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数不尽的人, 每个人的性格和脾性都不一样, 有的懦弱有的张扬, 有的知恩图报有的狼心狗肺。
林桑青觉得,她的性格介于懦弱与张扬之间,脾性也介于知恩图报和狼心狗肺之间。
说到底周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却从未感念过她的生养之恩, 顶多碍于血缘关系,对她存有几分尊重之意罢了。
就连这几分尊重之意也少的可怜, 仅是聊胜于无。
耳边不断传来娘刻意捏着嗓子发出的温柔声音, 她极尽柔情地讨好金府尹, 这对听惯了她粗嘎嗓音的林桑青来说,着实是种折磨。
幸而宣世忠及时前来解救她,“娘娘,请您到厢房去。”
看样子是把温裕带来了。
与温裕一别多日, 林桑青很是想念他, 兴冲冲起身, 她对箫白泽道“你先在这儿吃饭, 我到楼上去见一位故交, 等会儿吃完了饭你也上楼吧,我引荐他给你认识。”
箫白泽淡然颔首, “好,我等会儿上去。”他静静捧着那盏冷却的清茶, 比女子还美艳的容颜在暮色下晓得有些恍惚, 令人看不真切。
温裕是平阳城里有名的纨绔公子哥, 他仗着他爹是兵部副侍郎,自个儿又会些功夫,平日里煞是嚣张跋扈,惹人嫌的事情没少做,一点儿也不像世家子弟,反倒像混混儿。
还没到楼上厢房,林桑青便听到了温裕嚣张的威胁声,“敢绑小爷,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一个一个的都给我等着,等会儿小爷挣开绳索,非得把你们全撂倒”
温裕总是这样,不管有没有真本事,先把威胁的话说在前头,丢什么都不能丢气势。压紧脸上的面纱,防止被他一眼认出来,林桑青推门进去,笑嘻嘻道“别咋呼了,温裕啊,你先猜猜我是谁。”
宣世忠绑温裕的时候用的法子八成不大磊落,温裕吃了暗亏,一张脸气的通红,下巴都快要拉到地上了,他蛮横抬头,鼻孔朝天道“哼,小爷没工夫陪你们玩。说吧,要钱要命要钱我家里多的是,要命我不给,你们看着办吧。”
啧,林桑青头一次看到被绑起来的人说话还能这么硬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说话不硬气的温裕还能叫温裕吗望着温裕绑在身后的双手,林桑青笑着挑眉,“温裕,说大话可以,可你手抖做什么,害怕就害怕嘛,我又不会嘲笑你。”
颤抖的双手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下来,温裕吞吞口水,油盐不进道“要你管,小爷冷不行吗”
现在可是四月,天气再冷也不可能冷得发抖,温裕他显然是害怕了。转身关上房门,林桑青抱着手臂站在温裕对面,故意嘲笑他道“小样,嘴巴还挺硬,不晓得能不能拿来砸核桃。”
温裕来回打量她几眼,没认出她是谁,嘟圆嘴巴朝她吹一声口哨,故意言语轻佻道“看你的身材挺窈窕,凹凸有致,该有的东西都有,也是个尤物呢。不过相貌吗相貌我不知道,但漂亮姑娘哪里用戴面纱,你脸上一定有两个大痦子,容颜漂亮不到哪里去,所以才戴面纱遮丑。”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齿,他笑着猜测道“哎,我说你不会是看上小爷我了吧,你觊觎我英俊的面庞,所以才让家里的下人绑架我,想逼我娶你。”
态度傲慢地撇嘴,温裕不屑一顾道“我可告诉你啊,我温裕这辈子绝不娶妻,万花楼的姑娘我都爱不过来了,怎么可能把所有的爱都匀给同一个人”
多日不见,温裕纨绔的一面愈发凸显,简直到了令人厌恶的地步,林桑青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冷着脸,悄无声息地提起手边的板凳。
察觉到她的动作,温裕快速向后退几步,他警惕的看着林桑青,“你要做什么”
林桑青提着板凳追上去,“打爆你的狗头”
这个混蛋居然敢这样说她,分明是讨打
天香楼的客房空间很大,林桑青提着板凳追了温裕几圈,始终没追上他,那家伙的双手虽然被绳子绑住了,但他的脚底下就像装了轮子似的,跑起来带风。
半柱香时间过去了,他们俩都累的气喘吁吁,追到圆桌旁边时,林桑青重重把板凳放在地上,与温裕一人站在桌子的一侧休息。
未等把气息喘匀,温裕一壁气喘吁吁地吞着口水,一壁抬起头看向林桑青,准备劝她住手,有什么话他们好好说,何必动用武力呢。
抬起的视线没有触碰到面纱,映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眉眼分毫不差,他不由得“咦”了一声,眸子里射出惊讶的光芒,突然道“青青”
“唔” 林桑青抬手抚摸脸颊,这才发现蒙在脸上的面纱不知怎么脱落了。她今儿个本就打算与温裕相认,面纱迟早是要揭去的,是以她并没有隐瞒,而是大大方方朝温裕笑道“你怎么这么后知后觉,到现在才认出我来,咱们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算是白处了。”
温裕似是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她,快速闭眼,再快速睁开,重复数次之后,眼前的人影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容颜一如往昔清秀艳丽,就连眯着眼睛微笑的小动作都没有改变。
“林桑青”温裕又重重唤道。
久别重逢的场景最是让人动容,鼻子有些不通气,喉头也发梗,林桑青红着眼眶道“温裕,我没死,你看,我还活着。”
桌子上恰好有一把削水果的刀子,温裕没被久别重逢的欢喜冲昏头脑,他先背过身拿到刀子,继而动作熟稔地用刀子替自个儿解了绑,显然他曾经做过这档子事。
从桌子那侧缓缓绕到林桑青身边,温裕微微低头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也不眨,良久,他突然抬起手用力扯她的脸,神经兮兮道“哪里来的骗子,居然敢带人皮面具来骗小爷,青青分明死了,她的尸体我曾亲眼看过,就连她的棺材都是小爷送的,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温裕似乎真以为林桑青脸上带了人皮面具,是以他手下的力气极重,似乎真的想从林桑青脸上扒下一块人品面具。
林桑青疼得跳脚,“疼疼疼疼死了,温裕你脑子有问题啊你再这样我可把你打碎你爹珍藏花瓶的事情告诉他了”
扒拉了半天,没有找到人皮面具,反而把林桑青的脸蛋儿掐得通红,收回手,温裕惊讶道“那是我和青青之间的秘密,你怎么会知道”
林桑青拿嫌弃的眼神看他,“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假傻,但温裕,我今儿个才发现你是真的傻。”
温裕拧着眉毛思忖须臾,身为兵部副侍郎的儿子,他多少也懂得一些识人的方法。一个人变化再大,但身上的味道是不会变的,他凑近林桑青,抽着鼻子轻嗅她身上的味道唔,是熟悉的淡香
心底的疑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温裕趴在林桑青的肩膀上欢喜大哭,“哇,青青啊,我想死你啦”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在温裕这里行不通,温裕向来是欢喜由心的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
收回眼眶里的眼泪又飙出来,林桑青轻拍他的后背,哑着嗓子宽慰他,“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看我一个女孩子都没放声大哭,你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哭的这么起劲作甚。”
温裕把鼻涕眼泪都蹭在林桑青的衣服上,“小爷高兴啊青青,你不知你死后我有多孤独,再没人一边陪我堕落一边劝我向上了,那些世家公子哥要么不屑于我为伍,要么就跟着我一起潜进堕落的深渊,我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废人,越发自甘堕落”哭着哭着,温裕突然想到什么,眼泪戛然而止,他问林桑青,“等等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容貌一样,我那日在皇宫看到的人是你吧”
林桑青讪讪笑笑,算是默认了。
温裕恼火的转身,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岔岔不平道“好你个林桑青,亏我那日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哭得像个老娘们似的,你却分外洒脱,干脆装作不认得我”
林桑青挠着头发向他解释,“哎我那日有苦衷的,温裕,其实我很想与你相认,有位鼎鼎有名的大诗人说过,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但你晓得的,我不大爱结交友人,是以我的知己唯有你一人。有谁会不愿意与唯一的知己相认呢除非苦衷大于相认的欢喜,温裕,你试着理解我一下。”
温裕的耳根子软,三两句话就哄得他恼意全消,别别扭扭地转过身,他问林桑青,“怎么回事啊青青,你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到了你硬邦邦的尸体,怎么你现在又好生生地活过来了”
林桑青搬把椅子到他对面坐下,想了想,她坦诚对他道“这个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等有时间我再细细向你说,反正玄妙得很。”
温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脸上再度扬起由衷的笑意,他难耐欢喜道“不管怎样,你没死就好,哪怕你是从地底爬上来的妖怪我也不怕,我身上可有从普陀山求的玉牌呢。”笑着笑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意陡然消失不见,渐渐被踌躇不决所取代。
小心地觑望林桑青的脸色,温裕抿抿嘴巴,犹豫不决道“青青,我想同你说一件事,你,你先答应我,别生气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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