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湖来到刘家的时候,他们家正好端饭上桌准备吃早餐。
他们家的饭食和郑家完全不同。都是白粥,郑家的只能挑两根咸菜放进碗里搅合起来。而刘家的粥,则是细碎的肉末放在米汤里,撒点葱花撒点盐,香味飘出大老远。
郑三湖一下子被香味吸引住了。
她对着刘家厨房的方向咽了咽口水,半天挪不开视线。
到底是才13岁的女娃娃,正在是长身体的年龄。
很容易就被饭食吸引住。
李芳莲端着粥碗出厨房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笑着回头让大丫给郑三湖也盛了一碗。
郑三湖客气了几句,便也顺势跟着他们家吃了。整整一碗下肚,她意犹未尽,用勺子把碗上有肉味的粥末又刮了刮,推进嘴巴里。
李芳莲似是不经意地问“平时在家吃不着肉吗”
郑三湖有些不好意思,硬撑着笑“没有,偶尔也吃一吃。”
说着打了个饱嗝儿。
李芳莲笑笑不说话了。
她知道王守萍这个人一向嘴硬,教出来的孩子也嘴硬。
她们两个人都是隔壁大队的,关系很不错,长大后一起嫁到了这儿。
刚开始嫁过来的时候,都是王守萍在她跟前显摆,她羡慕得不行。
谁曾想风水轮流转。
现在正好反过来了呢。
当初郑家老太爷还在世,郑老太爷是生产队的队长。郑家日子可比刘家好太多了。
相比较下,隔壁刘家就显得破落很多。
她和王守萍两个好友,一个嫁到了刘家,心里酸苦,另一个嫁到郑家,喜气洋洋。
结果没多久,郑家老太爷去世。
郑家几个小子没能守住生产队长的位置。
偏偏她家老公刘富贵脑子活泛,想办法弄到了队长位置。
之后刘家越来越兴旺,郑家则越来越衰败。
现在李芳莲和王守萍见面,李芳莲总也忍不住炫耀一下自家。
王守萍总是嘴硬说郑家也不错。
包括王守萍的孩子也这样。
李芳莲心里有数,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三湖吃饱了再干活。”李芳莲道“你放心,有我一口饭,就有你吃的。只不过回去别和你妈说,免得她再说你在外头讨食吃让她没脸了。”
“我知道。”郑三湖狠狠点头“谢谢李婶。”
饭后就是做活儿时间。
郑三湖做了一个小时后,肩膀和脖子有些酸,出门溜达一下,正好歇歇身子活动一下。
大队的路尘土飞扬。
她小心地看着地面,生怕自己的鞋子被这灰尘弄得太脏。
结果她只顾着看路没看四周环境,走了没几步,就被大队里的一条狗追着咬了一口。
没出血,留下了牙齿印。
但是生疼生疼的。
郑三湖指着那狗子狠狠骂了几句,还拿板砖拍它。
她正打算回刘家继续干活,冷不防的,旁边一个人推着板车转了个弯儿过来。没刹住势头,板车一角把她腿给撞了下。
郑三湖疼得嗷嗷叫。
那人赶着去生产队,看她只是碰到了并没大碍,便十分歉然地和她连声道着歉走了。
郑三湖一瘸一拐地回了刘家,说了一声今天没法继续了,又一瘸一拐回了自家。
王守萍看到了她这颓丧的样儿,大惊“怎么了这是”
郑三湖把事儿大致说了说。
王守萍老大的不乐意“磕了碰了这不是挺正常的。你不去刘家做活儿,得少赚多少钱啊歇一会儿就过去啊。别到时候让别人替了你,那咱们可少了一个来钱的路子。”
郑三湖回了屋里,看看腿上的狗牙印子,又掀起衣服看看撞到了板车的地方,越想越委屈。
冷不丁的,她忽然记起来早晨妹妹郑六洋说的那几句
“谁偷了我的红绳,就出门被狗咬上街被车撞”
郑三湖一个激灵彻底醒悟,忙从柜子里自己的几件衣服里,抽出最底下的那一件,掏出里面的红头绳,放在了郑六洋柜子角落。
等郑六洋过了会儿回屋了,郑三湖指指柜子“刚才我翻衣服,看见你的红绳就在柜子里。你去瞅瞅。”
“不能啊。”郑六洋嘀咕着说“我早晨看了好几遍,没在那儿。现在也哎呀真的是我的红绳”
她美滋滋地把那一截红色的绳子拿出来,攥在手里,宝贝得不行。
郑三湖嗤了声“看你那得意样儿。不就是根绳子吗也值当那么宝贝。”
“二丫那里统共就两根是她爸爸从省城带回来的我好不容易才换了一根可稀罕呢”郑六洋说着,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哪个赔钱货居然敢偷了我的东西又悄悄还回来。让我知道了,她必然不得好死”
之所以这个时候不提郑溪溪了,是因为她知道,这会儿郑溪溪就没来过西厢。
早饭前东西还不在柜子里,现在却在了。一定是什么人早饭后来到这里偷偷放回来的。
就凭这,郑六洋认为肯定不是郑溪溪。
郑三湖听后老大的不乐意“你怎么说话的什么赔钱货不赔钱货的小小年纪用的词儿怎么那么难听”
“妈经常这样说,也没见你不高兴,怎么这时候给我嚷嚷起来了。”郑六洋说着,忽然怀疑地望向自家姐姐“郑三湖,这事儿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说起来这红绳的宝贝之处,也就她和经常出入刘家的郑三湖知道。
就连她们妈,都不一定知道这是省城来的。
而且,她们这个柜子,好像也就郑三湖这个时候能碰得到。
郑六洋斜着眼睛打量郑三湖“刚才你不还说去二丫家吗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郑三湖捂着被板车撞的地方哼哼唧唧,又有些心虚,支支吾吾说“今天被个不长眼的板车车夫撞了下,疼着呢。妈心疼我,让我休息一天。”
她没敢提狗咬的事情。
不然被郑六洋想起来那“被狗咬被车撞”的话后,再对上红绳找到了的事多想一想,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反正就破了点皮,没有出血。
狗咬的地方用清水冲冲就行。
郑六洋早就把之前说过的话忘记了。听说姐姐被撞到,她随口几句安慰了下,就捏着红头绳冲出了屋子,找妈妈给她梳辫子去。
王守萍给郑六洋梳理小辫儿的时候,她儿子郑五波从隔壁屋里出来。
他经过妈妈和六妹那边的时候,一不小心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郑六洋“东西真不是郑溪溪拿的我还以为是她拿的,错怪她了。她昨儿晚上没在屋里睡,我还当她偷了东西心虚跑了,才想着是她拿的,结果妈你说我要不要找郑溪溪道个歉啊”
做错事情道歉,这是奶奶曾经教过她的。
她还记得。
王守萍轻哼着“不用去道歉。那个傻子,你道歉也没用。听不懂的。”
郑六洋想想有道理,哦了声没有话了。
郑五波听后脚步一顿,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他现在八岁多了,比郑六洋和郑溪溪足足大了两岁。他和妈妈王守萍的关系不太亲近,反而和大伯母更亲近点。
王守萍素来好吃懒做。
当初生下郑五波的时候,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一男一女。即便是又生了个男娃,她也失去了初初这个孩子的惊喜。
大概郑五波一岁左右,王守萍再次怀孕。
她借机给这孩子彻底断了奶,又以怀孕为由,不再看管自己的孩子们。
郑三湖和郑四河倒是罢了,年纪大一些,能自己跑着玩。郑五波当时还小,需要人照顾。
当时郑家三媳妇儿还没病故,也是怀着孕,却还帮忙照顾着郑五波。另外就是大媳妇儿周淑玉帮忙看管着孩子。
郑五波是在伯母和婶婶的关爱下长大的。在他看来,妈妈应该是像三婶那样温柔贤淑的,又或者是大伯母那样善良宽厚的。
等到后来他大一些了回到二房的西厢来住,却已经和这边的人格格不入。
郑五波常常跑去找大哥二哥玩。
回去的时候,免不了被自己妈妈数落一通。
然而他还是坚持着去找哥哥们玩。
郑五波昨天是在西厢男孩子们的屋里住的,完全不知道女孩儿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他想。
如果他知道昨天七妹在西厢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待遇,他一定冲过去帮她。
然而他不知道。
俩人压根不在一个屋。
郑五波垂头丧气。
如果妹妹是让他带着的,那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慢吞吞来到了东厢。
没看到哥哥们,他才想起来,不止大哥去了生产队,就连二哥,也因为已经满了十四周岁而跟着去了队里。
现在屋里没了哥哥们,大伯母又去了正房照顾奶奶。郑五波正打算回到西厢去,眼睛一转,瞧见了东厢小堂屋里的角落里的那一团小身影。
“溪溪”郑五波惊喜地唤了一声。
郑溪溪听到了声音,朝这边望过来,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浓浓的疑惑。
好像在说,你叫我干嘛呀
郑五波跑过去“你做什么呢”
郑溪溪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
那是用枯草编起来的一个小东西。圆圆的扁扁的,看上去好像能放东西在上面。只不过女孩儿手小,也不太熟练,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不太成样子。
“别弄了,仔细扎了手。”郑五波说“我带你去采蘑菇吧前几天下过雨,林子里应该有蘑菇,我带你去啊。”
郑溪溪认得这个二房的五哥。
他经常找大哥二哥玩,脾气挺好的,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
郑溪溪点点头。
郑五波高兴极了,拉着她的小手,给她拍了拍掌心的枯草渣末“走我们和大伯母说一声再去林子里。”
大伯母和他说过好多次,去哪儿要提前和她说声,免得她担心。
他可是记得牢牢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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