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小说:庶兄 作者:白鹿谓霜
    第18章

    018

    江三爷回府一事,未在府中掀起什么波澜。

    倒是余氏特意去了三房一回,打算问问三房的账目,江三爷打算交到哪个手里。江家妯娌四人,中馈本该嫡媳妇管着,但长房章氏常年不在府里,三房顾氏早逝,便一直是余氏在管。

    江三爷从书房过来,“二嫂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余氏略寒暄了几句,才直入主题,说起正事,“从前小叔不在府中,三房的庶务,母亲便交给我管了。我今日来,倒不是来居功的,只是如今小叔回来了,三房也有主子了,我便想着过来,跟您问个章程。”

    三房的庶务,管着倒不是说多麻烦。但余氏是官家小姐出身,平日里最好面子,三房没个长辈在,她帮着管,那是她做长辈的慈爱。但如今江三爷回来了,她一个做嫂子的人,管小叔房里的事,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这个道理,江三爷自然也明白。

    听了余氏的话,他便也爽快地应下了,道,“二嫂的意思,我明白了。如今我既回来了,再劳累二嫂,便是我的不是了。”

    说着,江三爷略微思索了一下,叫了下人,道,“去请秦姨娘过来。”

    过了片刻,秦姨娘便过来了,一身青绿的裙衫,柔婉温顺,盈盈屈膝,跟二人见礼,“三爷、二夫人。”

    余氏看了眼秦氏。

    秦姨娘的容貌,比起顾氏,其实差得远了。那顾氏生前才是真正的美人,肌肤胜雪、弱柳扶风,便是她头一回见,也是久久才回神,心里不止一次暗道,一个商贾人家,竟养出这样娇弱的美人来。

    只可惜,顾氏福薄。生前便不得江三爷喜欢,生下宜嘉后,便早早病逝了。倒是这秦氏,这些年跟着江三爷在湖州府伺候,隐隐有一人做大的样子。

    余氏自己是正室夫人,最是厌恶妾室和姨娘之流,江二爷屋里几个姨娘,她平日里便不待见。但秦氏是小叔的房里人,她自不会摆脸,但也没同她热络什么,只淡淡颔首。

    江三爷没在意,看秦氏来了,便跟她道,“等会儿你跟二嫂去一趟。日后三房的庶务仆从之事,便交你先管着。”

    秦氏屈膝应下,跟着余氏去了二房。

    江三爷则自顾自地回了书房,过了会儿,便听下人来报,道长女和次子来跟他请安了。他点了头,江明晖和江宜曼兄妹两个便进了门。

    请过安,江宜曼便亲手端上一碗汤,“父亲赶路辛劳,这是女儿熬的参汤,父亲尝尝可好”

    江明晖见状,为妹妹说话,笑着道,“妹妹一大早便起来熬汤了,方才我见了,问她要一碗,她都不应我,心里只惦记着父亲您”

    江宜曼被兄长打趣,仿佛是羞了,咬了咬唇,朝江三爷撒娇道,“您别听哥哥胡说。他要喝,我还能这般小气,不许他喝么只是这碗是给您准备的,我才不给他。哥哥便是爱逗我”

    兄妹二人正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下人又进来传话了

    ,这回来的,却是江明霁和宜嘉。

    江三爷微微敛了笑,看着走进来的兄妹二人,视线很快地划过宜嘉那张稚嫩的脸,没有一丝停留,便径直地道,“起来吧。”

    他没有看宜嘉,连同她那期待慕孺的眼睛,也一并忽视了干净,只问起长子的功课,又叫了江明晖的名字,道,“这是你弟弟明晖。明年我打算叫他下场试试。你是今届案首,平日里得空,也可跟他聊聊。明晖,功课上有什么不懂,便多去跟兄长请教。”

    江明霁淡淡地应下,看了眼江明晖,见他眸中划过一丝嫉色,平淡无澜地收回了视线。

    跟两个儿子说完话,江三爷的视线,才不得已落在宜嘉身上,见她仰着脸,一双杏眼明润清澈,他那些不堪的心思,在这个孩子面前,仿佛无所遁形一般。

    江三爷心里抑制不住地升起浓浓的厌恶,克制着情绪,垂眸淡淡地道,“至于宜嘉,母亲道你一贯多病,便也不必日日来请安了。日后初一十五过来一趟便行了。”

    说罢,不等宜嘉开口,便抬手道,“好了,都下去吧。”

    宜嘉愣了愣,跟在二哥身侧,乖乖地朝门外走。

    快出门时,她回了下头,看见庶姐端着碗汤,同父亲亲昵地道,“父亲方才光顾着说话,这参汤都凉了。您快喝了吧,女儿也不打扰您了。”

    父亲伸手接过,仰头喝了汤,放下碗,又摸了摸庶姐的头,嘴里不知说了句什么,神色和煦。

    宜嘉看得怔住。

    江明霁回头,便看见宜嘉停在那里,看着书房内说着话的父女二人,神情落寞。隔扇日光照进来,衬得她稚嫩的脸颊,白得几欲透明,让人想到易碎的瓷器,叫人看了有一种很不忍的感觉。

    江明霁蹙眉,他此时才明白,宜嘉昨日为什么会哭成那副可怜模样。

    并不仅仅是没能与父亲亲近。而是江三爷并不喜欢宜嘉这个女儿,至少,他更疼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庶女。

    他走过去,牵起宜嘉的手,带她出了江三爷的书房。

    回鹿鸣院的路上,连片的绣球花开得正旺,蓝白、桃红,往日里漂亮的风景,宜嘉此时却没心情看,心里仍想着父亲待庶姐的温和,直到二哥淡淡的声音响起来。

    “宜嘉。”

    宜嘉回过神,仰起脸看二哥,见他低头看她,声音却称得上温和,道,“这世上,人和人的缘分,本就有深有浅。有些事,有些人,尽人事就好,不必强求,也不必因此伤怀。”

    宜嘉微愣,头顶被兄长轻轻地摸了一下,再仰起脸,就见二哥已经不再说什么,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了。

    宜嘉愣愣看着兄长,见他侧脸神情平淡,语气平淡,不由得想到这些年,二哥便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独来独往,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只是她失落时,有二哥安慰。那二哥难过的时候,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宜嘉这样想着,心里那股难过失落,仿佛渐渐淡了,只觉得很心疼二哥。她停了下来,轻轻拉了拉兄长的衣袖。

    “二哥。”

    江明霁回头,就见宜嘉仰着脸,小小的人,稚嫩得很,却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道,“我与二哥的缘分,是深的。”

    江明霁微微一愣,旋即伸手,揉了揉宜嘉的头,道,“是。”

    有时候,江明霁也觉得,宜嘉大抵是上天予他的福报。他一时心软,救下的幼妹,天真稚嫩,荏弱无害,犹如小动物一般,毫无保留地信赖他。

    他便也觉得,她是他救下的,他合该护她一辈子。

    过了几日,江三爷便去了河间府府衙报到,他这回是平调,在河间府仍任同知。刚上任,便赶上疏浚河道一事,一时忙得昏天黑地。

    宜嘉能见他的机会,少之又少,她渐渐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期待父亲的疼爱了。

    倒是董妈妈,还怕她因此难过,特意安慰她,道,“府衙事多,三爷一时顾不上家里,也是有的。待三爷闲下来,定会来看您的。”

    宜嘉听后,没说什么,闭上眼睡了。

    次日是初一,她照例去三房正院给父亲请安。坐了会儿,下人便过来说,府衙有事,江三爷出门了。

    宜嘉也没有很失落,把自己给父亲做的一双鞋垫,交给正院的下人,请她转交,便带着宝音出了正房,往族学的方向走。

    到了族学,宜嘉跟两个姐姐打过招呼,便乖乖地在座位上练字。

    刚练了小半页,臂肘被顶了一下,她扭过脸,就见江宜乐朝她示意,宜嘉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抬眸,就见罗先生进来了,身后跟着庶姐江宜曼。

    她穿着一身茜红色的长褙子,搭云白的褶裙,打扮得十分雅致。

    宜嘉却看得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前面的三姐江宜珠,同样的茜红褙子和云白褶裙,连绣的花纹,也极为相似。再看三姐姐的脸色,已经倏地沉了下来。

    罗先生倒没在意女孩儿们相仿的衣裙,只道了江宜曼今日起便与她们一同进学,叫她们姐妹几个和睦相处,勤勉读书等等。

    一番话说完,便叫江宜曼入了座,自顾自地开始讲课了。

    一堂课上完,罗先生起身出去透气。留女孩们在书堂休息片刻。

    江宜曼见状,便起身过来,想跟宜嘉她们说话,还未开口,便见江宜珠一下子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江宜曼一愣,旋即微微咬了唇,叫住江宜珠,双目含泪,委屈地道,“也不知我哪里惹了三妹妹不虞三妹妹连话也不想与我说一句。”

    江宜珠一愣,她素日里同江宜乐吵吵闹闹,打架都打过,但也没见过江宜曼这般,她连重话都不曾说一句,就哭上的,皱了皱眉,心道,果然同母亲说的一样,小娘养出来的庶女,上不得什么台面。

    她懒得与江宜曼多说,转身便出去了。

    江宜曼脸上白了又红,咬着唇,回了座位。

    一下课,她便回了妙馨院,开门的丫鬟来得迟了些,她只觉回了府里,连个下人也敢怠慢她了,冷冷叫她跪

    着,快步进了正房。

    秦姨娘正在屋里看账,见女儿一回来,便扑到自己膝上,哭了起来,委屈不已地道,“姨娘,我想回湖州了。府里一点儿也不好。”

    从前在湖州府,父亲是同知,姨娘管着家里,二人彷如夫妻一般,在一处玩的官家小姐们,也都捧着她。可回了江家后,一切都变了。她只是个庶出的小姐,人人都瞧不起她,连下人也怠慢她。

    秦姨娘听完女儿断断续续的哭诉,眉头微蹙,却没安慰,反而呵斥道,“什么庶出不庶出的,你若因此认命,我倒白生养你这个女孩儿了。”

    江宜曼被姨娘骂得愣了下,泪眼朦胧地抬起眼,便见姨娘伸手,用帕子替她擦了泪,语气柔和下来。

    “在这府里,最体面的自要属大房和三房。你与二房和四房计较什么,也不怕跌了面子。再者,宜嘉虽是嫡出,可生母早逝,而你自幼养在你父亲身边,得他疼爱。回来这些时日,你可曾瞧见你父亲待她有什么亲近之处你啊,哄好你父亲、别叫宜嘉抢了你父亲的疼爱,才是正事,与那些小女孩儿吵什么嘴。”

    秦姨娘一番话,说得江宜曼醒过神来,她止住了泪,打起精神,道,“那我这就去给父亲送汤。”

    秦姨娘看女儿想明白了,才赞许地道,“这就对了。曼姐儿,你记住,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哭哭啼啼是最没用的。”

    见女儿擦了泪,出了门去,秦姨娘垂眸喝了口茶。

    其实女儿怀念在湖州府的日子,她又何尝不怀念。只是江三爷的仕途,不是她区区一个姨娘能插手的。既然回来了,就只能去适应。

    好在江三爷仍是信任她的,把三房的管事权交到她手里。三房没有主母,老太太年迈,祝氏又是个不抗事的,否则这管事权也落不到她手里。这样好的机会,她不牢牢抓住,为自己争取点什么,未免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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