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过去一两个星期, 闹得沸沸扬扬的江崇风波终于开始渐渐平息了。
游隼戴了顶渔夫帽,脸上是遮得很严实的黑色口罩。然后是宽外套, 小腿收紧的马裤,高帮靴。
傍晚时分,他从家里出了门。
没有开车,靠脚走的。
出了小区保安亭,沿着一条落叶金红的林荫道一直走,走一两公里,拐上天桥后有个地铁口。
正是下班的点儿,五点半多一点儿。车声鸣嚣此起彼伏, 长长的几条人队排在天桥上。
游隼压了压帽檐儿,融进了人潮。
地铁站堪称人山人海, 每节车厢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游隼被挤到车厢门角落。
车厢里有一股混乱的、难闻的味儿, 汗味、不知道谁身上的烟味、刺鼻的香水味和不知道藏在谁兜里谁包里的肉包子味,手机亮光几乎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游隼右边有两个放了学的高中男生正兴致勃勃地聊最近的体育比赛, 右边有个女生捧着手机给朋友发语音, 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骂江崇,不知听到什么, 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斥骂说谁看过啊你才看过那些东西呢老娘也是瞎了眼了才喜欢他
像条胖水蛇似的歪歪扭扭缠在铁扶杆上的中年男人, 正在用手机外放着一段十几秒的成功学大师授课视频,视频结束后自动跳转到下一个视频, 一个打了兴奋剂似的男声高亢道为你揭秘娱乐圈乱象你以为ria就是娱乐圈没节操的下限了吗
虽然风波已经渐渐平息, 但人们仍然在回味咀嚼着前段时间那档子丑闻带给他们的那些个振奋的日日夜夜。
江崇那几百个g的片子,直接让他“一战封神”,人送外号“片子哥”, 另获上头亲自给批的封杀红头文件一份。
被封杀的远远不止他一个,还有那些个和他“兄弟情深”的好队友,不过有此殊荣被封杀文书指名道姓的仅仅只有他一个。
sacecraft娱乐说好的齐白枫涉毒的道歉发布会还没来得及开,就被迫宣布将无限期暂停ria的一切商业活动。
林野也被爆出睡粉实锤,一夜之间,三年前七人出道的七人团就剩下了谢瑞轩一个。
两天前,无力回天的sacecraft娱乐正式宣布了ria解散的消息。
sacecraft娱乐股价断崖式下跌,短短几个星期市值蒸发过六成,风口浪尖上一篇又一篇用大白话写的金融分析文和金融分析视频火爆全网,分析sc娱乐究竟是正处在多么一个水深火热、里外不是人的境地里,和sc常年合作的某某影业、某某传媒这次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网友们也多了个新乐子,每天高强度去找天天哭嚎着“哥哥吸毒怎么了”、“哥哥偷拍怎么了”、“哥哥睡粉怎么了”的粉丝对线。
那十多个信誓旦旦说自己要么和游隼谈过恋爱的,要么和游隼上过床的,一夜之间,要么抢着反水,要么就微博账号注销了。
没过两天,承平警方发布了在网络空间恶意造谣者某某、某某某等十几人已拘留的通报。
十几个人居然都是造谣,要给游隼找黑料已经到了需要造谣的程度,造谣的人还都是收的江崇的钱至少名义上是江崇的钱。
游隼一下子成了绝地反杀,一人搞炸一个团的“天降正义”,一夜之间流量和风评都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程度。
原本aha偶像市场就是游隼和ria分庭抗礼,现在ria解散了,游隼已经隐隐有了一人断层,独占aha偶像市场的劲头。
捧着手机发语音的女生抱怨了几句,抱怨自己瞎了眼,以前给江崇花了多少多少钱,这些钱还不如扔水里听个响
“哦”她激动地小小叫了声,语速飞快地冲着手机道,“你也爬墙游隼了”
“对,你也觉得他颜超帅对不对我第一眼就觉得他是ria里最帅的那个了”
“帅为什么还骂他哎,要不是被ria那烂团下了降头,我怎么可能到现在才爬墙进了个黄赌毒窝点,换谁谁不跑弟弟实惨了”
她忽然瞟到车厢门口,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些。
她不好意思发语音了,怕被人家听见,于是默默打字道
卧槽槽槽槽槽槽姐妹我下班坐地铁碰见一个超帅的男的衣品超好而且腿巨长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这唠唠叨叨了半天,怎么才看见他啊我应该早回头的一看气质就是aha呜呜呜今日梦中crh,你说我要不要上去要帅哥一个微信
偷拍不好,我就不拍照了,反正就是很帅很帅。有多帅我感觉有点像游隼,就是游隼那挂的姐妹你懂我吗
她正和姐妹聊得开心,还在想到底要不要鼓起勇气上去要个微信不说发展一段缘分,能聊聊天也很好呀
但地铁到站,男生拉了拉渔夫帽帽檐,便转头下了车厢。
她不无遗憾地看着今日地铁crh的背影,但还是心情不错地觉得今天运气很好。
游隼出了地铁口。
已经快是十月底了,冷风从天桥上穿过,天桥一边是昏黄的落日,一边是满是片片鱼鳞云的青色天空。
游隼靠在天桥栏杆上停了停。这条街人不算太多,向天桥底下眺望,街口那头有个老报亭,沿街摆着两把黑色公园长椅。
很隐约的能看到一个穿着驼褐色大衣的人影,隔远了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小点,但能看得出衣着讲究而且很整齐。
他在冷落的报亭前停了停,等走动起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张宽大的报纸。
游隼转头加快步伐向天桥那头的楼梯赶过去,一个年轻男生和他打了个照面。男生愣了愣,跟过来不太确定地问“请问,你是游隼么”
游隼一撑楼梯栏杆,从五六阶楼梯侧边直接跳了下去。
他站住回头笑道“当然不是,认错人了。”
然后游隼继续向街头那边的长椅走过去了。他想慢点儿走的,但肯定是走慢了就会迟到,他不想迟到,所以才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金恪刚展开报纸,余光便瞥见一道人影。
男生外套敞着怀,被风鼓得很高,像只扬开翅膀朝他飞过来的小鸟。
有一刻钟金恪想张开手臂,让小鸟落在他怀里。
但然后他不禁哑然了片刻,以游隼的秉性,他现在张开手臂,游隼十有八九不过是,满脸疑惑地问他一句他在干什么。
游大少爷提早刹了车,转而慢悠悠地朝金恪走过去。临走过去前,他整理了整理自己脑门儿前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几缕头发。
他若无其事地过去站到金恪旁边“我没迟到吧”
金恪看了眼手表“早到了五分钟。”
“”
好像是为了争什么面子似的,游隼特地指出“你到得更早。”
金恪偏过头“我不是已经等你等习惯了么”
游大少爷搓了搓背着金恪的那边的手指头,心不在焉地说“有吗”
今天是一场约会,他们两个人的约会。
段明绪不知道哪根脑筋搭错了,居然以为他和金恪睡了,游大少爷火急火燎,就差把刀逼在段狗脖子上辟了谣,并作了严正声明他和金恪不是那种关系。
但江崇那事儿也的确是金恪没和他打招呼就下的手。
虽然就算没有金恪,他也照样能把江崇拉下水,不过是早半个月和晚半个月的区别但金恪这下确实帮他省了不少功夫。
这次江崇也死得很透,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复出。
总结这次他欠金恪一个大人情。
其实他欠金恪人情早不是一次两次了,要都还上不知道要还多久,可他也不能次次都欠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他不知道金恪缺点啥,就直接问金恪他能干点儿什么给金恪抵债的
金恪说,要他带他出来约一次会。
约会
是他想的那个约会吗
他们两个,约会
游隼飞快地瞟了金恪一眼,又转回头,清清嗓子问“今天那个aa,”他咕咕哝哝地把“约会”两个字儿糊弄过去了,“是我来安排对么”
金恪望了眼车水马龙的大马路,连绵的喇叭声,还有刺穿口罩的车尾气味道。
游大少爷千叮咛万嘱咐地和他说过千万别带别人来,司机也别带来,十分雄心壮志地和他承诺说一切都交给他安排。
但金恪目测他不提醒提醒游隼,游隼要带他继续在这里闻十分钟车尾气。
“阿隼,约会的第一步,”他颇有教养地点头道,“先带你的约会对象找一辆合适的交通工具。”
游隼“”
其实游隼把金恪约到这里来是有一点儿讲究的。第一,这个地铁口在他家和金恪公司的路线中点;第二
这次约会游大少爷的确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经过网上教程教导和家门口的千百次练习,游隼熟练地用手机扫码解锁了报亭边儿上的一辆公共自行车。
他给金恪也扫了辆,用腿撑住车子,很有兴头地抬抬眉头说“小金,走吧”
金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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