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几小时,就在雕刻机的嗡鸣声中度过。
宋昀然刻起木雕来得心应手,完成他的onica后,就在工坊教室里四处围观他人,无形中给其他嘉宾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最后由于人熊话多,惨遭另外两组嘉宾投诉,灰溜溜地被编导叫到隔壁录采访去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秦恪的木雕作品也快完成了。
宋昀然走过去一看,笑了。
原来秦恪也并非无所不能的人,比如眼前的木雕就显然不是他擅长的技能。雕刻过程中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明明画下来时还委屈巴巴的小狗,现在就莫名其妙变出了欢脱的表情。
“怎么搞的,一点都不像了。”
宋昀然像检查孩子作业的老父亲般摇头叹气,“完全失去了应有的表情管理。”
秦恪看他一眼“但是挺可爱的,不是么”
宋昀然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他坐在旁边的座位,等秦恪用砂纸打磨完木雕的表层纹理,再仔细凑近观察,发现竟真如秦恪形容的那样,这只小狗阴差阳错有了点傻乐傻乐的气质。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变得很好,甚至想跟着它一起傻笑。
秦恪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声问“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旁边的邵谦突然一个手滑,木块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他心情复杂地抬起头,望向对面的星河二人,内心满是疲惫与无语。
送个木雕而已,语气大可不必如此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送戒指呢。
然而这句话在宋昀然听来,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意思。
他还记得,以前幼儿园的老师教小朋友们折纸,他乱七八糟折了两只看不出原形的小动物,也是第一时间就决定要带回家送给爸爸妈妈。
这剧情他可太熟悉了。
可他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些许负担。
太明目张胆了,万一秦恪的一片孝心,被观众们看出来了可怎么办
现在的网友们可是很会脑
补的。
要是他们把这段纯洁的父子关系,误会成其他肮脏的交易
想到这里,宋昀然只好忍痛拒绝“你自己留着吧。”
嘴里这么说,眼睛却直勾勾地挂在小狗身上,舍不得挪开丝毫。
秦恪想不通他为何口是心非,只觉得他这副含泪婉拒的模样,特别像逢年过节的时候不肯收压岁钱的小朋友,双手都背到身后以示决心了,眼神里却写满了浓浓的渴望。
于是他思忖片刻,转而抬起眼,看向人群之中的总导演。
总导演“”
不得不说,秦恪的演技确实堪称一绝。
此时他一句话没说,只靠眼神一番示意,就仿佛说出了千言万语。
短暂的对视过后,总导演忽然福至心灵,似乎明白了很多。
她觉得秦恪是在建议她增加一个嘉宾互赠木雕的环节,但光靠眼神,她又无法做出最终的判断。
不过互赠礼物
细思起来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比如万雨哲雕的那个鬼一样的丑东西,送出去后另一位嘉宾的反应绝对会是本期的一个笑点。
正在总导演殚精竭虑之时,宋昀然突然离开镜头,来到了她的身旁。
宋昀然一脸严肃“有空吗,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话音未落,总导演就看见宋昀然伸手关麦,连忙制止道,“怎么又来这招宋总你配合我们拍摄好不好。”
宋昀然解释“这次是真的商业机密。”
他神秘地压低声音,“你能联系村子里管事的人吗”
“你要干嘛”
宋昀然这会儿闲着没事,把他的桦岭村旅游开发计划简单介绍了一遍“当然这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如果不行,我只能另外找地方了。”
总导演万分震惊。
作为统领全组的领头人物,她总能收到许多关于星河组的“投诉”,其中大多来自他们的跟拍摄影师,主要投诉对象当然就是宋昀然,不按套路出牌、言行过于幼稚、完全不符合节目组最初设定的“新生代商业精
英”人设。
结果偏偏还是宋昀然,竟然一声不响地开始为桦岭村规划发展了。
早在筹备初期,节目组选址的时候,就特意挑选了几个经济不够发达、风景足够优美的山村,为的就是拍摄综艺的同时,也能顺便帮扶一下当地村民,借假日慢游的力量多吸引一点游客。
宋昀然的想法与节目组不谋而合。
总导演自然不会反对“我有村委会的电话,帮你们约个时间见面谈”
宋昀然摆手“不用,你先帮我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吧。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就行,可以的话叫他们联系我助理,剩下的交给他去烦恼。”
总导演心领神会。
宋昀然毕竟是总裁,只需要投资然后坐等赚钱就好。
她点点头,想到既然由节目组出面初步沟通,便多问了一句“除此以外,你还有其他想法吗”
宋昀然沉思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等下可不可以,增加一个互赠礼物的环节啊”
总导演“”
我现在在跟你探讨桦岭村的光明未来,别逼我扇
算了,她也不敢扇。
宋昀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两段对话的画风差别有多大。
他皱着眉,脸还微妙的有点红“你给个痛快,行不行。”
总导演麻木了“行。”
六人全部完成木雕作业后,总导演宣布了这条临时增加的规则。
一时之间,现场有人内心窃喜,有人面如死灰。
邵谦全身上下都写着嫌弃二字“必须同组交换吗饶了我吧,一定要选的话,我肯定愿意要宋总那只萨摩耶。”
被嫌弃的当事人万雨哲冷冷吐槽“是吗我觉得秦恪雕的小狗也很可爱,要么你那根草就自己留着吧。”
“”邵谦愤怒反驳,“我雕的是朵花”
宋昀然默默旁观,他现在看得很明白,这一定又是千军万马在打情骂俏。
但这就是他们的不对了,c吵架怎能牵连旁边无辜的父子
于是他眼疾手快地把onica
塞到秦恪手里,没等对方有所途就,又迅速拿走了那只画风突变的小狗,还紧紧把木雕握在手里,唯恐其他人伸手来抢。
秦恪垂眸,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无声地笑了笑。
吃过晚饭,再录了些规定环节,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导演组宣布大家可以回房休息。
宋昀然现在对回房休息这事抱有一定的心理阴影。
他谨慎地拉着秦恪,把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检查了一遍。
“我就怕他们又装神弄鬼。”宋昀然认真地分析,“而且明天不是还有寻宝任务吗,到现在也没给出线索,说不定哪里就有陷阱埋伏着呢。”
秦恪想了想“温泉那边检查过没”
宋昀然愣了一下“还真没有。”
民宿自带的汤池离他下午画狗的那片雪地很近,大概是潜意识作祟,回来后他就一直没靠近过那边。
“去看看吧。”秦恪说。
两人换个外套,在夜色中拉开了客厅的木门。
下午画的那只委屈狗,几乎被新雪全部覆盖了。
只留了最后一小撮尾巴露在外面,换作其他人过来,根本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但两人都默契地避开那一小片区域,像守护某种隐秘的回忆似的,绕开曾经存在于那里的小狗,没有踩上去半步。
往前穿过挂满灯笼的走廊,冒着热气的汤池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这应该是个天然温泉,汤池边缘凿出朴实的石块围着,几盏昏黄的地灯在脚下铺开,又被雾气蒸腾出氤氲的光。
空气里有冬雪清冽的气味,夹杂着温泉淡淡的硫磺味,闻起来并不刺鼻,反倒让人想跳进去享受心旷神怡的旅程。
宋昀然累了一天,看着眼前的汤池,都觉得它正在向他表示邀请。
他在“继续找线索”和“管他呢先玩一玩再说”之间犹豫了三秒不到,就爽快地选择了后者。
“不如我们来泡汤啊”
他停下脚步,一副谁也别拦我的架势,“既然选中了最好的房间,就不应该浪费里面的设施,不然温
泉可能会哭。”
秦恪动作一顿“我们两个”
“你想叫其他人来吗”宋昀然有些犯愁,“可这池子不够大啊。”
问题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但秦恪只要稍低下头,就能一眼看出小宋总写满期待的神色。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宋昀然松了口气。
他今天滑雪确实消耗了不少体力,加上荣登父位带来的心潮起伏,让他这会儿真的有些累,急需投入大自然的环抱恢复精力。
可这偏偏是个露天温泉,周围的灯光充其量就算个气氛组,照明功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要是秦恪不陪他,他一个人真的不敢下水。
考虑到外面天寒地冻,从房间洗完澡再过来并不现实。
民宿在设计之初,就在汤池旁边多修了一个小淋浴间,里面各样物品备齐,省掉了客人们来回挨冻的痛苦。
宋昀然完全没有表现出父亲的谦让,直接第一个进入淋浴间冲完澡,等到准备出来时,才迟钝地犹豫了一下。
大家都知道,温泉,是不能穿着衣服泡的。
“没事,都是男人,而且他还是我儿子。”
宋昀然慢吞吞地在腰间系好浴巾,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父子之间,有什么不能看的呢”
话虽说得果断,但他开门的动作,还是比平时慢了好几拍。
不过很快,凛冽寒风就把他的理智全部吹跑了。
站在外面等待的秦恪回过头,只看见一个人影咻的从淋浴间窜出来,边跑边发出古怪的惨叫,然后紧接一个极限闪现,唰一下冲进了汤池。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刚才那个生物原来就是宋昀然。
热乎乎的温泉让宋昀然活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过于丢人,清清嗓子“真的很恐怖,你等下动作快点,不然我怕你半路冻成冰雕了。”
“好。”
秦恪忍住笑意,认真地点头。
淋浴间的门再次合拢,室外又只剩下宋昀然一
人。
他下意识地害怕起来,不敢四处乱看,后背紧贴着光滑的池壁,祈祷秦恪快点出来。
秦恪似乎听见了他内心的呼唤。
没过几分钟,木门打开的声响,就如同天籁般响起。
宋昀然的心跳,突然莫名加快。
他把身体浸在温泉里,迟迟没有转头去看。
但即便他不看,片刻后哗啦响起的水声,也让他知道秦恪下水了。
宋昀然心里有些许微妙的别扭,他握紧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做足准备之后,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你”
然后就卡住了。
秦恪大概是想走到他身边来,人还在汤池里站着。
池水不深,只微微没过他的腰腹,挡不住他肩颈往下那片漂亮匀称的肌肉线条。
“嗯”
秦恪以为他有话要说,走到他旁边坐下,侧过脸来,“你刚才想说什么”
离得近了,宋昀然的眼睛更不知该往哪儿看。
他愣愣地盯着男人凹陷笔直的锁骨,过了会儿才错开视线“哦,我想说,你在淋浴间有没有看到线索。”
秦恪“节目组不至于在淋浴间装摄像头。”
“”
也是,找线索的环节,肯定要拍下来才是有效素材。
如此一来,淋浴间肯定不会有线索。
毕竟他们是一档遵纪守法的正经综艺。
宋昀然缓缓呼出一口气,嫌弃自己为何如此扭捏。
他偷偷用视线余光打量秦恪肩膀的线条,又悄悄捏了下自己的胳膊,心中涌上一阵强烈的羡慕。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难练出明显的线条。
肌肉总是薄薄的一片,往好听了说是有少年感的身材,往难听了说就是挺像个弱鸡。
如果能像秦恪这样就好了,宋昀然想,不会过分夸张但又肌理分明,让人很想
很想干嘛
宋昀然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瞬间自乱阵脚,本就被温泉蒸红的脸颊顿时更加发烫,连带着从耳朵到后颈都染上了
一层不自然的绯红。
他心中警铃大作,来不及细想缘由,认为当务之急是远离秦恪,以免他做出一些有违父道的事。
于是宋昀然抓紧腰间的浴巾,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往旁边移动。
不料他才迈开半步,秦恪一道眼风就扫了过来“你要去哪儿”
宋昀然冷酷道“你挤到爸爸了,我要找个宽敞点的地方。”
“这样啊。”
秦恪眼中掠过一道情绪难辨的光,“爸爸,你脸怎么红了”
“”宋昀然无语,“谁泡温泉脸不红啊”
秦恪沉默几秒,低声笑了一下“是么,可爸爸的脸好像特别红”
宋昀然怒气值直接拉满。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这一口一个爸爸,也能喊出嘲讽的意味。
眼看秦恪似乎又要开口认爹,宋昀然心态崩了。
他恼羞成怒,狠狠地命令道“不许再喊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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