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令栗山真司感到陌生的男子。白发,高个子，眼部缠着绷带，存在感十足。
之前与红眼咒灵激战时,栗山真司就察觉到领域外部被触动了。这之后不久,就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贸然闯了进来。
这些他都知道，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能避开自己的感知，移动到距离他如此近的地方,直到出声才被自己发现。
是个棘手的家伙。
栗山真司的眼里混沌一片,里面杂糅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多是负面的。
如果这家伙是敌人的话
这样的想法刚刚自脑中浮现,栗山真司的思路就被强行打断了。
因为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个人竟然摸了他的头
对方朝自己伸出手时，栗山真司其实是想躲的。然而这人的身手比他还要好,栗山真司闪避不及，脑袋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盖住,不客气地被揉成了个鸡窝。
“任务完成得不错，辛苦了。”
“”等一下,这话什么意思他是以什么立场说的
栗山真司正懵着呢,面前这个高个男子好似想起什么,后知后觉地说“啊,对了,忘了自我介绍。”
他收手揣进兜里,笑嘻嘻地说“五条悟，咒术高专一年级的班主任。”
“”
栗山真司愣了一秒,随即瞳孔地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一年级班主任的高个男人,说话都磕巴了“五、五条老师”
“有没有觉得很惊喜呀,小真司”
惊喜没觉得，惊吓倒是收获一箩筐。
虽然不知道一年级的大忙人班主任长什么样，可五条悟的大名，栗山真司总是知道的。咒术界最强的咒术师，如此响当当的名号，他转学到东京前就从太宰治那儿听说过。
不过他对五条悟的认知也仅限于此了。无论是监护人太宰治，还是说乙骨忧太他们，在栗山真司面前提到五条悟这个人时，都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亲眼见过就知道了”。只不过说这话时，太宰治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乙骨忧太等人则摸摸鼻子，看起来一言难尽。
所以，栗山真司对自家班主任，那是真的不熟悉，顶多印象会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些毕竟是自己的老师来着。
如今这个突然闯进他领域的家伙说自己是五条悟，栗山真司并没有立刻相信。
虽说对方的实力确实很强，靠近都没让自己发现，但
小少年微微皱了下眉，说话是温温吞吞、细声细气的，提出的问题却是格外尖锐“五条老师这会儿不应该在其他地方出差吗熊猫同学说他还有几天才能回来，那你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栗山真司越看此人越觉得不对劲，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自称五条悟的男人，暗自提高了警惕。之前用来束缚红眼咒灵的锁链被他双手握住，大喇喇地亮在身前。锁链轻轻抖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大有一种“不说实话就收拾你”的意思。
和新同学的初次会面，竟然还要证明自己就是五条悟真是新奇的体验。
稀奇归稀奇，无良老师眉毛一挑，表示这事儿还不简单
他似笑非笑地说“之前我还在好奇，三年前你的监护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替你瞒下灭杀横滨半城咒灵的事情，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说到这儿，话音稍微停顿了下。五条悟看着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的小同学，十分满意他的反应。
“所以，那时你就能开启领域，将它们赶到这个地方来灭杀，对吗”
就这么两句话，原本严阵以待的栗山真司顿时就蔫儿了。
他无比肯定，三年前灭杀横滨半城咒灵的事儿，除了自己外，就只有他现在的监护人太宰治知道。他不说，太宰治不说，这事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要说他为什么能这么肯定，不为别的，只因帮他打掩护扫尾的人是太宰治，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小少年面露纠结，语气弱弱地，硬着头皮向他确认“太宰先生真的告诉你了”
“当然。”五条悟点头，“你要来高专学习与诅咒相关的内容，我又是你的班主任，自然得了解清楚你的情况嘛。毕竟ggreatteacherjo是因材施教的一把好手哦”
栗山真司又试探着问“太宰先生还跟您说了什么”
之前面对咒灵时那个满脸阴郁浑身杀气的少年，周身强硬的气势像开了闸的堤坝，一泻千里。如今这小模样倒是有点像扒着门缝探头探脑的好奇猫咪。
五条悟又冲那颗茶色小脑袋伸出了手，搓得人东倒西歪。
“说你来高专的目的之一是想要寻回以前的记忆。还有，你这孩子平时表现还好，一旦遇上咒灵就有些冲动，让老师帮忙看着点儿你这些算不算”
栗山真司眉头一拧，小嘴叭叭“最后那句不像太宰先生能说出来的话。”
五条悟差点笑出声，心说你倒是了解得很。不过他嘴上却是道“其实是一个叫国木田的侦探社社员托伊地知转告我的。”
栗山真司就差在脸上直书“果然，我就知道”几个大字了。
试探结束，五条悟的身份已然能够确定，栗山真司便向人道歉“对不起，五条老师，我刚才”
“没事没事，”五条悟摆摆手，浑不在意的样子，还说，“有警惕心是好事。要是随便来个陌生人，三两句话就能把你骗走，那老师才头疼呢。”
“哦”听出他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栗山真司立马松了口气。
这才是少年平常与人相处时的模样，目光躲闪不敢与人直视，说话小心翼翼、声若蚊呐。说得好听点是腼腆内向，说得不好听就是胆小畏缩。
无良教师将小同学的前后变化尽收眼底，看得简直啧啧称奇。这孩子的监护人说得对，小同学确实不经逗，瞧这一前一后小脸给吓的。
看来以后得多吓吓，锻炼锻炼胆量才行。自称“因材施教一把好手”的无良教师这么想着。
对此一无所知的栗山真司突然打了个哆嗦，感觉背脊有些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红眼咒灵已死，尸体之后得带回高专。栗山真司暂时将它的尸体藏了起来，免得被其他咒灵发现并破坏了。
除了2号实验室的咒灵外，栗山真司的领域还捉来了不少非实验室培育的野生咒灵。之前少年和红眼咒灵打起来的时候，一些比较机灵的都跑去藏起来了。栗山真司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它们全部找出来，一只只清除干净。
难得有参观学生生得领域的机会，见栗山真司维持领域并不吃力，五条悟便跟着他四处溜达了起来。
这一溜达，他就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情。
“这里几乎就是地面城市的翻版吧”
“嗯”正说着，栗山真司忽然发现了一只诅咒。他提起刀疾步追上，动作干净利落地将其击杀，这才继续与五条悟解释“也不是刻意为之。在哪里展开领域，领域就会复刻成那里的样子。这是不受我控制的。我现在能控制的，也就只有领域范围的大小了。”
既然太宰治选择将领域的事情告诉五条悟，那就说明后者确实能在这方面给予栗山真司不小帮助。栗山真司对自家监护人无疑是信任的。所以尽管师生二人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可以说是有问必答，没有丝毫隐瞒。
“这样大的领域，在咒术界也是很罕见的。之所以能长时间维持，也有束缚的作用在内吧”
“束缚”
“简单来说就是条件置换。付出一定代价，换来等价的回报。比如，公开术式情报可以在战斗中提高术式的威力，这算是咒术界最常使用束缚的一种情况了。”
栗山真司点点头，听明白了。
“这样来说，我这个领域也是有束缚的。倒不是为了扩大领域，是另外的效果。”
“是什么”
“一旦领域展开，”栗山真司曼声说，“我和咒灵之间，只有活下来的一方才能离开这里。”
五条悟“唔”了一声，在此基础上进行推测“也就是说，你做了个封闭的牢笼。想要拿到打开门离开这里的钥匙，要么咒灵杀了你，要么你杀光这里的全部咒灵”
“嗯。”栗山真司点头。
三年前，在那辆被iic安置了炸弹的面包车上，栗山真司险之又险地打开了领域，赶在爆炸前一秒将孩子们统统带了进来，这才捡回大家的小命。
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个问题。
“我的领域可以复刻地上城市，同样也会引来对应范围内的全部咒灵。”
“咦这是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如果领域将整个横滨都复刻了过来，那么它同样也会给我抓来整个横滨的咒灵。无论它们藏在哪里，哪怕是地下，都会被抓到这里来。”
当年，他展开领域救了自己和孩子们，同样也招来了无数咒灵。将领域里的咒灵一只只清理干净后，他才和孩子们离开领域，回到地面上。而他一落地，发现织田作之助找纪德报仇去了。那会儿刚杀完一片咒灵的栗山真司尚未脱离战斗状态，乍一听到这样一个令他暴怒的消息，匆匆安顿好孩子们就提着刀赶了过去。于是最后，纪德就遭了秧。
如今，他同样用这个办法，将2号实验室和可能在路上埋伏高专一行的咒灵全都抓到了这儿来。他是打算一个人清理干净了事，给前往实验室的伙伴们扫除全部的障碍。
可谁承想，五条悟竟然跑到进来领域里找他来了，本来还想瞒一瞒的呢。栗山真司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已经很少有让五条悟感到惊讶的事了，栗山真司的领域算是一件。
师生俩溜达完，栗山真司也找出最后一只咒灵，顺利祓除，他们可以回地面了。
五条悟想了想，在领域解除前问了栗山真司一个问题“所以，你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吗”
栗山真司剥了颗糖丢进嘴里，口齿含糊地说“您是指领域是活着的这件事吗”
五条悟没有说话，但很明显是默认了。
“我知道的。”少年的语气格外平静，“我们无时无刻不想让对方去死，却又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对方。这些我都知道的。”
“现在我们都领域领域地叫它，其实它有自己的名字。有意思的是，明明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还是织田先生和太宰先生帮我找回来的。而我却在三年前，第一次展开领域的瞬间，想起了它的名字。”
他仰头看着似乎并无异常的天空，金色的眼睛阴沉沉的，像笼罩了一层乌云。
“它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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