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殃拿了行李和发带,从顾非敌身边擦过,正要迈出门,忽然被唤了一声。
“宿殃。”
少年仰起脸,一双璨如星辰的眸子认认真真地看过来。
他声音很低,吐字却极为清晰“我为之前的隐瞒,向你道歉。”
宿殃不由得一愣。
随即,他想起来,依照剧本的人设,顾非敌的确是这样一个干净通透、几乎没有丝毫阴暗面的主角。他天赋极佳却从不骄傲自满,甚至比旁人都要刻苦许多。即使他偶尔因为年少气盛犯了错,也勇于承认和承担,几乎是所有正能量的化身。
就像现在,顾非敌分明还是看不上他这个魔教圣子,却依然会毫不逃避地服从惩罚,并且认真向他道歉。
面对这样的顾非敌,宿殃突然就有些端不住人设了。
他怎么狠得下心对一个用这种眼神看向他的小少年冷嘲热讽呢
他根本恨不得把人拉进自己怀里狠狠地揉一揉脑袋
好在,剧本里并没有这段剧情,宿殃也不需要非得嘲讽顾非敌一通。
他努力忍住伸手去揉人脑袋的冲动,微微挑起嘴角,冲顾非敌露出一个无害的、鼓励的笑容。而后他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把所有可能性都留了白。
顾非敌被宿殃突如其来的笑容晃得怔住,视线随着宿殃的离开而失去落点,显得有些空茫。
片刻,他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这才快步走出门,跟在宿殃身后回到山道那群少年侠士中间。
见两人归队,中年男人看了宿殃一眼,眼底不禁浮起一层笑意,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道“人齐了,走吧。”
这回祁老没再开腔,一群少年少女便跟在中年男人身后,沿着石板路往山上走。
范奚凑到宿殃身边,道“还好圣子昨晚用功被那老翁发现,否则可要亏死了真看不出,那自诩武林正道的顾非敌,竟然也会揣小心思”
宿殃淡淡地看了范奚一眼,道“他已经领了罚,就别总提这一茬了。”
范奚愣了一瞬,见宿殃脸色不似玩笑,立即改口“圣子说得对,孰能无过,何况他已受了教训。”
宿殃“嗯”了一声,不再开口。
有那中年男人带队,队伍里纵使仍有对宿殃不满的人,大家也都不敢说什么。一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赶路,很快便沿着山道来到山顶的一处平台。
这片平台位于半山腰,面积约莫有之前那农舍的两倍大,铺满了洁白的石砖,打理得极为平整干净。
大家被中年男人领到平台尽头,才发现这里是一道悬崖。
悬崖下浓雾缭绕,看不清到底有多深。平台对面是一处自悬崖云雾中直立而出的、仿佛被巨斧砍成树桩的断山。平台与那断山的崖壁以一道成人手臂粗的铁索相连,断山的再远处,依稀可见一座耸入天穹的山峰。
看到这幅场景,所有年轻侠士们都惊得呆在当场。
从年少时起,他们便常听家中长辈讲,江湖传说小玉楼坐落在一处遗世独立的孤峰,只能通过一条连接着“树桩台”的锁链抵达。
然而当他们真的亲眼见到这个场景,才明白,不管长辈的叙述多么详尽,不管画中绘出的小玉楼多么栩栩如生,最终,只有站在此处的这一刻,他们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这处孤峰带给他们的震撼。
中年男人在崖边站定,道“你们是来小玉楼参加遴选的,这道铁索桥你们不必独自走。我会带着你们一个一个过桥,没有轮到的,先在此等候。”
说完,他伸手点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少年,向他抛出一段绳索,道“将绳圈套在手腕,尽量用轻功过桥。实在撑不住时,我会助你。来吧。”
那少年套好绳索,略有些紧张地向身边好友点了下头,率先踏上铁索。
中年男人抓着绳子的另一端,不远不近地缀在那少年身后,轻轻巧巧地跟了上去。
宿殃站在崖边,看向眼前充斥着奇幻色彩的场景,心下不由唏嘘。
他当初在剧组时,遇到这种大场景剧目,都会在影棚的绿幕布下拍摄,将来由后期加入渲染好的场景模型。所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宿敌世界中,小玉楼所存在的孤峰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样气势恢宏的悬崖、断山和高峰,若是真的出现在现实中,恐怕会成为名扬世界的风景胜地。
如此想着,宿殃又上前一步,几乎紧贴着悬崖边站定,任由峡谷中的风将他未束起的长发吹乱,随着他宽大飘逸的衣摆,猎猎翻飞。
他本就气质昳丽,不似凡间颜色,这样站在风中的时候,更显得整个人都飘忽起来。他神情无悲无喜,仿佛他并不属于、也并不在乎这个世界,随时都可以随风而去,羽化成仙。
顾非敌看着这样的宿殃,蓦然有些失神。
谁知,下一瞬,眼前这几乎于世不容的唯美画面突然被一道翠绿的身影打碎。
范奚忽然跃入视野,凑到宿殃身边,嬉皮笑脸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宿殃点了点头,将手中赤红的发绳递过去。范奚接过发带,走到宿殃身后,用手指拢了拢他长及腰臀的青丝,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梳子,帮宿殃梳了个简单的发辫。
顾非敌忽然冷哼了一声。
徐云展顺着顾非敌的目光看过去,皱眉低声说“呵,那个范奚还真是殷勤,给人梳头这种伏低做小的事儿也不嫌弃。”
顾非敌抿了抿嘴,转身不再看那两人,随口道“那也是他自己乐意帮人梳头的,说不定,他还愿意亲手帮人穿衣服呢”
徐云展诧异“这话怎么说”
顾非敌沉默片刻,道“没什么。”
随着那中年男人一次次离开,等在平台上的少年们终于开始试探着谈论起之前那场毫无征兆的考核。
有人庆幸自己一直以来都足够勤勉,也有人在感谢身边的好友将他早早叫起,还有些人低声惋惜几个熟识的人没能通过。
这个话题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说到了宿殃身上。
“魔教中人行事就是奇怪,旁人都是一日之计在于晨,他倒大半夜的不睡觉,去院子里练武。也不知是不是练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功夫。”
“魔教的功夫,八成不是什么正派的路子。”
“要我说,没准儿他根本不是彻夜修行,只是顾少侠恰好看到的都是他正用功的时候。中间那段时间大家都在休息,他若是回屋睡了,谁能知道呢”
“这话说得在理”
宿殃默默听着少年们的私下议论,也没生气,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或许是因为穿越,周围人的话在他听来,都是评价“魔教圣子宿殃”的,与他本人并没有太大关系。
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虽然占了宿殃的身份,却依旧没什么太大的代入感。仿佛是在看一场全息电影,虽说每件事都发生在他身上,他却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虚构的角色,这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故事罢了。
忽然,人群中某个少年话头一转,压低了声音道“不过,顾非敌之前试图隐瞒宿殃练功的做法,倒还真让我吃了一惊。”
另一人立刻附和“对啊对啊,我还以为像顾非敌那种人,是不会打小算盘的。”
又有人插话道“那怎么能,虽说顾盟主行事磊落,但腾云阁家大业大,其中的阴私事物必定也不会少。我看,那顾非敌未必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
听到这些,宿殃忍不住皱了皱眉,扭头看向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几人。
那几人丝毫未觉,依旧在低声谈论顾非敌、顾盟主和腾云阁的八卦。
“说起来,我曾听闻,顾盟主年少时,似乎与当今魔教教主是同一年进入小玉楼的,两人曾经还极为要好。只不过,从小玉楼出师之后,他们不知为何突然反目,魔教教主因此血洗中原,这才坐实了魔教的名头。”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
“确有此事,据说两人是因为一个女人闹翻了脸,这才分道扬镳的。只是有关那女人的传闻极少,有人说,那女人被魔教教主掳走,后来诈死逃生,化身顾盟主的贴身女婢,藏在腾云阁中。”
“对对还有人说,那女人逃出魔教时,已经怀了身孕”
“嚯怀了身孕”
“那这顾非敌,到底是顾盟主的儿子,还是魔教教主的儿子”
宿殃忽地嗤笑出声。
听到这声笑,终于有人注意到宿殃眯眼看向他们的视线,戳了戳身边还在滔滔不绝的人。那人扭头看过来,见宿殃面色不善,立刻住了口。
宿殃嘴角一挑,冲那群人露出一个狞笑。
“我说过,在背后谈论别人可不是好习惯。我这人一不小心把内力练太深厚了,容易听到些有得没得的骚东西。你们要是再不当心,说不定撞上我心情不好,拼着被小玉楼淘汰,也要把你们这些人的舌头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宿殃骂我可以,不能诋毁我家小狼崽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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