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栎一向稳重, 可看到林桑青现在的样子也不禁慌了神,忙提点她,“娘娘, 您快整理一下仪容,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面见圣上,您先等等, 奴婢给你拿梳子去。”
林桑青“嘿嘿”笑一声, 不等枫栎拿梳子来,便走到门边侯着,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向箫白泽问安,“皇上万安。”
一道消瘦身影迈过门槛, 带来几缕寒气, 初冬的夜晚已初露寒芒, 他的嗓音亦如天气寒冷, “前朝突然有些事情, 绊住了脚,来晚了些。”
枫栎取了梳子出来, 见萧白泽已经进到宫殿里了,忙把梳子藏进广袖中,跪地行了一礼,“皇上万安。”
萧白泽看也不看她, 只是望着那架屏风出神, 林桑青又抓了抓头发, 使仪容变得更糟糕, 十分虚伪道“皇上日理万机,整日为了家国大事操劳,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后宫静静等着您的到来,哪怕您让臣妾等上一整夜,也无碍的。”
担忧而惆怅地望着林桑青杂草一般的乱发,再拜一拜,枫栎恭谨地退下,顺便把殿门也给带上了。
随着“咚”的关门声响起,林桑青的心霎时提起来,像有根无形的绳子拽着。
来了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她和萧白泽是名义上的夫妻,发生点什么事恰在情理之中。
焦灼地抓着已经乱蓬蓬的头发,林桑青缓缓拉开和萧白泽之间的距离,故意做出扭捏万分的样子,垂首嗫嚅道“那个,皇上,您说巧不巧,臣妾的葵水正好今儿个来了,葵水在身,做什么都不方便,臣妾怕不能侍奉您了。”
她窝在床上想了许久,身为妃子,伺候萧白泽是她应尽的义务,若是不想尽这个义务,目前来看,只有说自己来了葵水才最合情理。箫白泽有娇妻好几位,并不是过分饥渴之人,所以,他绝不会对她霸王硬上弓。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的过满,她维持着娇羞的姿势没有抬头,仍旧能感觉两道若有所思的视线投放在身上,视线的主人默然不语,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良久,萧白泽淡淡吐出一句话,“你当内廷司是干什么的”
内廷司是干什么的林桑青沉默着想,内廷司内廷司,当然是处理宫内大小事宜的机构,譬如修桌子修板凳,培育时新花卉,给主子娘娘们做衣裳鞋子之类的。
难道猛地抬起头,她无意识地睁圆眼睛靠,该不会内廷司除了负责宫里的内务外,还负责记载嫔妃葵水日期吧
瞥到萧白泽看二愣子一样的嫌弃眼神,她晓得自己猜对了,原来内廷司真的还负责记载嫔妃的葵水日期。
这便好比卖弄文采的秀才遇到了文状元,手拿流星锤的莽夫撞见了驰骋江湖的大侠客,瞬间便被打回原形,一点儿面子都存不住。
今儿个压根不是她来葵水的日子啊
这条唯一合情合理的路被箫白泽无情封死,彻底打乱了她原有的计划,林桑青自暴自弃地想,她还琢磨什么新出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箫白泽打晕好了,用武力来捍卫自己的贞洁。
青年立在屏风架子边,静静抚摸着屏风上的纹路,因着身体过分消瘦的缘故,指头上的骨头明显能瞧见。他今儿个把头发全梳了上去,用顶金镶玉的纹龙冠高高盘起,正好留了个后脑勺给她,甚是容易下手。
林桑青把手捏成个实心的拳头,抵在唇边哈了口气,别有深意地问箫白泽,“你怕不怕疼”
箫白泽微微偏头,高挺的鼻梁有如山峰笔直,“疼”继而轻轻一笑,“这句话应当由朕来问你吧。”
林桑青眨眨眼睛,“啥”
拿开搭在屏风上的手,箫白泽缓步往外殿的桌子跟前走,边走边道“大家闺秀,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是不懂得这些事情。”
背过身,林桑青老脸一红。她懂啊跟着温裕那家伙混,想不懂这些东西也得懂啊
顿步在桌子边,箫白泽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你脸红个什么劲”
不能让箫白泽窥探到她内心所想,林桑青忙做出燥热的样子,把实心的拳头撒开,改成巴掌在脖子跟前扇着,“唔,繁光宫今天怎么这么热。”
“是有些热,可能是添了地笼的缘故,内廷司的人晓得朕畏寒,一般朕到哪里,地笼便添到哪里。”苍白的唇一张一合,纤细的指头搭上衣带,挨个解开,箫白泽深深睨她一眼,用看穿一切的语气道“何况,你在殿内还穿得这样厚实,每个盘扣都扣上了,想不热都难。”
林桑青早就晓得,她的小心思瞒不过箫白泽,她也没想瞒他。能从毫不知名的无名小卒变成大乾朝的皇,箫白泽要经历的事情定然有许多,估摸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任何小聪明在他眼底都会原形毕露。
她只是想试一试,没准箫白泽见她无意承宠,觉得索然无味,便暂时放过她了。
自顾自想着这些事情,等她回过神,箫白泽已经把外袍褪去,只剩下一身明黄色的里衣了。
林桑青呆了这这这,她不过晃了会儿神,怎的箫白泽就把衣裳给脱了她往内室撤了几步,磕磕巴巴道“你你你,您您您,您脱衣裳做什么”
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的面容上写满理所当然,箫白泽回问她,“不脱衣裳怎么睡觉”
捂紧衣裳,她靠在屏风边叫嚷道“谁要和你睡觉”
夜风喧嚣肆虐,新换的透亮窗户纸被吹得哗哗响,箫白泽停下手上的动作,双眸如深不可测的深渊,语气低沉道“林桑青,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她自是明白自个儿的身份,可再明白,她也不愿和不爱的人睡觉。
那样全身的每个毛孔都会觉得不痛快。
她缩在屏风边,紧紧捂着胸前的盘扣,箫白泽占据在桌子旁,眸中透出些许思量,殿内充斥着奇怪而紧张的氛围。正僵持不下,箫白泽的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急促而短暂,在一片静寂中格外清醒。
如临大赦,林桑青赶紧抓住这个机会,本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的精神,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带,“皇上饿了”做作地叹息一声,不胜唏嘘道“哎,皇上为民操心是好事,可也要仔细自个儿的身子,若您饿出什么事情来,咱们乾朝的未来可怎么办我这儿恰好有些吃食,在您身旁的桌子上,您将就吃些,垫吧垫吧肚子。”
萧白泽许是真饿了,再次给她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掀开盖在桌子上的纱罩,略微惊讶道“你宫里怎么有桂花糖蒸栗粉糕”捏起一块,看了看色泽和样式,惊讶加深一层,“还是方御女做的,你与她关系很好吗”
啧,看来萧白泽吃了不少方御女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只看外观和色泽,竟然就能分辨出糕点出自方御女之手。“也不是很好,左不过有两面之缘,但我觉得,方御女与我很是投缘,而且”顿一顿,林桑青眯眼微笑,“她挺好玩的,心思与城府都不深,略微激一激就上了套,忒像我的一个玩伴。”
不知为何,林桑青只与方御女说过几句话,却莫名觉得与她似曾相识,可能是她的脾性和温裕有些相似的缘故吧,只是比温裕少了纨绔。也有可能是方御女的脸太平凡,除了一双澄透的水眸外便没甚可取之处了,同宫外的普通少女一样,她混迹在菜市场时,看过不少普通少女,是以才觉得与她似曾相识。
见她眯眼微笑,萧白泽柔美的俊脸登时一黑,眉头霎时拧成了个疙瘩。
林桑青这才想起,面前这位比她还漂亮的爷怪癖多多,他不许她眯着眼睛笑。将神色恢复如常,她咳嗽一声,殷勤地提醒萧白泽,“皇上,再怎样忙碌也要照常吃饭,不若饿伤了胃,吃再多草药也补不回来。”
皱在一起的眉头缓缓松开,萧白泽咬了点儿桂花糖蒸栗粉糕,“朕不爱吃宫里的饭菜,千篇一律,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吃到嘴巴里却腻得慌,卡在喉咙处难以下咽。”
林桑青想说教他一番,宫里的饭菜多好吃,她一天吃八顿都不带够的,萧白泽这纯属是好日子过多了,皮痒痒,想作着过。
但,她只是一介妾室,如若敢和萧白泽说这些话,估摸要挨板子。
说来,今儿个光顾着愁晚上侍寝的事情了,方御女送来的糕点她还不曾尝过,淡淡的甜香味弥漫殿内,勾得人要流口水,她不禁舔了舔嘴巴。
慢吞吞挪到桌子边,她也捏了块软软的桂花糖蒸栗粉糕,正打算把这一块全送进嘴巴里,祭一祭五脏庙,萧白泽突然沉声道“别吃。”
“怎么了”她撅噘嘴吧,埋怨道“哎,我说,作为皇上也不能这么自私吧,这份糕点是我向方御女要的,那么便是我的东西,我吃自个儿的东西还要皇上您同意吗”
手中的大半块糕点倏然掉在地上,萧白泽扶住桌子,唇角有明显的血迹溢出,他道“有毒。”
言闭,整身向后仰倒,重重砸在地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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