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条悟看来,太宰治那番话八分真两分假,不能尽信,不能不查。
有意思的是,五条悟一去查,却发现无论是太宰治,还是说栗山真司的前监护人,这俩人的档案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就连他们为什么会招惹港口黑手党也没有相关线索。让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太宰治就是仗着他们查不出来,所以才真话掺着假话,玩了个“直钩垂钓”。尽管放下的是直钩,可他有相当大的把握,确定他们会咬钩。
至于为什么说是“直钩”,原因在最后,太宰治撒了一个非常容易被咒术界人士拆穿的“谎言”。
咒灵诞生自诅咒,而诅咒是一切人类负面情绪的凝聚产物,通常情况下,它们应该是没有实体的。也正因如此,普通人才看不到它们。
非受肉咒灵的躯体由自身咒力构成,被外来的咒力干扰、打散后,它们的身体也会化作齑粉消失在空气中,根本不会留下所谓的尸体。
可太宰治偏偏说他将它们的尸体收集起来,统统丢到了港口黑手党大门口。
屠了半个城的咒灵这并非小事。可在当年,这件事竟然没有惊动咒术界,实在是不可思议。
毫无疑问地,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帮栗山真司打掩护,并在这之后封锁了消息。而且五条悟严重怀疑,这个帮忙的人,就是栗山真司现在的监护人太宰治。
在此前提下,太宰治不可能不知道“普通咒灵没有尸体”这点,可他依旧这么对五条悟说了。
要么,是他故意引起他们的怀疑,吸引他们来横滨做进一步的调查。要么,他说的是真的,栗山真司确实办到了。
或者,让五条悟觉得可能性最大的,是两种情况并存。栗山真司用某种方式保存下了咒灵的尸体,作为威慑丢到了港口黑手党大门口。而太宰治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说话却半遮半掩,像是故意引起他们准确来说,是五条悟的兴趣。
至于太宰治这么做的理由,五条悟大概能猜到,多半是这位监护人在给小朋友寻找庇护。毕竟,他那手血液操纵在咒术界太具标志性,这人应该担心小朋友寻找过去不成,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确实让五条悟对这个小家伙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可惜,正如他所说,他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所以只好让伊地知洁高替自己跑一趟,就近观察这个即将成为他新学生的小少年。
至于为什么指定乙骨忧太跑一趟,那完全是因为,五条悟在调查栗山真司的时候,发现小朋友当年刚好转学到了乙骨忧太所在的初中,两人还成为了同班同学。
既知有这么一段过往,五条悟果断拍板,让乙骨忧太也跟着去瞅瞅。说不定两个老同学重逢会产生什么有趣的化学反应呢
车子在一个僻静的厂区停下,支援他们进行这次任务的军警已经等在那儿了。
国木田独步将圈出范围的地图交给伊地知洁高,推门下车前,他冲后者点点头“诅咒就交给你们了。”
伊地知洁高“请放心。”
国木田独步扫了一眼车后座,发现栗山真司低头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有点神不守舍。
这让国木田独步皱了下眉,忍不住点了名“真司”
“知道了。”栗山真司怏怏地应了一声,收起手机把脑袋磕在了车窗上。
国木田独步“”还挺自觉他都还没开口呢,你就知道了
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既然人回过神来了,国木田独步也不再多心,下车与走过来的军警负责人简单交代了几句。
他们的身影很快就被启动的车子甩到后方,栗山真司收回视线,再次将手机翻了出来。
就在刚刚,栗山真司收到了监护人的定时邮件,叮嘱他不许用那招。
栗山真司鼓起脸,明显不大高兴。
小情绪另说,这人总归是听话的。既然家长说了不许,那他自然是乖乖照做。
不用那招就不用呗,还能影响他大开杀戒不成只是那样会增加被人发现的风险罢了。
当然,这个问题在伊地知洁高放下“帐”后得到了解决。
看着自空中降下来的黑幕,栗山真司不免好奇“这是什么之前在学校也看到了”
“这是帐,是一种结界。可以让结界内的咒灵现形,同时将内部的一切隐蔽起来,不被外界之人发现。”伊地知洁高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根据施术者的需要,帐会附加上不同的结界效果比如,这个帐的附带条件就是,非咒术师只许出不许进,诅咒及咒术师只许进不许出。除此之外,帐的强度还会涉及到条件交换的价值问题。不过这些内容,你们以后会学习到的,我就不在这儿多说了。”
栗山真司听得认真,成功消化后,迫不及待地向伊地知洁高确认“也就是说,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我们不用担心会有人误闯进来,也不用担心咒灵会跑掉了,对吧而且无论我在帐里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外界都是发现不了的”
哇,原来“帐”这么方便的吗难怪他监护人完全不担心有暴露风险呢
“”等一下,为什么他从最后一句中听出了按捺不住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伊地知洁高推了下眼镜,将多余的想法抛开,点头表示了肯定“是这样没错。”
放下“帐”后,伊地知洁高就退到了一边,并叮嘱两名少年“请多加小心。”
“嗯”乙骨忧太拆开包裹,拿出长刀,打量着安静得有些不正常的厂房,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栗山真司呼出一口气,屈膝蓄力,纵身一跃。像一只乘风而起的蝴蝶,身姿极轻盈,好似不受重力影响,轻飘飘地立在了路灯上。
乙骨忧太看得目瞪口呆栗、栗山同学果然好厉害
感慨着,他握刀的手也不知不觉地用力起来。
我也要加油才行。
站在高处,视野变得更加广阔。
然而栗山真司却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凝神去听容易忽略的细小声音、去感受微弱的气流变化
“帐”落下时,厂房地下某间仓库中,放着一个宽敞结实的铁笼。一群黑衣人持枪站在铁笼四角,看守着被关在铁笼里的人。
为了让他们保持安静,也防止他们逃跑,带他们来这里的人,给他们注射了一定剂量的药物。他们被带来的时间各不相同,这就导致一些人已经清醒过来,而另一些依旧受到药物的影响,没有意识地、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之前有人因为大吵大闹被黑衣人一枪打在了腿上,虽无性命之虞,可谁都不能保证,下一次这一枪会不会直接崩了他们的脑袋。
噤若寒蝉的受害者们抱团缩在一起,试图从彼此身上汲取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不敢再吵闹、哭喊。
披着黑袍子的诅咒师来到铁笼前,准备带走一人。可在开门前,他似有所觉,扭头朝黑漆漆的走廊看了一眼,轻轻“咦”了一声。
距离他比较近,端枪守在铁门两旁的黑衣人们自然听到了。
为首者上前一步问“怎么了”
诅咒师那张枯瘦如骷髅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古怪的笑容“有不知死活的小老鼠混进来了。”
为首者皱了下眉,正准备召集人手去“抓老鼠”,却被诅咒师抬手阻止“是咒术界的人,你们处理不了。”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
“棘手吗”
“放心。”
说着,诅咒师打了个呼哨。
奇形怪状的咒灵自墙后、地下、天花板上钻出,密密麻麻、无可计数,很快便将整个仓库塞挤得满满当当。
守在这里的黑衣人都是普通人,平时根本看不到咒灵。如今不知什么缘故,他们竟然能看到了
“咕咚。”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
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自背心处起,扩散到四肢百骸,寒意逼人,毛森骨立。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汇集在一处,顺着脸颊滑下,“啪”地一声溅落在地,洇出一团深色水渍。
“走,去迎接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
诅咒师转身,带领一众咒灵离开。
这个时候,没人注意到,混在昏迷的受害者中间,一个黑发、身上缠了不少绷带的年轻男子嘴角上扬,无声地道出了一串数字13964x,3541x。
与此同时,厂房外。
“13964x,3541x”
栗山真司低声念出之前附在定时邮件中的坐标,经纬线在脑中铺开。光影、声音、微风、甚至是温度,都为他带来了无数信息。他借助这些信息,在平面坐标的基础上,延伸出一条新的坐标轴。
“那是12347”
栗山真司骤然睁开双眼。
他掀开袖子,飞快拆掉缠在手掌上的绷带。
鲜血流出,一把造型独特的赤色长弓于身前成形,三只血箭呈扇形铺开,搭于弓上。
张开的弓如同一轮满月,泛着寒芒的箭尖直指东南方的破旧厂房。
“嗖、嗖、嗖”
破空声响起,三只利箭脱弦而出,携破军之势,一往无前地朝厂房奔去。
第一支箭“咣当”击碎厂房玻璃。
第二支箭侵入厂房,“笃”地一声钉在灰扑扑的地板上,化作一滩血水,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将地板腐蚀出一个大洞。
第三支箭趁势破入,落在无人的地下一层地板上,同样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大洞。
刚刚从楼下上来的诅咒师正巧瞧见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一道灵巧的身影从天花板上的洞口跳下来,与诅咒师打了个照面。
“给我杀了他”
面目狰狞的诅咒师一声令下,跟在他身后的咒灵鱼贯而出,嘶吼着、咆哮着,争先恐后地朝刚刚站稳的少年扑了过去。
“嘻。”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笑,眨眼就被咒灵淹没的少年炮弹似的冲破重围,赤色太刀凶悍开道,前进的每一步都伴着无数咒灵的血肉洒落。
宽大的兜帽在幅度过大的行动中滑落,露出少年熊熊燃烧着疯狂的黄金瞳。
暴虐、癫狂、杀气四溢
如同被邪物簇拥着站上绞刑架的君王,千钧一发之际挣破束缚,大笑着从高台一跃而下,举刀扑向丑陋的吃人怪物,无情地宣判
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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