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房子.

    两日后雪便停了,接连几日阳光明媚,薄雪化了个干净,钱氏赶紧揣上银子请了工匠来家。

    工匠将家里的几间房都看了一遍,表示这房年久失修,得大整改,大件木料就要四五根,还得买些其他材料,加上工钱需六两银子,如果手头紧,凑合着修整一番也能对付几年,大概三两就够了。

    钱氏有点纠结,心想要不先凑合这几年要是攒下钱了,再喊人来大修

    正琢磨着,沈长林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非常的坚定的要求大整改,一劳永逸,免得一件事操二回心。

    “你这孩子,倒是挺有远见的嘛。”工匠乐呵的说。

    钱氏一咬牙一跺脚“行,就大修整。”

    工匠是个手脚麻利的,加上钱氏催的急,当场交了二两定金,工匠立即回去买好材料,带上两个徒弟入驻沈家,第二天就开始敲敲打打的修屋顶。

    工期大概得五天时间,沈长林提议干脆将院里的几处泥坑也填填,再修个木头小屋,专门关鸡,家里现在有二十多只母鸡,鸡舍有些拥挤,并且他还惦记着再扩大一点规模。

    只是这样一来,六两的花销上还得再添一两,银子就得花在刀刃上,沈长林认为这笔花销很值得。

    钱氏现在对沈长林简直言听计从,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对一个五岁的孩子那么信任,大概是他来了后,日子一直过的很顺吧。

    “那便一起修,等开春了再抱一窝鸡仔回来养。”

    钱氏一家的动静瞒不过其他人的眼睛,有几个想和钱氏借钱的宗亲见了也不好开口了,人家把银子花了呀。

    但古话说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得了十两奖银的事还是灼痛了某些人的神经,沈长林出门遇上过好几个煽阴风的,以一副为他好的姿态叮嘱他银子是他个人的,不能被钱氏用光了,更有心思龌龊一点的,假装好意的问沈长林钱氏的银子平日放在哪里,撺掇他去偷出来捏在自己手上。

    总之损人不利己,就是单纯的坏,见不得人好。

    沈长林可不惯着这等蠢人,回到家就告诉钱氏。

    钱氏可不是吃素的,撸起袖子立刻就去找人算账,她可以站在院门口骂上一个时辰不带喘气的,骂的那户人满脸通红不敢见人,要是遇见脾气一样火爆要动手的,钱氏更不怕,她那个体格,就是来个年轻小伙子也能过上两招。

    如此收拾了几个人,再也没人敢在沈长林面前煽风点火,村人渐渐瞧明白了,沈长林虽是后头收养的,但人全家上下一条心。

    不过,还是有人贼心不死,撺掇沈长林无效,就暗戳戳的撩沈玉寿。

    “玉寿啊,长林比你还小两岁呢,人家考了第一名,你咋连个名次都没有”

    “你奶你娘现在最宠长林了,你个亲生的现在倒成后养的了。”

    “玉寿啊玉寿,往后爹不疼娘不爱的,你咋办喲”

    沈玉寿给村人的印象总是怯生生的,内向不爱说话,但他们又搞错了一点,沈玉寿瞧起来怯弱是因为社恐,纯粹是害羞,但是他并不自卑懦弱,相反,去县城见过世面加上受到沈长林的鼓励,沈玉寿心态非常稳。

    “我读书确实不如长林厉害啊。”

    “但是我也很优秀,全县一百多名学子,我可以排第十五。”

    “我奶奶,我爹娘既疼爱长林也疼爱我。”

    “我和沈长林就是亲兄弟,往后我们会相互扶持,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说完很不解的反问那些人“你难道还会吃亲生兄弟的醋吗”

    这个问题就扎心了,谁家没有几本难念的经,原想逗小孩,却给自己挖了坑,只好一阵哈哈哈敷衍过去,然后灰溜溜的逃走。

    有道是家和万事兴,但和气的才是少数,尤其是当家做主的长辈拎不清时,下面的小辈们更是斗的厉害。

    现如今周氏家里就是这样,年都不过了也要分家,一般来说有兄弟还未成家是不兴分家的,可既然老大老三公开提了,周氏咽不下那口气,分就分,她不怕丢人。

    按照风俗,分家后爹娘会和长子一起过日子,但现在周氏见老大碍眼,坚决不肯和他过,看老三也一样,就在大家以为她会选择老二的时候,周氏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了老四,原因很简单,周氏虽然很喜欢老二的儿子沈玉堂,并且分家也是因沈玉堂而起的,但是她确实不喜欢老二两口子,尤其是老二那个丑媳妇,瞅着吃饭都没胃口,那便只有和老四过日子了。

    正好老四没娶妻,她和老伴儿也可以帮衬着老四。

    “大伯娘,如康哥,麻烦你们午饭后去我家一趟,下午我们几兄弟分家立字据,请你们去做个见证。”

    这天上午,沈大郎来了家里,用充满羡慕的眼神看了一会工匠干活,还问了材料费和工钱等,然后才提到正事。

    村里人分家,相比较自家关起门来分,更喜欢召集村长、里正、族亲、娘舅等一起作证,这样日后出现纠纷,也好找人说公道话,虽然钱氏和周氏不对付,但他们这一支是血缘最亲近的。

    “嗯,我记下了。”钱氏点点头,吃过饭后去了周氏家里,等到日头快落山了才回来。

    一回来就说周氏这家分的不好,首先没分彻底,爹娘和老四过日子,又公开贴补老二的儿子读书,等于老二和老四还是牵绊在一起,现在老四没娶媳妇或可勉强凑合,有了老婆孩子那就不一样了,其次钱氏非常了解她的这位妯娌,虽然办事情不着调,但挺会攒钱的,这些年一定攒下了不少家当,但是从分的家产来看,她藏了不少私房没拿出来,这也是一重隐患。

    “罢了,管她的闲事干啥,做晚饭去,这个周氏也是抠门,二十几号人陪她耗了一下午,愣是一口干粮都没给,真有她的。”

    房子很快就竣工了,表面上看只是干净整洁了一点,但内部变化挺大,至少屋顶没有摇摇欲坠的感觉,下雨下雪也不会漏,更不会被风一吹就咯吱咯吱响,夜里睡觉安心多了。

    很快第二场雪下来了,比上回深许多,早上起来路面上、院子里厚厚的一层积雪,上下课很不方便。

    离除夕还有小半月,李童生给学子们上了最后一堂课后宣布休课,等过了正月再开始新一学年,放假时间一共是一个半月,类似后世的寒假。

    “长林,玉寿,休课期间也不可放松啊。”

    李童生捋着胡子叮嘱一番,他心里很清楚,就算不提,以这两个孩子自律的本事,也会勤奋苦学的。

    孙教谕和顾训导要建新书馆的事他早有耳闻,并和沈长林沈玉寿谈论过,无论他们选择去何处,总之,大岩村私塾他们第二年是不会再来了,想到得意门生即将离开,李童生心里有些感伤,更为自己不能亲手培养出秀才而深深遗憾。

    但该放手时就放手,他不能为一己之念而耽误学生。

    “我们记下了,先生再见。”沈长林和沈玉寿规矩的给李童生鞠躬,而后收拾好平时暂放在私塾的私人物品,一块走出了李家院子。

    李童生站在屋檐下目送他们远去,身影有点落寞,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往后,就不能日日见到这两个聪明礼貌的孩子了。

    他咳嗽了几声,叹息着慢悠悠的朝书房走去。

    “先生”

    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的清朗的喊声,二人竟又折返回来。

    “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看您的。”

    “李先生永远是我们尊敬的老师。”

    孩子稚嫩单纯的话语,却感动的李童生老泪纵横,有这句话足矣,表明他没有瞧错人。

    “好,快回家去吧,路上小心些。”

    雪一场接一场,漫山遍野都变成了银白一片。

    小年将至,各家预备着年货,准备过除夕了。

    家里的经济不宽裕,做不起新衣裳,钱氏便给孩子们做了加棉的新鞋各一双,充了艾草的小荷包各一个,还预备一人做个新的书袋,不善言辞的沈如康也没闲着,用修葺房子剩下的零碎木料,给孩子们做了新的笔筒,还做了书架,并做了更适合他俩的椅子。

    罗氏同人换了几斤糯米,准备做些糯米肉团子。

    她刚泡好糯米上锅蒸,屋子外头又下起雪来,一团团柳絮似的,瑞雪兆丰年,融雪时的严寒可以冻死许多害虫,明年便会有更好的收成。

    沈长林搬了凳子到灶房里,和沈玉寿并排坐着,一边帮罗氏烧火,一边互相背文章,他们已经开始背论语了,这对五岁和七岁的孩子来说,进度已是飞速。

    灶房里很温暖,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听着朗朗的读书声,罗氏觉得心里特别踏实,苦熬这么许多年,日子终于越来越好有盼头了。

    但也不是人人都觉心里踏实,今年的雪极大,下起来没个停歇,轰隆一声,钱氏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有的人家里塌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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