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里出来,杜程瞪大了眼睛,他攥着姬满斋的手,眨巴了两下眼睛,“谢天地是神仙啊”
以他的能力,进入姬满斋的回忆,一次只能看这么多,再多他就要顶不住了,现在出来之后他还有点头晕,最让他吃惊的是姬满斋的回忆里,那个司命赫然就是谢天地的模样。
姬满斋垂下眼眸,冰凉的掌心里温热的肌肤触感温暖,令人忍不住心生眷恋,“神与仙是不同的,他算是仙人。”姬满斋倒是丝毫不惊讶的样子。
“我去哪了”杜程疑惑道。
之前各种碎片里,他都是完全被困住的第一视角,而进入姬满斋的回忆里时,他意外的是旁观视角。
他看到一身白袍乌发如瀑的姬满斋,不过瞧着很温和,脸上带笑,怪不得那个司命要说丹宸子是菩萨相,的确是像,俊美无双宝相庄严,神情柔和,浑身都散发着令人舒服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跟他亲近。
所以,杜程心想那他去哪了
回忆里有姬满斋,有谢天地,就是没看到他,杜程的视线落在石桌上的酒杯,视线顿时凝固了,该不会
杜程拿起桌上的酒杯,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他惊愕道“我前世是个酒杯”
看到他如此惊讶的模样,姬满斋微微一笑,“好像是。”
杜程满脸的不可思议,自言自语道“那我的酒量怎么这么差不是说精怪不能转世吗”他顿时又攥紧了姬满斋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眼中也骤然爆发出希冀,“那是不是”
他不敢说出来,怕会太失望。
“未尝不可。”姬满斋松开手,留下这句话,脚步稳当地往卧室走,杜程紧紧跟在他身后,恨不得挂到他身上,“未尝不可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是有希望,还是有可能,还是有机会的意思”
“嘘,”姬满斋回头,眼波流转,他似乎是真的醉了,脸上带着笑意,和回忆里的丹宸子更是像足了十成十,他向杜程伸手,“睡吧。”
分明是杜程先提议的一起睡觉,而姬满斋此时眉目略带醉意的模样令这个原本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提议莫名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暧昧。
杜程伸手
“啪”
十成十的力道打上姬满斋的掌心,姬满斋的掌心立刻就红了。
“讲话不要黏黏乎乎的。”
杜程一蹦一跳地从姬满斋身边穿过,姬满斋低头看向通红的掌心,嘴角慢慢上扬,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儿,才亦步亦趋地跟在杜程后面进了卧室。
杜程已经躺好了,躺的姿势很标准,双手交叠地放在肚子上,整个人笔直又板正,他正在自省,前世酒杯今世墙,他这升级换代可够快啊,真不错,要是他还有下辈子,得做什么了
不远处,姬满斋颓然倒下,躺得十分随意,手脚都自由地舒展开了,他转过脸,对着杜程笑意溶溶,“睡着了吗”
杜程“你睁着眼睛,我也睁着眼睛呢。”
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姬满斋面向杜程,他也不说话,只是光看,视线固定在杜程的脸上,杜程被旅游团的人看多了,早就皮比本体厚,但他还是有些微的不自在,他心想他前世是酒杯,那岂不是天天被丹宸子叼在嘴里杜程抖了抖,感觉一阵肉麻的寒意袭来,慢慢侧过身,还是用背对着姬满斋。
“你快睡啊,”杜程催促道,“好久没睡了,你脸色很难看。”
“多难看”
姬满斋声音低低,语气平淡,杜程听在耳朵里,却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杜程脸转过去,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姬满斋,姬满斋躺得很乖,侧躺着,双手垫在脸下,眼睛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困意,半开半闭,睫毛实在长极了,令他这张威严的脸有了楚楚的味道。
真好看啊。
杜程心中不由自主地叹道。
“你闭上眼睛,”杜程的声调不由柔和了,哄孩子一样道,“什么也不要想,很快就能睡着了。”
睫毛跟着他的语调慢慢扇动,最后真的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姬满斋不看他了,杜程却反过来有些好奇地仔细观察姬满斋的脸。
眉毛是漆黑的,浓浓的,在眉骨山峰一样曲折得拐了个锐利的角,睫毛很长覆盖在眼皮下面,密密的,杜程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长短,又闭上眼睛在自己眼睫上比划了一下,不由感叹,睫毛真长啊。
好看,真好看。
光凭这张脸,就足以让任何人动心了吧。
杜程批判前世的自己,见色起意,一定是。
让姬满斋睡,他自己却是睡不着了,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自己极大可能就是那个死掉的曲觞,真正看到切实的回忆后,他还是心中起了不小的波澜。
丹宸子和曲觞是经历了什么,一个从仙人下凡,一个死了转世,大抵不是什么好故事。
杜程见识了众多人间怨侣,倒没想过自己也会是其中之一。
杜程双手在肚子上慢慢盘着,脑海里全是丹宸子与曲觞主演的狗血剧情,正排演到两人因谁洗碗而大打出手时,杜程的侧脸被冰冰凉地碰了一下,扭过脸,对上阿飘姬满斋,阿飘姬满斋笑得相当温柔,长睫毛里流露出醉人的光。
杜程打掉他的手,“别碰我啊,冷。”
姬满斋被打了手,脸上依旧笑眯眯的,他伸出手像和杜程游戏一样,把手又递给杜程,笑意盈盈地似乎是想杜程再打他一下。
杜程没理他,阿飘姬满斋和丹宸子更像了,穿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雪白的衣摆上沾满了血。
“哪来的血”杜程目光落在血迹上,“你杀人了”
姬满斋跟着低头,视线落在白袍上的血渍上,他神情一怔,垂着脸定定看着衣角上的血渍。
这个阿飘姬满斋看上去呆呆的,与黑袍姬满斋、丹宸子感觉都很不一样,杜程灵机一动,如果追诉着阿飘姬满斋进入回忆,他又能看见什么呢
杜程悄悄在指尖结了个印,空气中不寻常的力量波动引起了阿飘姬满斋的注意,阿飘姬满斋抬起脸,目光凝结在杜程指尖的翻山印上。
杜程“你乖乖的啊,不疼的。”
阿飘姬满斋定定看着他,目光温柔又清澈,他毫无怀疑,像个稚子,漆黑的瞳仁被红血丝包裹着,却还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张口却是无声。
“曲觞。”
翻山印带着火焰打入姬满斋的眉心。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杜程落入了一片漆黑。
他第一反应便是好冷
刺骨又阴森的冷,寒意若千万条丝线缠绕住他全部的身心,他的所有思绪全被寒冷占据,像是整个人落入冰潭之中,意识也要被这种完全无法承受的冷给打倒。
“曲觞”
在彻骨的寒冷中,他听到自己的胸膛里发出悲切的呼唤,他的魂魄在那一瞬间与这声呼唤竟起了共鸣,也让杜程从这绝然的冷中找回了一丝清醒。
他定下心,仔细分辨,他能听到一点水声,是衣袍划开水流的声音。
“丹宸子你与他缘分已尽,何苦强求”
是谢天地不,司命的声音。
杜程在极度的冷中瑟瑟发抖,他好像是被困在了回忆中丹宸子的体内,可是太黑了,也太冷了。
“我”丹宸子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温和调笑,他冷厉又严酷道,“我偏要勉强。”
“你难道听不到这四周魂魄的哭声丹宸子,你佛性最甚,如今这副模样是要入魔了吗”
“我没有入魔”
丹宸子喃喃道,他手上提着一柄断剑,掌心被断剑深深地割了道口子,血液从他的掌心流下,像是永远也流不干似的顺着他的手掌,一路染红了他的白袍。
“我未曾做错任何事,无论你们如何逼我,我也不曾怨过,我尽力为这苍生,我已付出了我的全部,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只求他周全,有错吗”
“你当然没错,你救了这世间,那是无上的功德,曲觞曲觞,那也是他的命啊从他与你相遇起,这都是注定的你这般不依不饶,难道非要将地府掀翻不可吗他是精怪之身,早已消散天地间,这亦是他的选择,就算你在黄泉里再找上千年万年,他也回不来了”
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杜程猛地被从漆黑之地推出去,在夹缝中他猛然回头,丹宸子正垂着脸,看着自己流血的掌心,掌心里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入水中,晕染开来,将他周围一片圈出血色的浪。
回到房间内,姬满斋正在熟睡,姿势乖巧,阿飘姬满斋似是也跟着杜程走了一遭,他闭眼又睁眼,望向依然震撼的杜程,伸出冰凉的手轻轻贴了贴杜程的脸,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
杜程一个激灵,才算是彻底从回忆中出来,他看向姬满斋的长袍,上面血渍斑斑,“原来是你自己的血”
脸颊又是一冰,杜程转过脸,姬满斋冰凉的嘴唇近在咫尺,他微微笑着,双眼眯起,长睫毛全打架似地挤在了一起,杜程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了姬满斋的手,掌心里果然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和黑衣的姬满斋一样,断掌一般,这道伤贯穿了他的身体与魂魄。
“为什么呢”
胸口还残留着与他共鸣的悲切,杜程抚摸了那道深深的伤口。
“既然这么喜欢曲觞,为什么把他弄丢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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