那都是对他的一番磨练。
她无需插手。
谢无筝收回目光,看向宿剑尊,说道“青叶山城下面的这件法宝不见了终究是个问题,剩下三境的同阶法宝跟妖丹属性都不对,要找替代品还是要去十万大山跟轩辕皇朝找,找回来我再用个阵法加固就行,总不能让你一个剑尊被耗在这里。”
听到这两处地方,应秋水的眸光微闪,坐在谢无筝对面的宿剑尊却笑了起来,提议道“你跟轩辕皇朝倒是熟,送佛送到西,你去”
水系的天级法宝如凤毛麟角般罕见,有也是珍藏在皇宫大内。
虽然当年那位公主已经嫁人,但凭琴痴的名字去借,相信总能借到。
谢无筝却对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五指再次在琴弦上一挥,奏起了一首比方才激扬得多的曲子。
原本平静的空间在这曲音的震荡下开始不稳,那因为血河大阵而短暂打开又消失的通道开始重新开启,于若水剑的光辉下生出吸力。
见乌光再起,然而却只是局限于血池之中,光柱离地也不过数尺之高,心生警惕的应秋水这才收起了警惕。却见谢无筝起了身,对他们两人认真地道“找水系法宝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要下去查探一趟。
“从这里开始,就是我的事了。”
以活人之身入幽冥,从古到今就只有一个元公甫是活着回来的,可是谢无筝迈向那道乌光的身影却是如此从容。
他斜抱着伏羲琴,另一只手随意地向着身后一招,小琴童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地朝着他跑去,跑到一半化成了一道青光,融入了伏羲琴中。
“器灵”
应秋水如冰霜一样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这竟是伏羲琴的器灵
“想不到啊。”宿剑尊的声音响起,感慨道,“伏羲琴在你手上竟已经孕育出了器灵。”
天级法宝可以有机会孕育出器灵,但是这比凡人得道还要难,想起在门口他说的那句“他不让旁人抱”,应秋水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她就看着这道修长身影就走入了那道乌光,伴随乌光一起消失在干涸的血池中央。
幽冥,黄泉战场。
军鼓,号角,万鬼厮杀。
战场中央,一个穿着恶鬼纹样黑色衣袍、发间跟两耳装饰着不同颜色的袖珍骷髅、身上的戾气比这些在黄泉战场上积年厮杀的老鬼更凶的少年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见到这些鬼物因为见了活人的鲜血而更加被激发出凶性的样子,哪怕已经一刻不停地战斗了二十几日,力竭得几乎要站不稳,他还是从掌心逼出了黑炎,对着这群想要将自己吞噬入腹的鬼物冷道“不怕死就来啊”
就在这时,他听见从幽冥惨绿的天际传来了一阵琴音,经脉里已经接近枯竭的灵力如同枯木逢春,在这一瞬间又生出了力量来。
徐妄一扯沾血的嘴角,充满倔强的少年面孔上露出一个仿佛带着猛兽尖牙的笑容来。
外面在发生什么,楚倚阳是不知道的。
原本打算找他的师父兼亲生姨母眼下因为知道他还在人间,所以打算等他自己回来这件事,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北堂寒夜真的是个天才,修剑行,修别的也很行。
而血契果然是世间唯一能够克制顶级艳毒“美人恩”的东西,契主动三分情,到了受契者身上就变成了十分。
北堂寒夜也不过是叫他过去,他就整个人贴到他身上。
北堂寒夜不过是被撩得有几分情动,他身上就是半身魔纹浮现。
那枚天级夔龙妖丹被狱修罗的魔气碰过,就像是对魔气反应灵敏,血色魔纹一现,它就在丹田里跟着动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清醒不到半日,说话不到三句,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被迫修行中。
一修又过了七日。
原先楚倚阳想着等把妖丹彻底炼化了,到出去以后两人就是毫无交集,两不相欠,纵使对面相逢也不认识,血契就可以不管了。可是现在他就觉得,出去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把血契去掉。
同为魔修,晏寻或者会对消除血契有办法,如果为了这件事情需要去魔域找狱修罗的话,那就等深渊魔域支线剧情的时候去把事情解决。
北堂新换的那身衣服算是毁了,幸好他的储物袋中似乎不缺替换的衣物。
眼下他正在水池里,而先一步洗漱过的楚倚阳则远离了他,在通往山腹的通道里探索。
今日他在通道里走得远了些。
说起来,这段时日因为妖丹的缘故被困在这个山洞里不能离去,竟是楚倚阳这几年在各个世界中最接近休假的时候,不必想着如何抢时间补完剧情,除了吃跟睡,就是这样出于个人兴趣的探索。
越往通道深处走,越接近山腹,听外面的动静也就听得越清晰。
楚倚阳猜测着外面的动静,心道“果然青叶秘境中的霸主天级夔龙一死,这些妖兽就都坐不住,个个都暴动了。”
四处都是兵荒马乱,这一次进秘境里来历练的那些弟子,怕是很不容易。
伸手覆上面前的山壁,感受着山腹外万兽奔腾而引起的震动,楚倚阳垂下了眼睛,眼尾压出一片阴影。
还有那批迟了自己两日到合欢宗弟子,个个都只擅长找人双修,战斗力一点都没有,最好是能在秘境里找到可以抱的腿,不然死在这里真的很丢人。
他放下了手,感觉差不多已经探索到了通道尽头,前方剩下的山壁已经不厚了。
等到妖丹练化的那一日,他要避开北堂寒夜独自离开,恢复的这点修为就算打不开狱修罗留下的禁制,也能够打穿这层山壁,从山腹出去。
楚倚阳想着,把手里吃得只剩下骨架的烤蛇肉扔在了地上,等他一走,这香气很快就会吸引山腹中的其他生物来把它吞下肚。
做完这一切,觉得自己今天出来的够久了,他才朝着原路返回。
山洞水池里,北堂寒夜独自待在水池中央。
他的身上还穿着白色的中衣,与他眼睛上蒙着的黑色布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意外而起的双修结束后,少年先一步梳洗,过后执念于他没有吃到的蛇肉,去了山洞后面的通道捕蛇,又捡了干树枝回来生火。
等到烤好了蛇以后,出于某种似乎觉得留在他身边就会没有办法吃到蛇的奇异念头,他带着烤好的蛇同北堂寒夜告别,离开了山洞,继续去他在通道中的探索。
北堂寒夜辟谷已久,进食对他来说不是必要的事情,但是对没有多少修为在身的少年来说,这却是他人生中的一等大事,只要是他醒着,能够自如的活动时间,他总是在所能去到的范围内寻找食物。
眼下他又离开了,留下的时间正好可以让北堂寒夜入定,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选择留在还有着烤蛇香味的山洞中央,而是选择了水池。
尽管清楚地知道自己中了“美人恩”,才会格外容易因为少年的存在而动摇,可是北堂寒夜也清楚地知道先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情动,跟前面几次全无理智、行为丝毫不受自己掌控的双修是不一样的。
只是一感觉到对方的重量在怀中,就觉得满足;一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在身边,就觉得安宁;而对方只是因为妖力暴动,对自己稍一主动求索,自己就什么都忘记了。
在少年面前,他所有的理性都不翼而飞,就只剩下永久的渴望,原本被杀戮充斥的心仿佛生出了一个填不满的空洞。
这种失控令他心惊。
所以他需要冷静,需要到池中来入定。
池水冰冷,环绕在周围,北堂寒夜想到自己身上的毒。
艳毒可解,只要离开秘境之后到合欢宗去取了解药,就能解掉身上的“美人恩”,除掉解毒者对他的影响。
他在黑布后闭着眼睛,耳朵捕捉着山洞顶上的水滴在离自己极近的距离落下,滴入水池,将平静的池面打得泛起涟漪。
冠绝四境的剑子一头长发未束,披在身后,随着涟漪的波动而轻舞。
他修长如落雁的眉是乌黑的,映着水光的肌肤是白的,看上去极其适合亲吻的唇是红的,被遮挡了一部分的俊美面孔虽然没有表情,但他的心却不像脸这么平静。
山洞顶上落下的水落进水池中,也像是落进他的心湖里,二者都有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平静不下来。
他知道是什么横亘在自己心里。
从入杀戮道的第一天起,师尊就对他说过,他不能留有感情。
“不要动情,这是你师祖留下的训诫。”
忘记感情,抛弃期待,可以使人变得强大,变得不易受伤。
他确实是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将无谓的感情跟期待抛在身后,就再也没有感到过有什么能够伤害自己。
如果楚倚阳对他的影响不是因为“美人恩”,即便是解了剩下的余毒,他也依然受他影响呢
又如果少年对他的吸引,全是因为他身上的顶级艳毒,一旦服下解药他就会完全忘记这些感情,甚至变得跟他母亲一样,心中对一人的情意全数转为厌恶,那到时又会如何
他舍得这样放下吗
他要重蹈他母亲的覆辙吗
这些念头跟在耳边无限扩大的滴水声掩盖了从通道深处传出来的脚步声跟金铃声。
等到有人入水的声音将他从这些混乱纠缠的思绪中扯回来时,从水池边跳下来的人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是入v的第12更。
楚倚阳虽然不完全,但差不多山洞里每一个省略号都代表一场。
而北堂这人还挺宿命论的,目前属于觉得自己不是成为爹,就是成为娘,两种他都不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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