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熹微发烧了。
沈秀第一时间惊醒,摸到她滚烫的额头,翻身打开床头的灯。
也许是今天晚上聊了太多关于母亲的内容,所以她一直在做关于母亲的梦。
沈秀正是被这些闯入她脑海中,不属于她的画面惊醒。
开了灯,她转头去看赵熹微,昏黄的灯光下,女人眉头紧锁,唇色苍白,手抓着被单,好似抓着妈妈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嘴里无助的祈求道“别,别走别走妈妈”
在梦里,她忘了自己是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总裁。
她又变成了那个送走妈妈,却永远等不到妈妈回来的小女孩。
沈秀不愿去评判谁的对错当然,这里不是指赵传颂这个渣男,而是说的赵熹微生母周梓珊。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太脆弱,不过是一场爱情的失利,就当她打倒,年纪轻轻,明明还有许多机会,却将女儿抛下,选择最决绝的方式离开。
人与人本就生来不同,有的人天生钝感,对外界反应不敏感,天大的挫折也能一笑而过,有的人生来敏锐,有如黛玉葬花,连植物的凋零都能引起这种人内心的伤悲,何况是爱情和身体的双重挫折,若无这份敏感,想来她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拉出动人的曲调。
她给赵熹微擦了擦汗,找到放在房间里的医药箱,用测温枪给赵熹微测了体温。
还好,38c,不算太高,还没到必须吃药的地步。
沈秀没忘记晚饭后三婶发来的那条短信,赵熹微每次见过赵传颂以后都会生病,今晚两人虽然没有聊到太多关于赵传颂的内容,但从赵熹微的只言片语当中,沈秀也能推测出来,这个人渣在赵熹微生命当中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急救箱里的退烧贴用完了,沈秀把箱子敞开放到一旁,准备出去找主宅的医药箱。
她陪傅书意去花房给花草剪枝的时候,傅书意让她小心,别被锋利的剪刀和花枝上的尖刺弄伤了手,顺便跟她说了客厅里的常用药大概备在什么地方。
甫一开门,她就和穿着睡衣拎着急救箱的傅书意撞了个照面。
傅书意明显愣了愣,提着箱子的手一紧,显露出几分紧张,“你怎么出来了”
“屋子里的退烧贴没有了,我记得妈跟我说过大厅里还有一个医药箱。”
“又发烧了是不是”傅书意明显有些着急,没有问过沈秀便往里走,沈秀也没有拦她的意思,她觉得傅书意和赵熹微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两人说是母女,却又不像一般母女那样亲近,但不亲近并不影响赵熹微对傅书意的尊重,也不影响傅书意在赵熹微生病时的担心。
进了卧室,傅书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赵熹微如今已经是个已婚人士。
她将手里的医药箱放下,脸上露出讪讪的笑,“你来吧。”
“妈坐吧,我给熹微量了体温,38c,不算太高,要是能用退烧贴退下去,就尽量别吃药。”
她一边说,一边撕开退烧贴,分别贴在赵熹微的额头,左右颈动脉,又抬起胳膊,给她贴在腋下,“退烧药多多少少对肠胃都有点刺激,熹微的肠胃不太好,能不吃药就把热量退下去是最好的。”
“你懂这些,你来安排就是。”
傅书意并没有干涉沈秀,非要她按照自己的指挥来操作。
她并不像大多数那样,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最好的,沈秀能说服她,她固然担心赵熹微,却也没有擅自插手,给赵熹微贴好退烧贴,傅书意眼神复杂的看向沈秀,对她示意了一下阳台的位置,“出去聊聊”
傅书意先出去,沈秀落后一步,合上阳台的玻璃门,她站的角度,恰好能够看到床头灯下,赵熹微沉睡的脸,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也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傅书意自然没有错过这个小细节,心下对沈秀这个儿媳妇自然是越发满意。
“妈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说吧,您穿得不多,别着凉了。”
沈秀关心了一句,傅书意微微摇头,示意没什么,她问沈秀,“关于熹微和她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今晚熹微和我聊了聊她的妈妈。”
“那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傅书意提起周梓珊,并无一分谈到情敌时的憎恨,语气中反倒满是同情,她在睡衣兜里掏了掏,竟掏出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来,似乎是心情有些烦躁,她问沈秀要不要,沈秀以要照顾赵熹微拒绝了。
“熹微不喜欢烟气。”沈秀道。
傅书意靠在大理石的栏杆边,“让你见笑了,我以前其实是不抽烟的,甚至很讨厌别人抽烟,后来烦心的事情多了,发现偶尔抽一根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吐出一口烟雾,姿态娴熟,妥妥的老烟枪做派。
“我不知道熹微跟你讲了多少,但她既然已经跟你讲了她妈的事情,那我也就没什么不能跟你说的。”
“我这辈子,做错的事情不多,一定要说的话,就只有两件。”
“一是没有坚决反对家里的安排,被赵传颂那张脸迷了心眼,嫁到赵家。”
“二就是找到周家,告诉了他们赵传颂重婚的事情。”
“我那时候,是抱着能救一个算一个的心态找上的门。”
“不怕你笑话,我去找她们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在救那些女孩,救那些无辜的家庭。”
那时候的傅书意已经对赵传颂彻底失望,心里头只余下一腔正义。
这些正义里头,或许多少夹杂着几分对赵传颂的报复。
但更多地,绝对是作为女性的同理心。
让她见不得那么多无辜女孩被赵传颂编织的美丽谎言所欺骗。
她没有接触过周梓珊这样的人,也没有想过会遇见周梓珊这样的人。
“你知道我第一眼见到熹微她亲生母亲是种什么感觉吗”
“漂亮,特别漂亮,不夸张的说,熹微她母亲,比熹微都要漂亮的多。”
“她身上有一种透明的,脆弱的,像是琉璃易碎一般的美。”
沈秀看她,提到周梓珊的时候,傅书意言语中并无原配夫人对小三的憎恨。
更多的是一种怀念,怀念里夹杂着怜惜。
这让沈秀忍不住好奇,赵熹微的生母周梓珊,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我有一张她演出时的照片。”傅书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翻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然后递给沈秀,“是我偷偷拍的,这是她最后一次登台表演,就是这次表演回去的路上,她和乐团的人一起出了车祸。”
照片里是一个舞台。
舞台上人数众多,镜头的焦点,聚集在指挥右手边的女人身上。
她身着一袭黑色礼服长裙,怀中抱着大提琴,正低头拉着琴弦。
她瘦的厉害,胳膊甚至没比琴弓粗上多少,格外的白,眼眸微垂,沈秀倏地就懂了,为什么傅书意说“她身上有一种透明的,脆弱的,像是琉璃易碎一般的美”。
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只能放在高档的玻璃橱窗里供人欣赏,想要拿在手中把玩,就要承受她随时有可能脱手而出摔碎的风险。
“那时候她的精神便已经出了问题。”
赵传颂的几个女人里,傅书意最关心的便是周梓珊。
她也说不清楚这种关切从何而来,大概是见到周梓珊的第一面,她便觉得这是个叫人没法放心的女人,而她又总爱操太多心,因此就挂了一份心思在周梓珊的身上。
“其实并不是所有女人都信了赵传颂的谎言,除了周梓珊,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几分猜测,他们并不像周梓珊那样,爱一个人便深信不疑,有两个人甚至发现了彼此的存在,我找上门的时候,他们还在为谁是正宫争论不休,她们不是不知道赵传颂有问题,只是赵传颂出手大方,又会花言巧语,他们哪怕明知道事情有不对劲的地方,也宁愿自己欺骗自己,将就着把日子过下去。”
“唯有周梓珊其他人在被我拆穿真相以后,要么和赵传颂打官司,最后捞一笔和他一拍两散,要么打着做不成老婆做情人也行的念头,继续和他勾勾搭搭,只有周梓珊”
她叹一口气。
“她一开始并不相信,认为我在骗她,直到我拿出结婚证,婚礼现场的视频,又当着她的面给赵传颂打了电话,她才彻底死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描述她那一刻的表情,就像是一朵明艳的花,眨眼间就凋谢在你的眼前,那一刻,我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她的存在其实碍不着我什么,我和赵传颂本来就是商业联姻,年轻的时候我也盼过,怨过,恨过,可是在知道周梓珊她们存在的那个年纪,我早就把一切都看淡了,我只是见不得赵传颂在外面快活,不想让他好过。”
“我没想过会遇到周梓珊。”
“我这一生,后悔的事情很少。”
“唯有这一件。”
“甚至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初我没有告诉周家人真相,就让周梓珊这么一直被赵传颂骗着,就让她一直活在赵传颂构造的幻梦里面,事情是不是会变得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起我好像说过妇女节的加更v后补上来
给我们劳动姐妹庆祝的节日礼物怎么能忘了呢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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