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下点燃了酒吧里的空气,本来下面的人就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向奚迟投过来,一时间喝彩的吹口哨的,喊“跟他走”的都有,还有人捏着嗓子叫“哥哥也带我一起”。
奚迟脸上在发烫,纯粹是被气出来的。
就算霍闻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种生活,碍于总裁的身份,只能隐藏起来,没必要连他也骗吧
现在被撞破了,就装作不认识他,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戏弄他,还算不算男人
他肤色本来就偏白,加上在医院工作,经常早出晚归见不着太阳,此时即使环境昏暗,从舞台上看下去,也能看出他脸上透出的绯色,连耳廓都是红的。
让人禁不住心里一痒。
台上吉他手看着看着,眼里揶揄的笑意收敛了几分,抬手蹭了蹭鼻尖,撤回舞台中央,低声说了句“继续”。
乐队其他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意外。
演出继续,所有观众都感觉到,气氛好像更嗨了,台上几个人似乎比刚才更沉浸更卖力了,在场内掀起一波又一波浪潮。
奚迟有种冲上前去,把面前这杯酒泼在霍闻泽身上的冲动。可现在是公共场合,他只能把酒举到唇边,灌下一大口进去,让冰凉的酒液平息一点心里的怒火。
舞台上一首一首地唱,他也不知不觉地一杯杯喝了进去。
他酒量其实还可以,在国外读博士的时候,实验室老板和同事们缓解压力的最大乐趣是喝酒,回来后科主任也是酒鬼一个,他算跟着练出来了。
通常他都会很理性地控制速度,今天是他头一次不想管那么多了,自己也觉得喝得有点过。
可是只有这样微醺的状态,他才能继续平静地望着霍闻泽在台上投入的神情。
散场后,酒吧里沉浸在状态里的乐迷们还在亢奋中,哭的哭嚎得嚎。奚迟在四周的混乱中,看到霍闻泽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跟队友一起从侧边下去,马上就要看不见人影了。
奚迟立即站了起来,他还没跟霍闻泽算账呢。
这时,一开始的那个服务生挤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奚迟怕霍闻泽就这样跑了,迅速抽出钱包里的银行卡,准备买单。
“不是的,先生。”服务生憋不住暧昧地笑,“野哥已经把你的单买了。”
奚迟顿了一秒“谁”
服务生也愣了愣,他刚才看眼前的帅哥听得那么入神,还以为对方是乐队粉丝,这下追星成功了呢。他指指舞台“就刚才你俩还互动来着啊。”
奚迟明白了,看来霍闻泽还有个化名,真是做戏做全套。
服务生接着道“他还让我帮忙问问,他能请你喝一杯吗”
奚迟当然同意,跟着他走了。
穿过走廊的时候,他问服务生“让你出来找我的人就是他么”
如果约他的人就是霍闻泽,这一切都是他的自导自演,那恶劣程度翻倍。
“不是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服务生抓抓头发,“他从网上联系的我,给我发了一张你的照片,直接转了一笔钱过来。我刚才想告诉他事办完了,却发现账号注销了。”
奚迟的眉心锁了起来。
cb里一个比较隐蔽的包厢,乐队几个人坐在沙发上。
纹着大花臂的鼓手凑到男人眼前,好奇得要命“你今天吃的什么药头一次见你在台上撩人,老子以前这么干骂人的不是你”
“那是你太骚。”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撩人的漫不经心,无情推开对方的圆寸头,“你们还不走”
坐在旁边戴圆框眼镜的贝斯手缩着脖子笑“嘿嘿,我们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来。”
“那还用说,他肯定是咱的粉丝啊。以前粉丝里那么多小姑娘撩他,他都跟性冷淡似的,原来是性别没搞对。”鼓手嘴角一撇,笑得有点邪性,“不过刚才那帅哥是真好看,隔那么远,都能看出那气质又冷又纯,我都想”
男人狠狠地削了他一眼,堵住了他后面的骚话。
“我们在这也可以帮你当僚机,烘托气氛嘛。”小眼镜还在继续争取围观权。
“就是”鼓手赞同道,“你往那一杵跟阎王爷似的,帅哥不得吓跑了,我们来为你增加一点和善的光。”
“我看你才是最不像好人的。”一直没讲话的主唱泼冷水道。
“别废话,都赶紧走。”男人下了最后通牒。
与此同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来者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了最上面一颗,但整体依然是规整清肃的,迈步进来的姿态挺拔,像青松尖上落下的雪。
鼓手看见他进来,立刻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然后在桌子底下被结结实实踹了一脚。
奚迟走到霍闻泽对面,眼神静得如同夜晚湖泊,却让人看不清下面蕴含着什么波涛。
“霍闻泽”踢完人起身,冲他笑了下“坐吧,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旁边发出一阵“噫”“啧啧啧”的声音。
奚迟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脸色降到了冰点,过了两秒才冷笑了一声。
这个反应谁都没想到,包厢里一时陷入了寂静,其余三个人疯狂用眼神交流这俩人从前真不认识吗怎么感觉不像来调情,倒像是来寻仇的
一片冷寂中,奚迟盯着他的眼睛坐下了,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自我介绍道
“奚迟,奚落的奚,迟早的迟。”
对面人眼里的笑意勾着一丝侵略性,向他伸出一只手“霍野,雨字头的霍,野草的野。”
鼓手贱兮兮地探了个头过来“野狗的野。”
贫完又在桌子底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嗷”地一声叫。
奚迟沉默地坐着,一点要和霍野握手的意思都没有,气氛顿时凝固住了。
鼓手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伸手和霍野悬空的手击了个掌,凭一己之力加剧了这种尴尬。
霍野脸色一点没变,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帅哥你好,我叫周雷,喊我大雷就成。”鼓手冲奚迟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黑长直的主唱就内敛得多,点了下头“施焱。”
“我叫孟一文,都叫我蚊子。”旁边的贝斯手跟着介绍。
对着陌生人,奚迟还是维持着礼节,缓和神色,跟几个人都打了招呼。
对比之下,周雷压低声音问霍野“他真跟你没点啥你真没喝断过片,睡了人家又忘了”
霍野剑眉拧起,摇了摇头,他确定和眼前的人是第一次见。
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困惑,继续跟奚迟搭话“你喜欢我们的歌总觉得不太像你风格。”
奚迟据实以告“没听过。”
“咳咳咳嗯。”旁边三个人努力憋笑,表情扭曲起来。
霍野非但不生气,眼里的兴趣反而更深了,直勾勾地望着他“那你为什么来”
听见这话,奚迟火气腾地窜了起来,心道真会演啊。
“你说呢”他盯着霍野反问道。
“哈哈哈哈”周雷终于憋不住狂笑出声,给奚迟递了一杯酒,眼神充满敬意,“帅哥,你好叼啊我敬你我还没见过野哥这么吃瘪,别人凑上来贴他,他都跟个死人一样,现在我算看出来了,他就喜欢你这种高冷的”
没说完喜提压着火气的第三脚。
奚迟没推脱,接过酒杯喝了,孟一文又举起杯子,一幅圆框眼镜显得纯良无害“哥,我能问问你是做什么的吗”
他看出来奚迟不想跟霍野说话,就想帮忙了解点信息。
“医生。”奚迟边回答,边略略打量了下孟一文,那张桥上的照片应该是他拍的,不知道发信人会不会就是他。
“好厉害啊。”孟一文真诚地崇拜道,“你是内科还是外科的”
“神经外科。”
周雷挤到他身边,直接喊上了“奚医生,手你能管看么”
他甩了甩手腕,“最近我练鼓的时候手老疼,触电一样,还咔咔响,是不是神经坏死了。”
看他自来熟地把胳膊伸过来,奚迟也没不耐烦,垂眸将手搭在了他手背上,手指被狰狞的刺青图案衬得更修长白皙。
“哎,野哥得酸死了,奚医生先摸我的手了啊啊啊”
周雷没浪完就哀叫起来,因为奚迟在他手腕某个位置忽然按了下去。
“这里最痛”奚迟问。
“对对对”
“握拳。”奚迟说着,抓住他的手往小拇指的方向一转。
“嗷嗷痛痛痛痛”
奚迟松开他“应该是狭窄性腱鞘炎,先热敷试试,不行就去医院打一个疗程封闭针,大概率不用手术,避免活动。”
他解释病情的语调一向慢条斯理的,明晰又稳重,让人听着就有种安心的感觉。
周雷瞬间成了迷弟“好嘞我还担心我手要废了。”
“你这爪子是得被某人废了。”施焱在一旁嗤笑道。
“奚哥,我最近老头疼,怎么办呀”孟一文也跟着问,酒吧俨然变成了会诊现场。
周雷撞了撞他的肩膀“熬夜玩游戏,你不头疼鬼头疼,少烦我男神。”
气氛再次热络起来,奚迟看着他们笑笑闹闹,酒劲上来了头有点晕。他略带迷蒙地抬起眼睛,正好和霍野看向他的目光交汇,其中直白的欣赏意味让他心口一紧。
他的视线下垂移到霍野交叉放在桌面的手上,手指修长有力。
从前与这双手交握的触感还残留着,指腹稍带粗砺,显然是长期按弦所致。为什么他没多想过,霍闻泽一个坐办公室的总裁为什么手指上会有薄茧。
酒精熏得他眼尾泛红,轻飘飘地抬起眼皮看人又躲开,像蝴蝶振翅般撩人心痒。
霍野的舌尖抵了抵侧边的利齿,在施焱又要给奚迟敬酒时伸手拦了下来,把一杯柠檬水推到他面前,低声道“别硬跟他们喝。”
“哎呦” “噫”“受不了”
旁边起哄声四起。
“行了。”霍野脸色一沉,“都撤吧。”
周雷瞄一眼奚迟,了然地贼笑,“哦哦哦我明白了。”
奚迟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霍野立即伸手扶住了他的肩,感受到隔着衬衫布料掌心的温度,奚迟往旁边撤了一步。
看他避开霍野就没再碰他,几个人走到酒吧外面,街上的人比来的时候一点不少。
他伸手拦了几辆车都没停,施焱道“现在估计很难打车。”
霍野想了一秒,对奚迟说“在这等下我。”
没几分钟,奚迟听见远处传来引擎轰鸣的声音,马路转角驶过来一辆红黑色的triuh rocket重型机车,流线的车身映着街边的霓虹穿过夜色,引得路边的人群纷纷瞩目。
这辆暴躁的野兽在他们前面停下,霍野单腿支着地,摘下头盔,动作利落又酷,盯着奚迟问“你家在哪”
奚迟虚了下眼睛,霍闻泽本不可能和这种重型机车有关系,可这幅画面竟异常和谐,眼前的男人仿佛天生就适合驾驭这样狂野的铁块。
周雷嘿嘿直笑“这车不是只有你未来老婆能坐吗”
奚迟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
霍野看他这反应,轻笑了声“我骗他的,走吧,你家在哪”
你还不清楚吗奚迟头晕得厉害,依然惦记着不能让他跑了。
“不是去你家么”他清冷的声线掺了一丝醉意的哑。
说话时,奚迟的发梢被晚风轻轻吹拂,看过去的眼神像泛着水雾。
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猛地崩断,霍野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下巴一挑“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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