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壮实的汉子老实挠挠头, 黝黑的面容上浮现抹朴实微笑, 一口白牙比瓷器还亮, 他挠着头憨笑道“方才这位姑娘也这样问,桌子还是那张桌子,不曾更换过。草民不过是重新将桌子漆了一遍, 又在桌子四周和桌腿上雕刻了寓意吉祥的花纹。对了, ”想到什么,他拍一拍身边的焕然一新的桌子,“这张桌子之前有些摇晃,草民便打了两根钉子进去,现在这张桌子结实得很, 用个二三十年都没问题。”
哗, 望着几乎完全陌生的桌子,林桑青开始相信方御女的话了, 难怪方御女如此崇拜这位乡下表哥,原来他当真有一身好手艺,破破烂烂的桌子都能让他改造得媲美收藏品
“你”她想同他说两句话,却不知如何称呼他, 犹豫半晌,她依据他的体型试探着唤他, “嗯壮士”
壮士神色如常, 看来并不讨厌这个称呼。
林桑青遂放心唤他, “看壮士一脸质朴之色, 说话也很有辨识性, 似乎很少进城来。你方才自称“草民”,不是宫里的惯称“奴才”,可是仅仅受雇于内廷司,并不是宫里的人”
方御女这位表哥很懂宫廷之礼,拱手作了一揖,他坦然回道“回娘娘,草民原本住在灵越县,以做木工为生,在十里八村小有名气。前段时间,里长告诉我宫里缺手艺好的木工,他让我进宫来试一试。草民想着宫里给的俸禄高,在宫里做上一年顶在老家做十年,便从老家来了平阳城,准备在宫里做几年木工再回去。”
林桑青了然颔首,“唔,你是从灵越县来的,那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她没有去过灵越县,并不知那地方环境怎么样,但对任何人来说家乡都是令人怀念的地方,多夸夸总无坏处。
打量皮肤黝黑的汉子几眼,她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继续往深处探问,“看壮士年纪不小了,不知你可有家室,可有妻儿若是有家室和妻儿,你离家百里到这皇城来,她们在家中岂不是无人照拂了吗”
汉子咧唇哂笑,“草民孤身一人,并无父母和家室,只管自个儿的饱饿死活就成了。”
啊林桑青眨眨眼睛,他今年有二十五六岁了吧,这么大年龄还不成婚,他是打算孤身到老吗乡下不比城里,乡下的男子过了一定年纪还不娶妻便娶不到好姑娘了,要么娶个寡妇,要么娶个身体有缺陷的女子,除非家中有钱,还能挑到水灵的大姑娘。
可是方御女这位表哥看上去并不是有钱之人。
几滴雨水透过窗子溅在面前的桌子上,像极了眼泪,林桑青伸手将水珠抹匀,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他,“壮士可认得方舒玉”
神色陡然一变,肤色黝黑的汉子立刻予以否认,“不、不认得。”
哟,他否认这么快做甚
眉心向上挑起,林桑青掩唇深深笑道“本宫不过随口一问,壮士别紧张。”
唤来梨奈赏了他几两银子,林桑青伏在冰凉的桌子上,目送他步伐紧张的匆匆离去。
方御女的这位表哥戒心很重呢。
他入宫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午间白瑞公公到繁光宫来了一趟,他年纪大了,又有腿脚疼的老毛病,按理说应当退居二线养老才是。但他对箫白泽很是忠心,宁愿拖着病躯为他忙前忙后,也不愿退居二线享清福。
一根软毛拂尘终日不离手,白瑞噙着老年人特有的和蔼微笑道“娘娘,皇上让您多做些家常豆腐,说等会儿他和魏先生会过来用午膳。皇上还特意交代了,让您在菜里头少放点辣椒,咱们皇上口味清淡,吃不得辣。”
彼时林桑青正在琢磨午饭吃什么,闻得箫白泽要她做家常豆腐,她顺杆子想了想,决定中午不吃御膳房送的饭菜了,她自个儿下厨,做几道寻常的菜肴将就吧。
但做事情不抱怨不是她的风格,是以她稍微抱怨了那么两句,“皇上这是不拿本宫当妃子用啊,请厨娘还要给工钱呢,本宫这又当妃子又当厨娘的,应当拿两份工钱吧”
白瑞展眉微笑,他从袖笼里掏出一支簪子,递给林桑青道“皇上料到您要说此话,所以让老奴过来传话的时候,一并给了老奴一支盘花孔雀玉簪子,皇上说,有了这支簪子,八成就能堵住您的嘴了。”
林桑青“啧”了一声,箫白泽还真是有够了解她的,说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将她了解得这样透彻的呢
有机会她得问问他。
接过样式好看的玉簪子,林桑青朝白瑞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好了公公,什么都不用说了,家常豆腐少放辣是吧,本宫这就去做。”
白瑞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
虽然箫白泽只点名要了家常豆腐这一道菜,但林桑青想,一道菜肯定拿不出手,何况箫白泽是带着魏虞这个外人来吃饭的,她作为一个贤惠的内人,理应多做几个菜,也不要特别多,四五个菜总还是要的。
哎内人意识到自己用了这个词,林桑青不由得吃惊地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自己当成了箫白泽的内人呢
这种想法很危险,极其危险,危险到了一定程度,她得在将这种想法烙进脑子之前赶紧纠正过来。
可能是近来箫白泽待她不错的缘故,一个态度恶劣的魔鬼突然变成了慈眉善目的佛陀,任谁都会被佛光感化的。加之后宫只有箫白泽这一个男人,他的样貌又生的那样好看,很是能蛊惑人心,也许时日久了,她看他顺眼了,所以才会无意识的把自己当成他的内人来看。
林桑青这样宽慰自己。
饭点刚到,箫白泽和魏虞准时到来,他们俩的身形差不多,个头也差不离,一人执一把黑色的油纸伞,步伐稳重有加,远远瞧着像是去执行任务的杀手一般。
雨天湿气加重,到处都潮乎乎的,殿内特意点了檀香来祛除湿气。檀香的香气重,却仍未盖住箫白泽身上的龙涎香气,他将黑色油纸伞靠在门边,抖了抖披风上沾染的水珠,方才迈步进殿。
进殿首先抽了抽鼻子,他一边解披风,一边随口道“好香。”
林桑青迎上前去,接过他解下的披风挂在架子上,信口解释道“是檀香的香味吧,外头下雨了,屋子里头湿气重,我特意让枫栎点了檀香来祛除湿气。”
走到饭桌边坐下,箫白泽望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满意道“我指的不是屋子里头的檀香气,而是这桌菜肴散发出的香气,是饭香味。”
魏虞挽起衣袖顺势在箫白泽旁边坐下,箫白泽冷冷瞥他一眼,魏虞登时认清形势,他抬起屁股,识相的挪到箫白泽对面坐下,将他旁边的位置留给林桑青。
挂完衣裳,林桑青在箫白泽身边落座,她拿起银筷子,眯着眼睛朝魏虞打招呼道“魏先生近来可好咱们有些日子不见了呢。”将目光转向箫白泽,她把上午就闷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皇上怎么想起来领着魏先生来繁光宫用膳了”
箫白泽没有吱声,他夹了一块家常豆腐放在嘴边吹凉,魏虞看他一眼,代替他回答道“阿泽这人性子古怪,他很少夸赞别人,但是上次他居然在我面前夸你做菜的手艺好,还说你做的家常豆腐尤其好吃,真的有家的味道。我这个人没啥大爱好,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个老饕,平阳城里的菜馆我都吃遍了,真没找出几家好吃的。”
温雅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期待,他夹了一筷子家常豆腐,嗓音如少年人一般轻快,“这不,我想尝一尝宸妃娘娘您的手艺,便腆着脸不请自来了。”说罢,迫不及待的把豆腐塞进嘴巴里。
也许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咀嚼几下之后,魏虞咽下豆腐,微微侧首向箫白泽,压低声音道“嗯阿泽,我觉得这道菜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过如此,还没我府上的厨子做的好吃,你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魏虞其实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了,但繁光宫人手少,现在又是饭点,更是愈发安静,很小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得了,扯着耳朵偷听完魏虞窃窃的私语,林桑青沮丧地想,她辛辛苦苦忙前忙后做了半天的菜,魏虞一句不过如此就打发了她,他的口味未免也太刁钻了,也太不给她面子了。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是自信,她老娘为人那样挑剔,却也挑不出她做的饭菜有什么毛病,魏虞怎么能说她做的菜“不过如此”呢
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她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想着去回敬魏虞,毕竟作为客人,魏虞有挑剔的权利,她没有办法去干涉他。
箫白泽却突然对魏虞道“你嘴巴有问题吧”顾及魏虞的脸面,箫白泽扒拉了一口米饭,放低说话的声音,头也不抬的回怼他,“嘴巴有问题了就要及时医治,等会儿回去你用银针给自己针针嘴巴,针完后再尝东西,味道保准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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