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
新进宫的小太监小喜子今晚是跟着师父第一次当差, 尽管在进殿之前,师父点着他的额头耳提面命地跟他将规矩讲了一遍又一遍, 在真正踏入那道门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腿软了一下。
他胆子小, 自小就是如此。家里穷,爹娘一连生了五六个,后来养不活了,又见他比不得上头的哥哥伶俐, 索性送了他进宫断了那命根子, 也算是寻了个归宿。之后是死是活, 皆不再管。他原先惶恐过许久,好在跟了个还算好说话的师父, 虽说时常打骂,终究还是该教的都教了。他听话,学得也快,师父有意让他出头, 便选了今日, 决定提携他在那位面前“露个脸”。
这露脸, 露的是个讲究, 尤其是在当今圣上面前。谁都知道这位比不得先皇仁德,是个生杀由着喜怒的主,生平最恨结党建派, 哪怕是在内侍当中, 也是如此。要想提拔一个人, 除非等着他自己来“发现”。
这也就是师父跟他说的,他只能给他机会,剩下来的,就全靠他自己的本事。
“记着,进去了不要乱说话,跟在我的后头,除非皇上有话问你,不然就好好地当你的差,事后我自会有办法说项。”似是看出了他的紧张,经验丰富的老太监回头最后嘱咐了他一遍。
他点了点头,感觉手心里在不断地渗出细汗,只得匆忙地在衣服上抹了一把,就跟着师父走到了殿内。
今儿是圣上大宴群臣的日子。
说是大宴,以他一贯不怎么正经的性子,必不会正正经经地走流程。只是将该上的菜上了,招几个还算看得顺眼的上来说说话做做样子也就罢了,这还算顺利的。最怕的就是这位爷一个不顺心,又因为席间哪位大人又多规劝了几句,便径直见了血的,那样御史脸色不好看,还会带连当日当值的宫人。
好在今日,听说那位也来了。
殿内依旧点着奢靡绵长的香,这是西域进贡的特调香,气味浓郁,天生带着股富丽堂皇的味道。普通人第一次闻几乎会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小喜子一面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一面偷偷地朝着殿下望了一眼穿着各色品级朝服的官员坐在一起,偶有小声窃窃私语的,只不过由着宴会快要开始的缘故,敢这样做的人并不太多。
前些日子在这个殿上刚有个血溅三尺的,比起一时的放松,大家显然更为惜命一些。在这之中,只有一人的神色姿态最为放松,甚至带了些轻浮。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长相相较于当席的众人来说显然是胜出了一筹,只是眉目之间有着一股阴狠之气,斜挑着眉正对着面前摆着的一盘子珍馐发呆,筷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竟是丝毫没有顾忌。众人看着也不怎么与他来往,原因在于,其他的桌上或多或少都坐着几个人,只有他面前的小桌摆满了盘,却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
似是察觉到了小喜子的目光,他往这个角落扫了一眼,竟是笑了,笑容里带了点漫不经心的邪气,小喜子整个人抖了一下,不敢再看,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去。
这便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那个人了。
此人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佞臣。打压异己,用尽了手段来上位,明明才华横溢,却将其都用在了经营算计之上,迫害了不少正直忠良的股肱之臣。偏偏当今圣上很是听他的话,因为他总能寻到各种各样的花样哄得陛下开心,陛下所出的一些馊主意也能得到他的大力支持用那位刚正不阿的御史大人的话说,便是王八与绿豆凑成了一对,成了个君臣相和的佳话。
只不过那位当庭大骂的御史早已长眠于底下,而这位却是步步高升,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世事无常,果然难以预料。
又过了片刻,当今的圣上终于来到了席间。
他的面上似是有些愠怒,却不知因为何事反正总没有人想不开到当面来关心几句,就在众人惴惴不安地觉得他又要大发雷霆之时,他径直地挥了挥手,示意开宴,连一句客套的话都没多说,好在这正是众人所期望的。于是音乐缓缓地响起,身姿曼妙的舞姬走至台前开始跳舞,见圣上并没有在多注意他们的样子,大臣们一直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了,一时之间,席上的气氛开始热络了起来。
小喜子跟着师父去奉了几趟茶,心情舒缓了不少,动作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僵硬。只不过乐极生了悲,新做的太监服有些偏大,一个不注意便踩到了衣服,直直地摔了个狗吃屎。
他这一摔事小,手上的热茶泼上了不该惹的人的衣袍事大,好巧不巧,这被泼了一身水的正是他刚刚还当做救星的人。
完了。
小喜子有些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今日怕是第一次露脸,就要折在了这里。
顾泛觉得,他这个穿越是越穿越厉害了,起先还知道挑选个夜深人静的时间,再不济也是个独处可供思考的时候,结果这一回他一睁开眼睛,就是个打扮得奇奇怪怪的小太监趴在他面前颤抖的样子,周围还有一群人目光惊恐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个即将发威的洪水猛兽,这感觉实在是
猝不及防之中带了一点爽。
难道他这回终于拿了一个非常高端的人设
带着这样愉悦的心情,他迅速地在脑海中检索了一遍现在这个身体的生平和大概情况,然后差点维持不住脸上原先如沐春风的笑容。
好看起来还真是挺高端的
这人设不仅能呼风唤雨,而且还能被万人唾骂,不过俗话说黑红也是红好了,打住,不发散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比较要紧。
他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检索了一下原主可能会出现的反应,然后略过了杖毙等一系列致死的刑罚,在剩下的选项中挑了一个最轻的,和颜悦色地说道
“拖下去打个四十大板。”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众人惊,是在心里惊叹,正在堂上坐着的某位,就比较直接了。摇着的扇子一收,眼里颇有些兴味“顾爱卿今日可是心情甚好”
“回陛下,正是。”
顾泛空口说瞎话的本事早就练得面不改色,更不用说刚刚忽悠完西方的君主,现在应对这些闲聊简直张口就来。
“臣只是见这小太监面生,觉得颇合眼缘,像极了臣幼时的一个玩伴,故不忍心多加苛责。”
“嗯,顾爱卿倒是甚为念旧。”圣上点一点头,挥了挥手,“那便这样办。”
顾泛松了一口气,重又坐回了座位。
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又穿回了古代。只不过这个朝代与他先前所穿的似乎略有不同,那个世界虽说他几乎都呆在府中,可也能依稀感觉到那是一个太平盛世,而这个朝代,则隐隐地露出了一些穷途末路的味道。不仅如此,他可能还穿成了促成这一衰败的元凶之一。
对于这件事,他还是蛮庆幸的,毕竟他在虚空之中研究了一下这个人设,觉得自己如果站在他的对立面和他斗智斗勇的话,可能斗着斗着就把自己的命斗没了,现在这样直接占了他的身体,倒是更有发挥的余地。同时,也更方便他任务的进展。
至于他这次的任务
这又是一个与以往都不同的任务,不同的地方在于,它并没有关键的剧情点,顾泛要在有限的三年内,保一个人不死。
其实论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保一个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这个要求听着还挺简单,其实事实远不是那么回事。他要保的人,乃是当今圣上的幼弟,当年在争储的斗争中最有竞争力的一位,并且差点就成功上了位,与当今圣上,那可是公开撕破脸的。他们之间关系的恶劣程度有一事实可以佐证,即当今圣上的所有兄弟都被或近或远、或大或小地封了王,唯独这一位却仍旧被幽居在宫中,十天半个月的也没办法出来透一口气。
也不怪当今圣上。实在是这位小殿下要实力有实力,要颜值有颜值,要智商有智商,要人脉有人脉,若不是先皇的遗诏白纸黑字,顾泛严重怀疑根本轮不上现在这位来坐皇位。
这遗诏的真伪暂且按下不表,这小殿下要反估摸着也是早晚的事,顾泛站在新皇的角度,怎么看都觉得必须得斩草除根。
新皇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前些日子特意招了原主秘密会谈,谈的就是要找一个正当理由干掉弟弟。
原主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已经答应了先皇回去拟定一个合理的方案,这份方案现在可能还躺在他的书桌上。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顾泛要破坏这原本水到渠成的事情保住这位小殿下三年的命的概率是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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