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丰年一病就是好几日,虽没有热度,身上却虚的发寒。刁姑娘来瞧了她好几回,心疼的不得了。
她握了任丰年的手难过道“早知如此,我一早便该好好劝你的。”
任丰年知道她难过什么,这前后两件事发生的太巧了。
任丰年摇摇头“怎么能怪你呀,是我执意的。”
她又对刁姑娘道“阿靖,你帮我打听一下,上次小船上可有一位身子不爽利,拿着纨扇,皮肤很白的姑娘。”
刁姑娘点点头道“我会给你打听,你放心罢。”
待刁姑娘走了,任丰年才问玉芝道“任想容哪里去了”
自从上次被她在小楼里狠狠训斥过以后,任想容好像也不曾再巴结谁,而是安安静静的躲到一边去了。
玉芝道“二小姐这些天仿佛同吕家的几位小姐走的很近,她的小姐妹很多,所以搭上线还算容易。”
任丰年挑挑眉,想不到任想容安生不了多久。不过也不想管她了,她身子不舒服,想早日回府里,顺道把任想容一起带回去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货,在外头不能好好给她立规矩,回去有她苦头吃。
任丰年同知念珠和佛印“咱们最晚后天便走,你们去给我把任想容带回来。”
没想到念珠回来,却说“二小姐不肯回来呢,她同三个吕家旁支的瞧着关系极好,奴婢几个实在没本事。”
任丰年冷笑两声,问出任想容在哪里,便准备出去抓人。
玉芝劝道“大小姐,现下外头天色都晚了,您身子未愈,再出去找人怕是不好啊。”
任丰年披上衣服,果断道“不碍事,我今夜便要去。”她不是为了任想容,却是为了她自己。
任想容是个蠢的,待她去晚了,说不定早就把自己估价卖了。这样一来旁人还怎么看她任家的女孩别的小门户的姑娘想巴巴儿的去豪门当贵妾,她管不着。但是她家绝不能有,便是父亲在这儿也绝对不容许
她把自己小小收拾一番,给苍白的面颊上涂上脂粉,戴上花钿和头面,带着丫鬟们出了门。
外头的空气莫名有些闷热,远处的几栋小楼里皆是灯火通明,大约是聚在一道吃酒玩乐的豪门子弟。虽说一人一栋两层的小楼,到底有莫大的差别罢了。任丰年只觉得后悔,不知为什么就是很后悔。
她们低头走路的功夫,远处的楼一座座皆“砰”地燃烧起来,虽只东边的楼,却十分吓人了。她们清楚的听到远处仆从们惊惶奔走的声音,和尖叫声。纱窗里原本透着的诡妙的舞姿,变成了连绵的火海,她们不曾靠近,却感受到了扑面的灼热炙人的火光。
念珠吓得紧紧拉扯住任丰年“大小姐,咱们赶紧走罢,那头太乱了”
任丰年本想刁姑娘也不在东面的,可是却放心不下任想容。
她不是什么观世音菩萨,当然不会爱一个这样的妹妹,哪怕是亲妹妹。可是她很怕父亲会伤心,怕父亲觉得她没有当好一个姐姐,对她失望,远离她。父亲有些皱纹的脸上,不应该出现悲痛欲绝的表情。她好容易和爹爹关系亲近些了,不能,绝不能因为任想容疏远。即便是受伤,她也不能无动于衷。
任丰年推开念珠,拉起裙摆往大火的方向奔跑起来。
那栋小楼也被带起了火势,好在不在中心位置,烧的不算大。里面女眷的尖叫声还依稀可闻,她把救火的仆从,桶里的水一把倒在脸上身上,跑进楼里。
楼里皆是浓烟的味道,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任丰年蒙着脸,躲着着火的地方,快步上了楼。上楼的路被堵住了,一根着火的横梁压着路,不好跨过。幸而她事先在身上扑了水,还能撑一会儿,不多想,便跳过去。
任想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那些女孩把她挤在里面自己逃跑了,她来不及走,只好被堵在门里。她好后悔,为什么要来见她们,被有意无意羞辱不说,还被人遗落在这里。
任丰年一把拽起任想容,猛力掐着她的手臂叫她清醒一点。任想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任丰年却什么都没说,指着门口叫她出去。火越来越大,原本的门边早就被火淹没了。
任丰年没有办法,只能把屋里结实些的绳子和腰带之类的都快速找出来,绑在一起。从前在长安的时候便是这样,有户人家着了火,听说也是这样,才逃出两人的。
任丰年和任想容把绳子固定住,她把绳子甩下楼,犹豫一下,叫任想容先下。任想容被她吓蒙了,摇摇头不肯。任丰年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狠厉的指着楼下。
屋子已经成了火海,早就没有能固定住的东西了,她只能自己抓着绳子的另外一头,喘息着拉住绳子,一步一步咬着牙送任想容下去了。
等任想容顺利到了只剩下小半截楼面的位置,她终于脱力,松手把她摔倒在地上。大约任想容这下也摔的不轻,她有些嘲讽的想。但是没有时间了,她可以赌一赌,有没有人来救她。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有些不寻常。吕家两女的事情,还有那个采莲女。事情过后她也曾寻人去找过她,可惜找到的那个采莲女,形容仿佛更瘦弱一些,直觉说并非当时那个人。加上那个女子异常矫健的体魄,和力道,能把她从水里扯出来,根本不像是寻常女子。
当然,这些皆是她信马由缰的猜测,依据只采莲女一人,可自小到大,她的直觉一向算不错,她可以赌一把,也许有人暗中注意着她,不知什么原因,但至少现在不会是恶意的。
或是,她跳下去摔断腿,反正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么。她没有觉得不甘心,她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她要告诉她爹,他没有对她尽责,他对任想容的宠爱都是没有意义的。她任丰年才是他唯一值得被宠爱的女儿,任想容只会在他的纵容下拖累人而已。她生来就有反骨,没有温热的皮肉包裹着,便露出极端的叛逆来,若是寻常时候,想必也不能理解自己所作所为。
她看了眼楼下,任想容已经不见了。她暗暗嗤笑她,就是个白眼狼,果真不出所料。
任丰年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扒着窗棱,想要靠着墙边一跃而下。她暗暗告诉自己,一点都不高,怎么也摔不死人,只要她摔下去的方式足够好。
脚下一滑,她睁大眼睛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往下坠落的失重感觉,仿佛有泪水盈满眼眶。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一个人拦腰抱住,稳稳落在了地上。炽热的空气里,泛着好闻的松木香气。她的手脚还在剧烈颤抖,几乎失态的抬头,看到一张沉肃熟悉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喘息着坐在地上。
他漠然的看着她,把她拉近些许,仿佛心情也不太好,扯过她肤质细嫩的脚腕一看,才发现早就红肿了,大约是方才掉下去的时候扭伤了。
他似笑非笑,缓缓开口道“是老爷派我来有事要做,不便透露,顺便保护大小姐和二小姐。”
任丰年瞪大杏眼,抖抖唇瓣,她从来不知道她爹还能有这样的本事“真的吗我爹根本不像有这样本事的人啊。”她还是很了解自己家在平遥的定位的。
他把她扶起来,看着她道“真的。”
任丰年给唬的点点头“哦这样啊,那你真是辛苦了。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别的暗中保护着我呢。”
他低头看她的眼睛,淡淡道“大小姐期待是什么人呢”
任丰年别过眼“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人,白日里看着我,而且还护着我。昨晚做个梦,还以为是我命中开玩笑的,你干嘛这样瞧着我不准说给我爹听”
他不答,低哑道“为什么救二小姐呢,明明你很不喜欢她。”
任丰年沉默一下,低头道“还不准我做一次好人了么”
李琨知道任丰年没说实话,转身便走,不置可否。他多少能猜到一点缘由,只若真是那样,身后的姑娘实在是太稚嫩天真,甚至愚蠢而不自知。而他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这姑娘的心思很重,心眼很小,却并不多聪慧,若是无人护着她,不知日后多坎坷。
她凝视着他的背影,咬了唇,喊道“我走不了啦,你能背我么”
李琨回首道“男女授受不亲,大小姐不需要我为你叫人么”
她愣了愣。
他才露出极淡然的笑意“骗你的。”
任丰年被他打横抱着有些脸红,她不确定在黑暗中,他是否看得见,只好尴尬的转移话题“那日的那个采莲女,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他说“不认识。”
任丰年啊一声,失望道“是嘛。”
因为这天晚上很乱,李琨抱着任丰年走小路,不曾遇见什么人。他把任丰年送到,嘱咐了伤筋动骨须得休息的事,便离开了。
任丰年累极了,被送上闺房,便由小丫头侍候着洗漱了。她的大丫鬟大约还在满庄子找她,因着她是从楼上后窗跳下的,后面只有小树林和一条小溪,故而倒是不曾碰上任何一个了。
李琨站在窗前,有些冷漠的闭上眼,只有他知道那股难言的情愫蔓延了许久。
采莲女在他身后跪下“主上,吕家八个族老兼家主,聂家三位,皆毙。”
他“嗯”一声,沉默一下,开口道“下去罢。”
采莲女道“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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