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嘲讽地笑上一声, “呵呵, 金夫人”不屑而轻蔑的眼神在身着华服的周萍身上晃悠两圈,别有所指道“金夫人的姻缘花常开不败,真令人羡慕呢, 尤其夫人的身材也不错,一点看不出曾经生过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没听出来淑妃话里的深层意思, 周萍抓住其中一句话辩解道“娘娘恐怕是记错了,臣妇只生养过一个孩子。”
娇小的身躯中散发出倨傲孤冷的气息,淑妃低头整理橙金色宫装的衣袖, 慢悠悠道“金夫人的记性可能不大好,本宫可还清楚记得呢,去年你逼死了亲生女儿,惹得整条街上的民众颇为不平,联名将此事捅到官衙去了。你往牢狱里走过一趟,便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的事情吗”
见淑妃旧事重提, 周萍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反常,眼角余光似是不经意从坐在不远处的林桑青身上扫过, 她吐出一个深埋多年的秘密,“这样和你说吧,死去的那个孩子是我前夫的女儿,和我可没有一丁点儿关系。”怕淑妃不理解, 她特意解释了一番, “当年我第一任夫君病死, 只留下我和忘语孤儿寡母, 难以维持生计。我带着忘语从乡下到城里来投奔亲戚,走到一片荒郊野岭,正好碰到他们父女俩。我还记得,当时那个孩子病病殃殃的,身上全是伤,我看他们父女俩可怜,这才大发善心与他结为半路夫妻。多年来,我一直把那个孩子视为己出,吃穿用度从未缺过她的,只是偶尔会让她搭把手做些事情罢了,算是尽足了后娘的本分。她自己想不开要往死路上走,跟我有劳什子关系”
周萍说的这些事与在座诸人都没有关系,他们随意听一听,听完便任这些话从耳朵眼里溜走。
林桑青却惊的洒了抵在唇边的酒水。
娘说的什么视为己出、未缺吃穿这些虚伪的假话暂时按下不提,她惊的是她竟然不是娘亲生的孩子么
她不止一次问过林清远,也问过周萍,问她是否是他们的亲生孩子,爹每次都斩钉截铁的说“是”,娘也从未否认过,问得多了她便也开始深信不疑。
到头来,她的深信不疑全是一场空。
她并未觉得失落,甚至心底隐隐开始庆幸庆幸周萍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酒菜已经上齐,梨奈不用再在御膳房盯着了,她怕林桑青身边无人可使,便没回繁光宫,赶着来绮月台找自家主子。
抵达宴饮的大殿中,刚好看到林桑青把酒水洒在身上,梨奈忙不迭把腰间别着的手帕递给她,“娘娘,您是不是太累了”
神色自然地接过手帕,林桑青竭力维持镇定,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正常,“哈哈,洒酒可能会传染,皇上刚洒过,本宫也开始步他的后尘。”她偏头对坐姿优美的季二小姐道“二小姐可要小心些,别被本宫传染了。”
季二小姐掩唇微笑,“娘娘说笑了。”
宴会已经过了一半,酒菜的滋味都已尝遍,该聊的天也聊得差不多,这个时候正适合表演歌舞助兴。
握着柔软的手帕,林桑青装作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抬头吩咐梨奈道“梨奈,去把表演助兴节目的乐师舞姬们都叫出来吧。”
梨奈脆生生应了,转身去殿外传等候多时的乐师舞姬们。
乐师和舞姬很快进殿,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穿七彩舞衣的年轻舞姬,乐师们抱着自己的乐器走在后面,他们都低着头,脚步不疾不徐往前走。
这些舞姬和乐师林桑青都不熟悉,她只和弹琵琶好听的那位女师傅说过话,并且她还许下承诺,说要把繁光宫里的紫檀琵琶送给她。她翘起脖子找了找,弹琵琶好听的那位女师傅走在队尾,她紧紧抱着怀中泛着淡红色光泽的红木琵琶,低下头跟着前面的人挪动脚步。与前面人相比,她的步伐看上去有些凌乱,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
快到林桑青身边时,女师傅稍稍偏头瞥她一眼,接着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似乎不想和她打照面。林桑青凝神看着她怀中泛着淡红色光泽的红木琵琶,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说不出来。
视线不经意触及身下的红木餐桌,黑红透亮,可见岁月沉淀的痕迹,她愣怔一瞬,倏然间觉得灵台一片清明淡红色
不对她平日里用的并不是现在抱着的这把琵琶
林桑青出身不高,没有机会接触琵琶这种高雅玩意儿,但基本的生活常识她还是有的。她知道红木有老红木和新红木之分,老红木颜色呈黑红色,新红木呈淡红色,弹琵琶的女师傅前段时间一直用一把黑红色的老红木琵琶,但今儿个她抱着的这把琵琶呈现淡红色,显然是新红木制成的。
新红木与老红木虽然都是红木,但价格天差地别,她是宫里的老乐师了,没道理在排练的时候用价格不菲的老红木琵琶,而到了正式上场却换成略次一等的新红木琵琶。
结合她方才反常的表现,林桑青越想越不对劲。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就在弹琵琶的女师傅即将走过身边时,林桑青忙叫住她,“师傅等等。”
女师傅猛地顿足,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
嚯,林桑青更加笃定这里头有问题。
噙着深深笑意起身,林桑青绕到她身前,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把琵琶拿到自己手上,漫不经心把玩着琵琶,她笑道“师傅这把琵琶颜色挺不错,看上去像是值些银钱的,左不过我猜它的音色应该不好,配不上师傅所奏的钧天之乐。”加深唇角的笑意,她抱着琵琶坐回自己的位置,“本宫先替你收着吧。梨奈,”她唤守在身边的梨奈,“脚程快一些,赶紧回宫一趟,把墙上挂着的那只紫檀琵琶取来,让师傅用那只琵琶奏乐。”
梨奈不解其意,但她还是立即出门往繁光宫跑,一路匆匆忙忙,光是鞋子就跑掉三回。
弹琵琶的乐师见林桑青抱着她的琵琶不撒手,顿时显得很是焦急,她不敢把琵琶抢回来,只能容色哀婉的同她讨商量,“娘娘,奴婢平日里皆是用这把琵琶弹奏的,若是突然换另外一把,只怕”
林桑青收敛笑意,冷冷斜睨她,沉声道“本宫说了这把琵琶配不上师傅,它便配不上,难道师傅认为本宫说的不对吗”
弹琵琶的乐师战战兢兢垂首,“奴婢不敢。”视线若有若无往被林桑青抱在怀里的琵琶上瞥,她咬一咬涂过脂粉的嘴唇,额头上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
殿中的宾客们没等多久,梨奈很快抱着紫檀琵琶返回绮月台,由于琵琶长久挂在墙上,没有人用过,上面已布满灰尘,梨奈特意拿软布擦拭两遍才抱过来。
乐师不敢拒绝林桑青,只得抱着新取来的紫檀木琵琶上场演奏。
歌舞表演如常进行,宾客们沉醉于歌舞之中,尽情享用着美食珍馐,没出什么岔子。
淑妃似乎尤其喜欢这支新排的曲子,她一直挂着满意的微笑,指头不自觉地在桌子上轻轻打着节拍。林桑青偏头看了看她,淑妃察觉到她的视线,顿时恢复平日里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林桑青有些想笑。
待助兴的节目表演完毕,林桑青不动声色地唤来白瑞,谨慎叮嘱他道“白瑞,你把琵琶拿到后面剖开,看里面可藏有什么东西。记住,不许把琵琶交给任何人,你是皇上身边的人,若是有什么人敢到你手里抢东西,你要及时告诉我。”
白瑞郑重地接过琵琶,趁殿中众人不注意,抱着琵琶往后殿去了。
林桑青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她放松挺直的脊背,略靠在椅背上,细细打量着殿中的世间百态。
太后仍旧和国公府的大夫人坐在一起,她们亲亲热热地叙着旧,说些陈年旧话;淑妃和季二小姐虽然坐在邻边,但她们之间几乎毫无交集,只是各人饮各人的酒,看上去像陌生人似的;周萍和林忘语倒没怎么饮酒,但她们喝茶水比较多,等下肯定要出去如厕。
正牌林小姐的爹娘亦前来赴宴,他们夫妻俩感情很好,一直在相互帮忙倒酒。见林桑青抬目看向他们,林夫人激动得几乎快要落泪,林大人也不怎么淡然,左不过林府大公子没来,想来应当还在塞外守边关。
依照林夫人的性子,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哪有不扑上来哭一场的道理,林桑青十分害怕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是以昨儿个她特意让梨奈捎口信回去,千叮咛万嘱咐,让林夫人在宴会上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她们林家已被抬到了几乎与季家同等的位置,一举一动都要万分小心,不能让人拿住话柄。
除了淑妃一直撂着脸之外,殿中呈现出一派其乐融融的宴会盛景,大臣们尽兴畅饮,大抵今夜都想不醉不归。
不时有大臣举着酒杯向箫白泽敬酒,好听的话说了一大串,箫白泽不好不喝。殿中灯火通明,箫白泽白皙的脸蛋儿上已浮现薄醉之色,双颊微红,看上去更像大美人了。
他的身子羸弱,其实是不能喝酒的,然而大臣们的盛情难却,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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