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小说:重庆公寓 作者:僵尸嬷嬷
    秋意走到泪人儿面前,静默站立,没有说话,就像一尊无言守候的雕塑。

    “你为啥子对我这么好”温琰伤心至极,泣不成声“我是个穷光蛋没爹没妈的野娃儿你对我好有啥子用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又不是仙女下凡,我坏得很”

    秋意掏出手绢给她擦脸,把眼泪和鼻涕通通抹干净“不要太自恋,我也没有觉得你是仙女。”

    温琰像被扯着似的,一下一下抽噎“她根本不想见我,她怕我来上海找她要钱怕我纠缠她”

    秋意微叹“怪我没有早点提醒你,最好不要跟她见面。”

    多年来心心念念的母亲却是喻宝莉那样的,倒不如怀着美好幻想永不相认,或许她还不至于这么难受。

    温琰慢慢哭累了,偃旗息鼓,呆望着街对面,脑袋开始发懵。

    秋意心里很纠结,反复犹豫,艰难地开口“有件事情我瞒了你很久”

    “啊”她的睫毛湿湿地凝结,鼻尖泛红,亮晶晶的眸子显出一种迷茫。

    “其实喻宝莉的那封信,是我妈妈杜撰的,她,我们当时我想哄你开心,所以求她冒充喻宝莉给你写信。”

    这块危石悬在他心口多年,今天终于砸落了。

    秋意像个犯错的孩子,等待她的质询和迁怒。

    可温琰只是愣了一会儿,复又抬眸望向街对面“那是俱乐部吗”她说“我们去喝酒吧,我好口渴。”

    秋意错愕“你不生气吗”

    温琰拉着他的手横过马路,径直走入俱乐部,在舞厅旁的弧形吧台前找到地方落座。

    “你想喝什么”

    “啤酒。”

    爵士乐队正在演奏抒情歌曲。

    隔壁一个外国男人大概喝多了,面红脖子粗,口中喃喃自语,也没人招惹他,忽然就发起火来,大力地拍桌,用俄语叽里咕噜谩骂一通。

    温琰惊讶地张大眼“他怎么了”

    秋意说“在骂苏维埃政权吧。这些白俄没有国籍和身份,在上海的日子很不好过。”

    温琰不解“我见到这里的俄国人都光鲜亮丽,一个个很有派头的。”

    秋意瞥了眼旁边的男人,靠近她轻声说“白俄贵族过去大都养尊处优惯了,流亡到中国语言不通,他们会讲法语,但是不会中文和英语,靠着积蓄坐吃山空。为了维持体面,就算私下喝白水吃面包,出门也会用一身好装扮示人。”

    温琰单手支额,好奇道“那普通平民呢我以为西方人在中国都是横着走的。”

    “普通难民就更难了,他们辗转到上海后身无长物,不会英文就无法从事体面高薪的工作,只能做一些兼职,教授芭蕾、法语、音乐,幸运些的能进到发廊、杂货店或者制衣厂上班,男人去做司机、保镖之类的活计,年轻女孩缺乏语言优势,也没有劳动技能,会在上海迷失,最后别无选择,只能到声色场所挣钱维持家里的生计。”1

    不知怎么,温琰忽然觉得他好迷人“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呀”

    秋意笑“闲来无事,看了一些书。”

    啤酒上来,温琰握着玻璃杯咕噜咕噜地灌,秋意却一口也没沾。

    舞厅里渐渐开始热闹,乐队的伴奏变得轻快。

    这时一个年轻的外国女子左顾右盼,忽然走到秋意身旁,美丽的面容带着几分祈求,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对他说“先生,我明天必须交房租,请你光顾我吧。”

    秋意敛眉忖度,随后不紧不慢地询问“多少钱”

    “三十块。”

    他拿出钞票放在吧台上“请你替我喝掉这杯酒就行了。”

    “只是喝酒吗”

    他点头“应该很爽口,但我无福消受。”

    温琰瞥着二人,心想洋腔洋调地在说啥子

    女郎痛快地一饮而尽,然后听见这位先生用俄语道了声谢,她怎能不动容呢于是冲动地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

    嘴对嘴,亲吻。

    “你真是个好人。”

    温琰瞪大双眼,当即从凳子上跳下来,霎时火冒三丈。

    女郎收起钞票翩然而去,秋意尴尬地看了看旁边气炸的姑娘,轻咳一声,掏出帕子擦嘴。

    “别擦了”温琰冷道“你那张手绢刚才被我擤过鼻涕”

    “”

    她踮起脚,重重坐回高脚凳,用力白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喝闷酒。

    “喂,”秋意从后面贴近,轻声唤她“刚才太意外了,我没反应过来,外国人比较热情”

    热情就能随便亲嘴吗我都还没有亲过不要脸,呸

    温琰发誓今晚再也不会跟他说一句话,绝不。

    灯红酒绿的大厅,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贴脸扭动,此时已入夜,白俄舞女们登场,在台上站成一排,抹胸包裹着饱满的蜜桃,腰下围着黑色羽毛裙,拨开便是白生生的大腿。

    原来还有艳舞表演。

    呵,男人的乐子可真丰富啊。

    温琰打了个酒嗝,小腹酸胀,忍不住去了趟洗手间。

    不过就那么一会儿,她回到吧台,竟然看见陈秋意又在被漂亮女人搭讪。

    老天爷,这个招蜂引蝶的混蛋

    金发碧眼的白俄少女发育极好,容颜娇美,笑起来勾魂摄魄。

    温琰打死也不想再看到陈秋意和别人亲嘴的画面,飞快上前推开少女搭在他肩上的手,张开双臂蛮横地抱住秋意,将他整个人霸占,然后回头恶狠狠地瞪住金发美人儿。

    美人儿耸耸肩,背过身去,朝他们摇屁股。

    “小骚货。”温琰没好气地嘀咕。

    秋意轻轻发笑。

    “你很高兴是吧”温琰怒道“不许你跟她们亲热”

    秋意没有说话,只把额头抵在她肩上,蹭啊蹭。这动作像极了他小的时候,温琰的心化了。

    两人依偎温存半晌,她说“这里好吵,我想去安静的地方。”

    秋意抬起脸,眼里满是柔情蜜意“我带你回家。”

    “哪个家我不去梁公馆。”

    “是吕班公寓,我为你准备的房子。”

    上一次他说这些话,温琰根本不相信,如今第二次走进那间公寓,每一步都想掉泪。

    秋意兴致勃勃带她参观,献宝似的,迫切地想知道她满不满意,喜不喜欢。

    “你看,衣裳我都买好了,整个柜子都是你的。”他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你什么时候搬过来明天我帮你收拾行李好不好”

    温琰低头抿嘴,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得到如此盛大的宠爱,这不合理啊她僵硬地攥着两只手,有点受不了。

    “怎么了”秋意问“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吗”

    她摇头。

    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心里着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小心翼翼地说服“虽然婚前同居不太好听,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讲,而且我们早晚都要结婚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温琰心碎地看着他“梁家那对兄妹说你得肺结核住院大半年,是真的吗”

    秋意忽然静下来,喉咙像被扼住,那段时间病痛的阴霾犹如灰尘积压于心,伴随这耸人听闻的传染病而来的消极自卑死灰复燃,他想装作随意的样子,以此维持自尊,于是语气故作松快“原来你担心这个,是,之前得过,现在已经痊愈了,不会传染人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

    一语未了,温琰扑上去将他抱住,已然泣不成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字都不提,连封信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到上海以后就不想理我了”

    秋意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空落落的心忽然落在了实处,她似乎拥有翻云覆雨的法术,能够操控他的情绪。

    “难道要告诉你我得了肺结核,治愈的机会只有四成,让你来看着我死吗”他略含苦笑。

    温琰扬起梨花带雨的脸,漆黑瞳孔微颤,向他发出指令“亲我。”

    秋意没动。

    她说“求求你了。”

    他如获圣谕,劈头盖脸吻下去。

    那感觉实在太美好,温琰脚趾头蜷缩起来,浑身敏感,每一寸皮肤都为他颤栗。

    秋意也一样。

    她的嘴很软,像奶油,像巧克力,像果冻,吃到就会贪得无厌。

    温琰积年累月造就的凄美寂寞终于得到抚慰,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在怀中,她真想这样唇齿相依到地老天荒,每一下贴合都带来巨大快乐,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不行了”

    温琰撇开他喘息,又忍不住用舌头舔舔嘴唇回味。

    秋意低头看着她优美的侧颈,呼吸粗重,埋下去,亲到了旗袍的领子。

    他在那儿啃啥呢

    温琰觉得痒,可是甘之如饴,抱住他像抱住一只大玩偶“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秋意可怜巴巴地撒娇“舍得心疼我啦”

    “快跟我说说,你这大半年都怎么过的,是不是遭了很多罪还有梁家那双兄妹对你也不好,讨厌死了,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们。”

    终于有人撑腰,秋意心里高兴,亲她的鼻尖“都过去了。”

    温琰摸着他瘦削的下巴嘟囔“小可怜。”

    秋意歪头蹭她的手掌。

    两个人窝进沙发里腻乎。

    “你呢,这两年怎么过的,仔细讲给我听。”

    唔,那可有得聊了。

    但温琰忽然转念想起一件事,脸色微变,皱眉问道“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黄小姐是谁”

    “黄你是说黄芷夏”

    天知道她叫什么“我到上海的第二天,在梁公馆门外看见你们从车上下来。”

    秋意就笑“你肯承认那天找过我了罗小姐。”

    温琰恼火,掐他胳膊“再敢这么喊我试试”

    “罗小姐。”

    “呀”她把他扑在天鹅绒里“你还说”

    秋意身体单薄,一推就倒,两人胡乱闹了一番,气喘吁吁,温琰趴在他身上,懵懂间觉察到不对劲,大腿压住的那个部位正在发生奇怪微妙的变化。

    “陈秋意。”她脸涨红,但还忍不住要调戏他“你那里怎么回事”

    他耳朵发烫,想即刻逃避这尴尬的境地,于是轻轻推开她“你快去洗澡,身上全是酒味。”

    温琰“哦”了声,爬起来往浴室走,忽又停下,就站在沙发旁边,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

    秋意不料如此,屏息望着她扬起下巴,眉眼含笑,一颗颗解开盘扣,拨下这件粉色旗袍,里边是条白色衬裙。

    温琰把衣裳丢给他。

    秋意原本歪在沙发里,额角突突直跳,此时忽然腾地翻身而起,大步朝她逼近。

    温琰像是早有防备,见他要抓人,便像鱼儿似的从他手中溜走,尖叫着跑进浴室,关门反锁。

    “琰琰,你出来。”

    “不。”

    秋意胸膛起伏,无处安放的手臂撑在墙上,背脊像有蚂蚁爬过,欲望来得陌生而强烈,他一时不知如何消解。

    过了一会儿,她知道他还站在门外,低声喃喃“青蔓说,女娃儿要矜持,不能随便把自己交出去,不然会被瞧不起。”

    秋意没吭声。

    她又问“你们读教会学校的,是不是受基督文化影响,不同意婚前性行为”

    秋意默了会儿“我没有受洗,也不信教。”

    “哦。”

    哦是什么意思啊他轻轻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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