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
岑利文
20201229
雨下得有些大了。
雨滴被风刮过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作响。
戚禾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景，皱了下眉。
“小姐不好意思啊，现在下班高峰，又下雨了，全都堵在这儿了。”司机透过后视镜往后看来，无奈解释着。
“没事，我不急。”戚禾随意回了句，“正好我也没带雨伞。”
“这雨也不久，应该等会儿就停。”司机看着四周停滞的车流，皱眉，“不过下得也真不是时候。”
话音传来，戚禾余光忽而瞧见了街对面的一道人影，等看清后，她扬起眉，随声附和了一句，“是啊，真不是时候。”
说完，没等司机回复，她转头开口，“师傅在这儿停吧。”
司机一愣，“在这儿”
“嗯。”戚禾看了眼不远的会所，“差不多也到了。”
“可这还下雨，要不要开到路边先。”
“不用，这样刚好。”
“啊”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后边的女人打开车门，弯腰下了车。
外头的雨势明显比看着的要大，雨滴砸到身上有些生涩。
戚禾随手拿过身上的包挡在自己头上，快步走过车流往街边方向走，一边给宋晓安发信息。
四周车流停滞，恰好傍晚时分。
黄昏的光影，衬着雨景中那道纤细的身影有些明艳显目。
“你怎么回事一路淋雨过来的”
街边刚下车的宋晓安收到戚禾信息的时候，下一秒就看到她人顶着一个包出现在自己面前，震惊又诧异。
戚禾走到她伞下，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解释着“没，堵车，看到你刚从车上下来。”
“你什么时候这么爽快了，居然还舍得淋雨。”宋晓安打开副驾驶门，从里头拿出纸巾帮她擦了擦雨水，皱眉，“你这落汤鸡的样子，等会儿见到那群人指不定又有话说了。”
戚禾挑眉，“那正好。”
“正好什么呢。”宋晓安说“这破玩意儿聚会说是给陈妙过生日，但不就是想对你落井下石，你是刚回国脑子没转过弯才想来参加”
戚禾听到后半句，睨她，“骂我缺根筋”
宋晓安轻嗤，“亏你还能听出来。”
戚禾挑眉，还没等她接话，后头忽地传来一阵骚动，两人相继转头。
可能总是有说曹操曹操到的定律，就见几辆车驶来停靠在前边不远处的宴厅会所前。
宋晓安眯眼看清下车的人影后，啧了一声，“可真会选时候，偏偏等我骂完就过来了，所以”
戚禾闻言扬了下眉，等她的后半句。
“所以，”
见前边的人看来，宋晓安面上扬起笑，挽着她慢步往前走，保持着大小姐的优雅，而声音从嘴角冒出来，“我决定以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
两人接近会所前，戚禾被她话逗笑，“你的胆子还能再大点吗”
宋晓安正要反驳，先被对面的人打断，“戚禾”
闻言，戚禾抬眸看去。
前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小姐们，一脸惊喜又诧异的看来。
“这么巧，你也来参加生日会啊。”
“林妙都没和我们说你要来。”
“不过你真的是越来越漂亮啊，我们都差点没认出来了。”
带着熟悉的恭维话和吹捧声响起，瞬时被簇拥在中心的戚禾表情淡定，听到最后时抬了抬眉，“我是整容了吗”
“”
几人噎了下，戚禾不甚在意的朝大厅轻抬下巴，“先进去吧，在这儿站着，不知道的可能都要把你们当卫门了。”
说完，她也没等人反应，直接领着宋晓安往里走。
在戚禾转身的一刻，身后的大小姐立即反应过来了她话里的意思。
这是没把她们当精心打扮放在眼里呢。
大小姐们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但也不再在门口逗留，快步跟上了前头的两人。
生日宴会厅在五楼，戚禾和宋晓安出了电梯，一眼就瞧见了厅内华丽奢侈的装潢布置。
“这是要开演唱会呢”宋晓安入场，看了眼厅内如昼的灯光，小声吐槽着。
戚禾没答，反倒是看上了每桌上赠送的伴手礼，一套茶具套装。
“嗯”宋晓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眨眼，“你看这个干什么”
“你说。”戚禾沉吟一声，“我拿出去能卖多少钱”
“”宋晓安无语，“你想钱想疯了”
戚禾轻笑了一声，余光忽而有身
影接近，她偏头看去，随后眉梢微扬。
林妙穿着一身高定服，完全彰显着自己的寿星和主人的身份，她端着酒杯笑道“戚禾，好久不见。”
戚禾点头，语气有些随意，“好久不见。”
林妙皮笑肉不笑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有和我们说一声”
“刚回来不久，一个月而已。”戚禾说“哦对了，祝你生日快乐，生日礼物”
“哪儿还用得着礼物呢。”林妙似是善解人意说“你家里刚发生这么多事，应该挺累的，能过来参加我生日我已经很开心了。”
戚禾轻笑了声，“你误会了，我是想说生日礼物，我没准备。”
“”
林妙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办法，你也知道我家最近经济有点拮据。”戚禾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但我想按你我的关系，不送礼不好，所以就还是想给你个祝福。”
“”
宋晓安和林妙听着戚禾这瞎几把乱扯的话，再配上她真情实感的语气，差点都要给她鼓掌颁奖了。
林妙噎了几秒，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礼仪，扯着嘴角，“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戚禾语调散漫，勾着唇道了句，“别客气。”
“”林妙浅抿了抿香槟，扯起别的话题，“你刚回国，应该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吧。”
“还行。”戚禾表情淡定，“最近刚找到一个。”
“”宋晓安一脸茫然看她，眼神询问她“你什么时候找到，我怎么不知道”
戚禾看了眼，让她稍安勿躁。
林妙也没料到她居然能这么快找到工作，愣了下忽而扫到她外套上未干的水痕，想到什么后，扬了下眉道“你衣服怎么湿了，司机没带伞哦忘了，你家现在已经也没有司机，不会是淋雨过来的吧”
闻言，戚禾抬手拂了下肩膀，云淡风轻的应了声“是啊，淋了一会儿，你应该不知道打车钱挺贵的，我现在也花不起。”
林妙见她这突然示弱，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面的女人眼尾轻抬看来，拖腔轻慢“不过既然都说到这儿，今天也恰好是你生日，要不要考虑做个善事”
林妙疑惑，“什么善事”
戚禾身子侧靠在桌前，指尖敲了下她酒杯，扬起眉眼，“看在你我往日姐妹情分上，考虑资助我一下”
闻言，林妙觉得好笑，下意识开口“我为”
话还没说完，林妙突然记起这儿是哪儿，顶着四周人的视线，话音生硬的转了下，“为你资助什么”
鱼上钩。
戚禾嘴角笑意加深，“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林妙看她，“什么”
“佛曰，”戚禾语调轻拖，意味深长的看她，“香火有多大，善心自然就有多大。”
林妙“”
我看你吹呢。
生日会还没结束，戚禾却先领着宋晓安先行离场了。
“你行啊，难怪刚刚淋雨还说正好，原来早打好算盘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今天是特意来打秋风的。”
宋晓安走出电梯，看了眼身旁人手里多出的银行卡，连连感叹。
“错了。”戚禾指间夹着卡晃了晃，“这是资助。”
宋晓安被气笑，“你当林妙傻呢。”
刚刚在上头，林妙要是再不明白戚禾的意思，那她也是在这圈子里白混了这么多年，偏偏戚禾这人也抓准了现在这个时机和自身的现状。
主动求助是她，示弱的也是她。
如果林妙拒绝这请求，那可真的不会落得什么好名声了。
毕竟说处于弱势的人总会让人多几分同情。
而且这处于弱势的人还是之前声名远扬的戚大小姐。
“哦还有。”宋晓安撑伞和她往外走，疑惑的看她，“你什么时候找到工作了”
戚禾解释“有个朋友的画室正缺老师，我不是学美术的么，正好专业对口就答应了。”
“老师”宋晓安上下扫视她，“你是哪门子的老师”
“”戚禾也扫她，“我怎么了”
宋晓安说“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刚刚在上面做了什么事。”
戚禾挑眉，“这和我的专业技术貌似并没有什么关系。”
“行吧。”
两人走到车旁上车，宋晓安开车带她到了两人以前常去的面馆吃饭。
冬日雨夜，又已经过了饭点，但店内人还是挺多的。
戚禾进店，环视了一圈就近选了张靠外正对大门的位置。
宋晓安看着墙上贴
的老旧菜单，熟练的帮她点了碗招牌牛肉面，又给自己加了其他的。
两人等面期间，宋晓安莫名问她，“不过你确定会教如果教不好怎么办”
闻言，戚禾扬了下眉，“可能没和你说过。”
“嗯”
“我以前当过老师。”
“”宋晓安一愣，“你什么时候”
戚禾细想了下，不确定道“大三的时候”
“大三”宋晓安猜测，“当家教啊”
“嗯。”戚禾表情懒散，漫不经心道“教了一年。”
宋晓安眨眼，“男的”
戚禾扬眉，“怎么说”
“能让你教一年的，我可不认为是个女生。”宋晓安好奇凑近，“所以长得很帅”
“想什么呢。”戚禾推开她，纠正她的邪恶思想，“人家当时还是个高三生。”
“高三怎么了”宋晓安坐回位置上，“我就问问帅不帅有问题”
戚禾被她的欲盖弥彰逗笑，“帅能当饭吃”
“能啊。”宋晓安抬头补充一句，“在我这儿能，还有”
说着，宋晓安用手肘突然撞了她一下，下巴往外轻抬，“那位也肯定能。”
戚禾稍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店外雨还在下，路灯也早早亮起，朦胧雨丝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可见，一点点飘落在前方男人的伞面上。
视线沿着伞骨下移，看到那截冷白削瘦的手腕，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大衣，身材高挑清瘦，拾级而上走进店内。
下一秒，伞收起的一瞬间，戚禾也看见了他的脸。
他的肤色白到病态，额发稍垂，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眉眼，眸尾轻勾，却显得有些冰冷阴郁。
熟悉又陌生的五官。
戚禾还在恍惚回忆，一旁的店员端着面走来打断她的思绪。
“两位您的面。”
“好，谢谢。”宋晓安接过道了声谢。
戚禾回神拿过筷子和汤勺，余光扫见来人站在自己面前，她抬起头。
许嘉礼垂眼。
戚禾看见，他那双比常人淡的瞳仁里，含着影影绰绰的暗沉，淡薄又疏离。
同时。
也映出了小小的，模糊又清晰的自己。
戚禾稍愣片刻，还没有开口说什么。
许嘉礼先行垂下眸，将手里的长柄伞立靠在桌角墙面上，随后，他重新掀起眼看来，眸光微敛，对上她的目光，屈指轻敲了下桌面，音调平而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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