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案子原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这一天一连串的事情,却让安以蕊有一种心力憔悴的感觉。
她素来有些工作狂,但这种心累却比身体的疲倦更让人难以承受。
她在车里头坐了一会儿,这才抱着红酒下车往电梯走去。
电梯里头格外的冷,倒是让她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她有些麻木的看着反光中的自己,模糊不清的影子反射着一种扭曲。
电梯门打开之后,安以蕊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这已经是刻画入骨髓的习惯。
踏出电梯,安以蕊惊讶的看着门口的人“绍辉你怎么会在这里”
绍辉拎起手中的东西“反正晚上请假了,我就想过来陪你一起吃晚饭。”
安以蕊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打开门,带着几分有气无力“对不起,我今天有点累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吃吧。”
绍辉见她的脸色不大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生病了吗”
安以蕊拉下他的手,走进厨房给自己灌了一杯冷水“没生病,只是有点累。”
绍辉将饭菜摆出来,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安以蕊猛然放下水杯,碰的一声打断了绍辉的话“我说了,没有胃口。”
说完,安以蕊拍了一下额头,看着绍辉的模样又有些后悔“对不起,绍辉,我今天真的有点累了,你能先回去吗”
“好。”绍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口中这么说着,手却从袋子里头拿出一个盒子。
安以蕊的眼皮微微一跳,那个盒子上面的图案她认识。
绍辉将盒子推到她面前“我知道你大概没胃口,但这个你应该会想吃吧”
小巧精致的盒子被打开,里头的草莓蛋糕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味道,那是安以蕊无法拒绝的美食,她轻笑了一声“怎么想起买这个了”
绍辉递过去一个勺子“中午就觉得你今天不太高兴,我想让你开心点。”
安以蕊含笑看着他,问道“绍辉,你是我肚子里头的蛔虫吗”
绍辉忽然探出身体,额头碰了碰安以蕊的额头,笑着说道“我不是你肚子里头的蛔虫,我是你男朋友。”
安以蕊垂下眼眸,眼底却满是笑容“嗯,知道了,男朋友。”
她又尝了一口草莓蛋糕,酸酸甜甜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一口吃下去只觉得白天的郁气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甜蜜。
绍辉就这么注视着她,看着她一口一口把小小的蛋糕吃得干干净净,这才说道“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绍辉”安以蕊喊道。
绍辉回头看着她。
安以蕊扶了一下头发,避开了他的眼神“来都来了,一起吃吧。”
没有人提方才的事情,绍辉迅速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眉开眼笑的说道“你尝尝看虾仁,今天我加了一点茶叶,味道会比较清新一些。”
安以蕊尝了一口,果然觉得不错“唔,是还挺好吃的。”
“你等一下。”
安以蕊走到门口,把刚才自己随手放在那边的红酒拿过去“别人送的红酒,年份还不错,趁着有下酒菜一起喝了吧。”
“太久没在家喝酒了,开酒器放哪儿了”安以蕊有些抓瞎,翻来翻去也没瞧见开瓶器。
绍辉接过去看了一眼,他对红酒完全没研究“我来开吧。”
安以蕊奇怪问道“没有开瓶器怎么办”
“看我的。”绍辉笑道。
他用毛巾裹住红酒的底部,靠在柜子上撞击起来,一只手握在瓶颈处,动作十分娴熟。
安以蕊好整以暇的旁观,打趣道“这样能行吗,待会儿敲碎了多浪费。”
结果话音未落,红酒的瓶塞居然慢慢的被顶了出来,绍辉颀长的手指握住软木塞,迅速的将它拔了出来。
他熟练的将红酒倒入酒杯之中,笑着说道“欢迎品尝。”
安以蕊笑道“今天又学到了一招。”
她拿起酒杯晃了晃,这才轻酌了一口,虽然没有提前醒酒,但味道还算不错“味道不错,你也尝尝看。”
绍辉喝了一口,只说道“不错。”
安以蕊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谎言“看来你不太喜欢红酒。”
绍辉尴尬一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对酒没什么研究。”
安以蕊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在酒吧驻唱,会弹吉他,却说自己不喜欢音乐,也不喜欢喝酒,你不觉得这有点奇怪吗”
“奇怪吗”
绍辉自己想了一下,确实是有点奇怪,他笑了一声,喝了一口红酒继续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在我初三那一年我爸进去了,我根本不是读书那块料,那时候就不想读书了。”
“后来是顾爸和顾陈阳揪着我去中考,进了高中,又是顾陈阳压着我继续读。”
“说真的,如果不是那时候他们俩逼着我往前走,说不定我初三就辍学了。”
“考上大学之后,顾爸说他可以帮我承担学费和生活费,但我都已经成年了,怎么能让他一直花钱,所以就想要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高三毕业那个暑假我就来了雨城,那段时间什么都干过,送外卖送快递什么的,但这些工作都太占时间了,我们学校管得宽松,但也不能一直不去上课。”
“后来我遇到了程哥,就是北极星的老板,他说我可以去试试看驻唱。”
“那时候我很反感,觉得去唱歌还不如去工地干苦力。”
“幸好我去了,所以才能遇到你。”
深情的话让安以蕊心头一跳,她笑了一声,又问道“你偏题了。”
绍辉笑了一声,他一口干了剩下的红酒,说道“我小时候没什么朋友,大家都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虽然不至于歧视我,但都不喜欢跟我玩。”
“顾陈阳就住在我家边上,他从小就是这幅样子,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话。”
“他喜欢吉他,喜欢唱歌,喜欢踢球,喜欢一切户外活动,然后就拉着我一起喜欢,我没学费上不了课,他就学会了回来自己教我。”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小时候可讨厌顾陈阳了,觉得他整天傻乐呵,总是无忧无虑的,还老是拉着我干这干那,特别烦人,完全不看我到底喜不喜欢。”
安以蕊抬头看着绍辉,说着讨厌的人眼底却都是笑意,即使她并没有经历绍辉的童年,也知道顾陈阳父子俩在其中的巨大影响。
绍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结果时间久了,我反倒是也习惯那些事情了。”
“到现在我也没有多喜欢唱歌弹琴,但用来赚钱确实不错。”
“我得谢谢陈阳,如果不是他强拉着我学弹琴,学唱歌,说不定这辈子我就遇不到你了。”
安以蕊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看着他说道“那我也应该谢谢顾陈阳,感谢他给了我遇到你的机会。”
绍辉笑起来“咱俩自己想想就好,别告诉他,他那个人最擅长得寸进尺。”
安以蕊顿时失笑“下次你惹我生气了,我就告诉他你小时候特别讨厌他。”
绍辉却饱含深情“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惹你生气。”
安以蕊脸颊一燥,喝了一口酒压了压心绪。
绍辉眼神一闪“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了,那你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吗”
红酒醉人,绍辉的眼神却更让人沉醉,让原本想要一个人安静,等待这份情绪过去的安以蕊也充满了倾诉欲。
她托着下巴看着他“我的事情很无趣,即使这样你也要听吗”
绍辉伸手握住她的手掌,笑着说道“所有于你有关的事情,我都想要知道。”
安以蕊拨动了一下长发,眼神落到两人交缠的手指上。
“你知道我是律师吧”
绍辉“是最好的金牌律师。”
安以蕊嗤笑了一声,说道“刚毕业的那会儿,孟元明邀请我一起建立元安律师事务所,那时候我们没有人脉,没有钱,连能力也只是平平,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敢建立事务所。”
“说是事务所,但那时候除了我们两个人就没有其他人了。”
“那时候是不是很辛苦”绍辉这么问道。
安以蕊眼底波澜起伏,她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确实很辛苦,为了元安不至于倒闭,我们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在工作。”
“那时候不管是什么案子我都接,因为想要接到案子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孟元明为了拓展客户到处跑,一年之内进了三次急诊室,都是喝酒喝得。”
“这种日子一直过了快三年,元安才慢慢有了起色,后来口碑打出去了,事务所才开始扩张,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面包和理想我只能要一个,那时候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面包,因为没有理想人不会死,但没有面包却很快就会饿死。”
“绍辉,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充满理想,充满正义感,光鲜亮丽的金牌律师。”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早就向现实妥协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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