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子绝孙也不是没有可能
别说,买大棒骨的人还挺多,楚溪客凭着自己绝佳的忽悠能力给肉铺小伙计画了个大饼,成功抢到了一筐最新鲜的大骨头。
“阿翁,我跟你说,那个肉铺的伙计才十二岁,却跟我一般高,四肢粗粗壮壮的,铁塔一般,这么重的一大筐骨头,他动动手指就给我拎车上了”
楚溪客刚一进门,就兴致勃勃地叽叽喳喳,开心的样子几乎要飞起来。
单是看着他灿烂的笑脸,屋内之人就纷纷露出笑意。
姜纾温声道“崽崽,放下筐子,过来好生见个礼。”
楚溪客这才发现,屋内多了一位面容妍丽的美妇人,就站在贺兰康身边,尽管贺兰康的存在感已经这么强了,却丝毫没有遮挡住对方的光芒。
是贺兰贵妃
楚溪客看看贺兰康,再看看贺兰贵妃,猛地反应过来,贺兰贵妃与贺兰康是亲姐弟来着
贺兰康父母早逝,其余亲眷远在北疆,贺兰贵妃为了照顾贺兰康愣是拖到二十四岁都没有出嫁。
后来,今上谋朝篡位,登基第二日就下旨迎贺兰贵妃入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为了贺兰家的兵权。
当年,长安十六卫校尉以上的武将少说有一半出自贺兰门下,贺兰贵妃若不想嫁,今上也不敢硬娶。但她还是嫁了,归根结底是为了贺兰康。
贺兰贵妃深知,一旦改朝换代的消息传入北疆,贺兰康势必会快马加鞭赶回长安,为姜家和先帝报仇。只有她嫁给了新帝,贺兰康才会有所顾忌。同时,新帝也能暂时放下戒心,不会再动贺兰康。
血色皇权中提到这段时用了一句话“这就是贺兰贵妃的智慧,也是她的悲哀。”
当时,楚溪客深以为然。
然而,眼下的贺兰贵妃穿着一身便于骑马的胡服,头上的冪篱挑了起来,露出高挑的身段与笑意盈盈的脸,没有看到丝毫“悲哀”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气度。
楚溪客规规矩矩见了礼,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暗自揣测着贺兰贵妃的来意。
贺兰贵妃倒是率先开口了“崽崽不必对我心存戒备,我自小与你母亲养在一处,说是亲姊妹也不为过。阿纾知道的事,我都知道。”
姜纾点头道“这些年,我带着你辗转四处,之所以能平安无虞,全赖长姐的帮扶。”
此话一出,贺兰康登时炸了“阿姐你居然一直都知道阿纾的下落,为何不肯告诉我”
贺兰贵妃白了他一眼“告诉你做什么是让你丢下平川军不管不顾随他而去,还是让你把他绑回长安暴露在那位的眼皮子底下”
贺兰康无法反驳,气恼地哼了一声,一把将姜纾拖到身边,再不肯放开。
贺兰贵妃掩唇轻笑“幼稚鬼。”
楚溪客偷笑,他愿意称贺兰贵妃为“最佳嘴替”
“娘娘是私下出宫吧若宫内已然打点好,不急着回去,中午便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贺兰贵妃微微讶异“阿纾还说崽崽像攸宁妹妹,我瞧着倒和先帝一般无二,嘴甜,心细。”
突然被夸,楚溪客还有些不好意思。
贺兰贵妃笑得更为开怀“崽崽其实是在担心我私自出宫会不会被那位陛下知道吧我宫里有那位的眼线,想必我前脚离开他后脚就知道了,这样反倒能让他放心若我明知你和阿纾在长安却能忍住不出来相见,他才会怀疑我们有什么大图谋。”
楚溪客立时明白了,贺兰贵妃有意在今上面前表现出直率、鲁莽、毫无城府的样子,是为了降低那位的戒心。
果然,能活到最后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姜纾温声道“崽崽心中还有什么疑惑,趁长姐在这里一并问清。”
“还真有”
全家除了桑桑他最小,楚溪客毫不脸红地流露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该有的好奇与天真“为何阿翁叫姨姨长姐,看样子也不是随着贺兰大将军叫的啊”
“我为何要随着他叫”姜纾脸一红,努力维持着长辈的威仪。
“这题我会答。”贺兰康抓着姜纾的手,很是愉悦地解释道,“我们这一辈中,楚家、钟离家的郎君娘子们年龄稍长,早早地成家立业了,向来不爱带我们玩。
“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这些,姜家没有女娘,鹿家的攸宁阿姊,也就是你的母亲,是家中独女,我家阿姐年龄最大,先是攸宁阿姊长姐、长姐地叫,后来阿纾也跟着叫起来了。”
楚溪客仿佛看到了当年五大世家俱在,郎君娘子们一道读书习武、交游宴饮的热闹场景。
倘若没有那场宫变,等到老了回忆起来,想必也会有诸多或青涩或甜蜜的少年故事吧
贺兰贵妃也忍不住说“那时候最聪明、最讨人喜欢的就是攸宁妹妹,她总是有无数鬼主意,每次都能带着我们酣畅淋漓地玩一场,即使闯了祸也不用担心,总有你先帝护着她。
“崽崽,你父皇绝非昏庸无能的末代哀帝,当初作为太子监国的时候就已有了仁君之风,若非当年御驾亲征伤了根骨,岂会英年早逝,让乱臣贼子谋朝篡位”
“我知道,我都知道。”楚溪客认真地说。
许是在那场大火中受了惊吓,三岁之前的事原身本来都忘光了,但近来楚溪客偶尔就会梦到一些,渐渐地拼凑出了父皇与母后的样子。
父皇温和有耐心,即便因为身体虚弱而脸色苍白,但时常都是微笑着的。母后人前端庄聪慧,人后有些急躁调皮,也是很有趣的性格。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就如寻常人家一般。
原本,他也可以有令人艳羡的亲情。
一时间,屋内之人皆是难掩伤感。
姜纾逼退眼底的湿意,笑着说“长姐总归不能耽搁太久,先说正事罢。”
“对,差点忘了,还有正事要办。”贺兰贵妃笑笑,取出一个古朴的漆盒,交到楚溪客手中,“我受攸宁妹妹所托,保管此物十五年,如今也是交还到你手中的时候了。”
楚溪客狐疑地打开盒盖,看到里面有一枚瑞虎模样的青铜器,长不过三寸三分,放在手心却沉甸甸的。
楚溪客心头一紧,这是平川符
“看来你认识它。”贺兰贵妃笑笑,说“平川符本是一对,这个只是其中一半,另一半在康哥儿手中。”
贺兰康道“这枚虎符日常只是摆设,只有一种情况会用到”
勤王救驾。
虎符出,六十万平川军才会离开北境,直取长安。血色皇权中,主角受就是因为得到了这枚平川符,才能有底气和皇帝叫板。
贺兰贵妃握住楚溪客的手,恳切道“我与你母亲的情谊,我贺兰家对前朝的忠诚,远比你以为的还要深。所以崽崽,你想要安稳生活,我会护着,你想要那个位置,我贺兰一族亦会不遗余力。”
贺兰康清了清嗓子,当即表态“对,贺兰家的事都是阿姐说了算除非阿纾嫁过来,那管家的人就要换一换了。”
楚溪客原本正感动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含着泪笑出声来。
他站起身,又重新跪了下去,冲着在坐的三人深深叩首。
三人顿时大惊,齐齐起身去扶他。
楚溪客执意跪着,说“我自从脑子清醒之后,还未有机会去拜见父皇与母后,今日三位长辈在此,就请受了这个礼吧,就当全了我对先辈们拼死相护的感激之心。”
他所说的“先辈们”,包括先帝与皇后,也包括那些在宫变中失去性命的鹿氏、姜氏与钟离氏几百口人。
这次,三位长辈没有阻止。
一叩首,拜谢先皇与皇后给了他再世为人的机会。
二叩首,拜谢姜纾对他的养育之恩,拜谢贺兰姐弟对他的倾心相互。
三叩首,楚溪客彻底认同了自己的身份。
从今以后,他要真真正正的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了,无论是蔷薇小院的“楚溪客”,还是身世复杂的“鹿鸣”,抑或将来可能会成为的“前朝太子”,他都会一并担负起来。
贺兰贵妃离开的时候,贺兰康赖着不肯走,还打发楚溪客去送人。
楚溪客一眼就看出这只大狗狗又要趁机诱拐自家仙女猫阿翁了,默默地鄙视了他一番,就乖乖地去送贺兰贵妃了。
送完人,他还很识趣地兜了一圈,从翠竹大宅的门进去,免得打扰到两位长辈的好事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事,害
刚走到竹林这边,就听到桑桑又像上次那样发出了生气的“喵喵”声,楚溪客扬起脑袋一看,发现那只奶牛猫又来偷鱼了,还伸长爪子挠桑桑
这还能忍
楚溪客选择性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即将成年的人类,真情实感地抓起竹竿,帮桑桑打架。
要知道,人家桑桑的亲妈此刻就蹲在屋檐上瞧热闹呢,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实际上,楚溪客并没有真的打到奶牛猫,只是用竹竿敲打着瓦片,帮桑桑壮声势。
福伯却吓了一跳“那不是五公主府上的黑白将军吗殿下,快劝劝小郎君吧,这只猫可是五公主的心爱之物,万一伤到了,公主恐怕要怪罪小郎君啊”
“是吗”
钟离东曦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弹弓,“嗖”的一声,泥球打出去,精准地落在奶牛猫脚边。
奶牛猫骂骂咧咧地落荒而逃。
楚溪客扭着脑袋望过来,弯弯的眼睛盛满笑意。
钟离东曦也便笑了,回应方才福伯的话“她有心爱之物,我也有。”
阁楼上,贺兰康看着这一幕,笑呵呵地开口“断子绝孙也不是没有可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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