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在两个小辈面前这样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谢二爷当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而陈宿分明答应过宋皎,会过一阵子再来的,可是现在, 他就出现在谢老当家面前,他在宋皎面前也十分心虚。
父子二人脸上都还挂着眼泪, 只是表情都凝固了, 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谢老当家坐在主位上,烛光照不到的地方, 神色晦暗, 是琢磨不清的脸色。
谢沉抬头看回去,喊了一声“爷爷。”
宋皎抿了抿唇角,也跟着唤了一声“爷爷, 我和沉哥有事情想跟你说。”
他说完这话, 就看了一眼二叔和陈宿,表示这件事情和他们两个有关。
谢老当家沉默了一会儿, 才扶着扶手站起身“行。”他看了一眼谢二爷和陈宿,朗声道“范开。”
范开从门外进来,低头抱拳“陛下。”
谢老当家的声音忽然有些许沧桑“把小的带下去拾掇拾掇,洗把脸。”他睨了一眼谢二爷“老的继续跪着。”
他转向谢沉和宋皎“你们两个跟我到后面来。”
“是。”
谢老当家走在前面, 谢沉与宋皎跟在后边,两个人都不自觉紧握着对方的手。
他们都没有见过谢老当家这副模样,好像一瞬间老了许多。
谢老土匪一生光明磊落, 尽力维护着的和睦家庭,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裂口, 在一瞬间就爆炸了。
土匪直来直去的心肠,让他想不明白,自己家里怎么也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谢老当家在小榻上坐下, 抬头看向两个孩子,故作轻松道“你们两个怎么了又吵架了过来坐。”
宋皎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爷爷,二叔是怎么跟你说的陈宿的事情”
“就是说,他在和你二婶成亲的前几天,出去打猎,不小心犯了错,后来那个猎户女也没有告诉他这件事,自己养着孩子。前阵子大雪,猎户女才把孩子的身世告诉孩子,让他过来寻亲。”
谢老当家对宋皎还是知无不言,但不知道是为了说服他,还是为了说服自己,他还加了一句“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正巧你二婶这阵子又怀了,他怕得很,拿不准主意,就来跟我坦白了。”
谢老当家看了他一眼“行了,这件事情爷爷心里有数,爷爷会安排好的。你们都快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不是”
“爷爷。”宋皎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二叔在撒谎。”
谢老当家双唇颤了颤,他应该隐约有所察觉,只是不愿意再查。
可是少年人耿直,不懂得“顾全大局”,“维持和谐”,一定要把自己知道的真相说出来。
“二叔早就知道陈宿是他的孩子了,陈宿也知道二叔是他的父亲,他们之间协商了好多次,最后才来找爷爷的。”
宋皎把自己去年冬天,在乐坊里遇到陈宿的事情开始讲起,包括今天晚上谢沉查到的事情,全盘托出。
外面那两个哭得凄凄惨惨的一对父子,真是一对父子,却不是清清白白的一对父子。
谢二爷一开始就像要把事情瞒下来,一瞒就是十五年,直到事情要暴露了,却推说不认识、不清楚。
陈宿也一样,原本他母亲是被耽误的那个人,他为了帮活着的父亲推卸责任,可以把事情全都推到死去的母亲身上。
宋皎条理清晰,把事情都说完之后,谢老当家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宋皎和谢沉对视一眼,两个人忽然都明白了。
如今的谢家,是天家了。
二叔是二王爷,代表的是天家的颜面。
这些年来,二叔秉公办事,滴水不漏,颇受百姓爱戴,谢老当家也越发器重他。
现在谢二爷私德有亏,受害者不外两个,一是猎户女,二是二婶。
可是这两个人加在一起,并不比二叔的分量重。
要谢老当家狠下心来,为了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女子,和儿媳妇,处置自己儿子,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谢老当家恼火,更恼的应当是谢二爷骗他,骗了十五年。
宋皎从谢老当家身边站起来,同谢沉站在一起。
“爷爷”
良久,谢老当家才道“你们两个,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宋皎想了想,道“爷爷,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二婶,暂时不能让二婶知道这件事情,等过一阵子,二婶把孩子顺利生产下来以后,再把事情交给她决断。”
“嗯,那你二叔和陈宿呢”
宋皎还要再说,却被谢沉拉住了手。
“爷爷,二叔做事滴水不漏,这样的事情都能瞒爷爷十五年,直到刚才在爷爷面前,还能痛哭流涕,假意忏悔。这件事情算是大事,爷爷觉得,二叔会不会在其他时候、其他更大的事情上,也对爷爷有所隐瞒”
谢老当家抬起头,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殿门上。
谢二爷还跪在那后面。
私德有亏,在谢老当家这里还能解释,要是还有其他事情,那就不好说了。
他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个儿子,有着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一面。
谢老当家捏着扶手的软枕,下定决心,对两个少年道“行了,爷爷都知道了,会拿出一个结果,让你们都满意的。你们先回去吧。”
两个人也没有其他理由再留下,只能告辞。
要出去时,谢老当家忽然喊住宋皎“卯卯。”
宋皎回头“谢爷爷。”
谢老当家抿了抿唇角,应当是很不好意思开口“这件事情别告诉你爷爷,他最近够操劳的了,结果我们自己家里又闹出这种事情来。”
宋皎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跟爷爷说的。”
谢老当家朝他们摆了摆手“嗯,去吧。”
他们就堂堂正正地从正门出去,出去时,谢二爷还跪在外面,刻意避开他们的目光,磕头的姿态,几乎是趴在地上的。
而这时,收拾干净的陈宿也被人带回来了。
擦肩而过时,陈宿拽了一下宋皎的衣袖,低声解释道“小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办法。”
谢沉帮他把衣袖拽回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出去了。
临走时,宋皎还吩咐范开,让他一定派人注意一下二王爷府里二婶的动静,不要让她察觉。
下一刻,殿中传来武器落在皮肉伤的声音,谢老当家中气十足“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家出了你这么个会唱大戏的人。”
随后陈宿上前求情“爷爷,你别怪父亲,当时我娘没有把事情告诉父亲,父亲是前几天才知道”
直到现在,他还在撒谎。
谢老当家厉声道“你也给我跪下,不忠不孝的东西,你娘都死了,你还好意思往她身上泼脏水。”
谢老当家几乎是痛心疾首“一窝歹笋,一窝孬种谢家怎么出了你们这一群混账东西”
门外的谢沉和宋皎对视一眼,加快脚步离开了。
两个人回到小东宫,关上门说话。
谢沉道“你刚刚差点惹爷爷生气了。”
宋皎不解“啊怎么了”
“你说把事情交给二婶处理,爷爷有点不高兴了。”谢沉不得不戳破一个真相,“爷爷只是看重我们两个,他没有那么看重二婶。”
宋皎有些丧气,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爷爷是皇帝了,这些事情,也不是在土匪寨里发生的了。他要顾忌皇家体面,还要安定民心。”谢沉道,“爷爷已经足够给我们面子了,不过这件事情,也就在我们家里自行解决,到此为止了。传出去会被百姓议论,万一庆国那边趁机造势,现在局势复杂,爷爷也不好办。”
宋皎还只是说“我知道了。”
这天夜里,两个人是一起睡的。
吹了蜡烛,躺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一种古怪又沉重的感觉压着他们。
两个人许多年来,一路嘻嘻哈哈,直到此刻,才终于体会到一点儿成年人的无可奈何,还是从最敬佩的谢老当家身上看到的。
他们忽然发现,长大并不意味着为所欲为,反倒顾忌的事情更多了。
谢老当家老了,他们真正开始长大了。
两个人沉默良久,最后谢沉在黑暗中开了口“卯卯,你别难过。”
宋皎小声应了一句“嗯,我知道。”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现在只是刚开始,很多事情都还没完善。”谢沉翻了个身,手臂撑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以后我做皇帝,会更好的。”
黑暗之中,宋皎看见他的眼睛,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知道。”
两个人握着对方的手,再也不说别的什么话。
仅仅是一瞬间,便钦定心意相通,千秋万代。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还要爬起来,去兰台读书。
出门时,宋皎还特意去皇帝寝宫问了一下,范开说“二王爷和陈宿一晚上都没出宫,陛下半夜的时候去睡了,刚刚去早朝了。”
宋皎放了心,范开又小声告诉他“二爷平时看起来温和,谁知道背地里捣鼓出这么大的事情陛下昨天晚上还翻了好久的奏章,想是从前有些事情也糊里糊涂的,可能是被二爷给糊弄了,现在才想起来。昨晚上听陛下的意思,好像是要给二爷和这孩子随便弄个封地,就送到封地上去。”
虽然只是不轻不重的处罚,但是好像,也是谢老当家能做到的所有了。
宋皎颔首“我知道了,谢谢范叔。”
“陛下心里还是向着两位殿下的,二爷这么多年藏得深,陈宿随他,心机重。两位殿下年纪小,太子又随陛下,心思直,真要被二爷和陈宿算计,估计也难以应付,还是打发得远远的好。”
范开跟在谢老当家身边十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这样多话。
“陛下最怕的就是兄弟相争,也是狠不下心,能打发走就好了。”范开劝慰他,“有陛下坐镇,二爷和陈宿翻不了天。”
宋皎又问“二婶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有惊动二王妃。”
“那就好,那我先去兰台了。”
“两位殿下慢走。”
两个人走在走廊上,宋皎松了口气“这也算是个好结局,二婶肯定不用跟着去封地。”
两个人起得早,到兰台的时候也还很早。
温知也早早地就到了,一个人正在温书,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来了”
“是啊。”宋皎道,“我们现在要好好读书了。”
温知笑了一下,还是不抬头“我不信。”
宋皎拉着谢沉坐下,翻出一本书,翻开一页,摆在他面前“快点,你昨天晚上答应过我的。”
谢沉看见这东西就头大“我答应你”
“你答应我以后会做一个好皇帝的,做一个好皇帝的必备功课。”
谢沉往下压了压嘴角,开始念书。
没多久,其他人也陆续来了。
“哟,沉哥难得啊。”
谢沉淡淡道“去,别吵我念书。”
“我去”朋友们惊叹,“沉哥竟然转性了。”
“你懂什么那肯定是卯卯和的功劳。”
“和什么”
“和”朋友们挑了挑眉,“恋那个爱了”
朋友们十分默契,不约而同地开始起哄。
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就连一向严肃的温知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很快就皱起眉,等一下,我不能笑,我已经完全失去我的学习伙伴了。
下午上完武课,宋皎和谢沉牵着马,要把马匹送回马厩。
回来的路上,他们才听说,今天谢爷爷在早朝时发了好大的火,把那几个往日同二爷交好的官员都训斥了一遍,还开始翻旧账了,果然有许多不对劲的东西。
一直到了中午还没散朝,下午的时候,几个大臣饿得头昏眼花的,都快晕倒了,谢爷爷才放人。
陛下忽然清算二王爷,朝中大臣纷纷揣测是什么事情犯了圣心,只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猜得中的。
晚上的时候,二爷还是留在宫里,因为昨天谢老当家没把握好力气,打他的时候下了重手,二爷不敢回府,只能在宫里养伤。
陈宿当然也跟着他暂时住在宫里,他想和谢沉宋皎他们一起念书,不过被谢老当家回绝了。
谢夫人也从自己丈夫那里听说了他的事情,当即想到二夫人一个人在府里。
怕她一个人想七想八,谢夫人就连夜搬过去,和她同吃同住,也没有说起二爷的任何事情,只说是她要临产了,自己过来,方便照顾她。
就这样过了几天,纵使迟钝如二夫人,也察觉出有哪里不对劲了。
这天清晨,宋皎和谢沉才到兰台,朋友们都还没到,他们正温书的时候,他们留在二王爷府,负责照顾二夫人的侍女急匆匆地赶来了。
“两位殿下,不好了,不好了,二王妃不见了”
两个人同时放下手里的书,起身上前。
“你慢慢说。”
谢沉冷静的语气让她安定下来,她缓了缓神,继续道“奴婢昨天夜里是守夜的,守完了夜,等白天侍奉的奴婢们进来了,就去睡了。结果奴婢睡了没多久,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出去一问,才知道是二王妃不见了,太子妃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陛下和太子,正吩咐人在府里和宫里找呢。”
这样的事情,谢夫人肯定不会告诉他们这两个小孩子。
宋皎恍然“我知道了。”
他拉着谢沉跑出去,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温知,匆匆道“智多星,帮我们请个假。”
谢二爷在一处宫殿养伤,他们都知道,但是没有去看过。
二夫人肯定是因为这阵子没见到二爷,再加上听了什么传言,又被谢夫人和身边的侍女们拦着,不让她追究,她以为二爷出了什么事情,心中放心不下,就出来找人了。
两个人赶到谢二爷养伤的宫殿时,谢夫人已经在那儿了。
她也猜到了,也带着人找过来了,想来是二夫人没事,她才在外面守着。
谢夫人朝两个孩子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房间里,谢二爷趴在榻上,就披着一件中衣,背上是被谢老当家用棍子打出来的青痕。
二夫人坐在榻边,没忍住就要掉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抱怨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向讨你爹欢心的吗怎么这回下这样的狠手你做错什么了你不会跟他认错啊真是,唉哟,打成这样,还瞒着我”
谢二爷看着她的脸,忽然感慨万千。
说实话,这位夫人不算聪明,甚至有的时候总是犯蠢,可是这么些年,父亲偏心,大哥粗心,就只有她,是一心一意待自己的,犯傻也是为了自己。
谢二爷忽然有些后悔了,要是早点明白
二夫人伸手按了按他背上的伤口,谢二爷回过神,仍旧面不改色地撒谎“没什么,就是去年雪灾,有一笔银子搞不清楚,爹生气了,就打了我两下。我没敢回家,就怕你担心。”
门外的谢夫人松了口气,还算他有点良心,知道把事情瞒下来。
只听二夫人又道“不就一笔银子嘛我给你补上就是了,你爹真是啊,你也不回家,你知道我这阵子有多担心吗我让他们收拾一下,我们回家去养伤,爹那边我去说,反正我现在怀着呢,他不会不松口的。”
谢二爷顿了顿,放轻了语气“你别急别哭。”
话说着,二夫人就要出来了,谢夫人想了想,也只是让侍女们留下伺候,自己拉着两个孩子去了偏殿。
这样的情形,二夫人不会喜欢让他们看见的。
谢夫人同谢沉、宋皎进了偏殿,关上门,压低声音说话。
“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两个人低着头承认了“是。”
宋皎道“我们不想让二婶生气,怕她气伤身子,就想先瞒他一会儿。”
“嗯。”谢夫人点了点头,“还算谢老二有点良心,知道要先瞒着,他刚才要是敢说实话,我第一个进去杀了他。”
外面二夫人已经在吩咐侍女收拾东西了,谢夫人又对他们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要上课了从后门出去吧,别让人撞见。”
“好。”
两个人刚要走,忽然,外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两人顿觉不妙,转身往回走,谢夫人先他们一步,冲出偏殿殿门,在正殿门前停下。
只见陈宿就站在门前,脚边是打翻了的铜盆,水漫了一地,他嘴里还喃喃念着“爹”
二夫人就站在殿中,一脸怔然。谢二爷脸色煞白,已经从榻上坐起来了。
这样的场景,发生了什么,再不必多说了。
谢夫人登时怒火中烧,她比谢二爷的反应还快,一拳就把陈宿打倒在地。
谢夫人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三下两下就堵住他的嘴,然后回头对二夫人道“弟妹,没事,就是个有点失心疯的小太监。”
可是二夫人早已经听见了。
她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木头做的一样僵硬。
她回头看向谢二爷,语气笃定“是因为这个,爹打你是因为这个。”
谢二爷不敢承认,他心想,要是一早就把陈宿杀了,那就好了。
他只敢小声地喊二夫人的名字“慧静”
滴答几声,谢二爷忽然变了脸色,上前要扶她。
再然后,二夫人往后跌坐在地上,谢二爷冲上前扶她,又喊她的名字,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乱糟糟的一团黑云。
殿门大开着,宫人端着清水进去,又端着血水出来。
谢夫人在里面陪着二夫人,惨叫声不绝,二夫人紧紧地握着谢夫人的手,只是喊着“大嫂我好怕,我怕”
谢二爷就跪在边上,抱着头,伏在地上,身形颤抖,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沉和宋皎被赶出来了,两个人也站在外面。
没多久,谢老当家和大当家也过来了。
“那两个混账东西呢”
宋皎不敢说,谢沉道“二叔在里面,陈宿已经被我娘让人绑起来了。”
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被谢老当家维系着的大家庭,就这样散了,分崩离析。
没多久,殿中没了喊声,产婆大概在问了,具体问了什么,外面人都没听见,他们只听见谢二爷疯了一样地大喊“保大,保慧静”
谢老当家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这时宋皎才知道,原来二婶的名字叫慧静,可是二婶和她的名字,根本就是反义词。
她不太聪慧,也不太安静。
没多久,疯魔的谢二爷就被谢夫人赶出来了。
他从自己大哥手里夺过刀剑,一言不发,双眼血红,走向关押陈宿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慧静不会有事的,还要做卯卯干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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