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的灵力盖在周羽棠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吸出去了。画卷不由分说的敞开,燎眼的白光连周羽棠都招架不住,刺的眼泪横流险些失明。
好不容易熬到光芒减弱,他眨了眨眼,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光怪陆离。
周羽棠幻化人身,握紧"墨羽"扇防身,视线依旧不可用,但耳朵异常的灵敏,他听到了"嗡嗡"的风声,还有海浪不断拍打沙滩的声音。
周羽棠心神大乱。
该不会是被画中仙吸进幻界了吧
视线逐渐复明,辽阔的大海呈现在眼前,海风阵阵轻拂,带着独有的湿成味直冲入鼻腔。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几只海鸥翱翔天际,好一番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
周羽棠四下瞭望,却不见谢炀的影子。反倒是他所处之地让他狠狠的惊艳了一下,这座海岛水秀山明,重峦叠嶂,如诗如画,各种奇珍异草连成瑰丽的花海,莺歌燕舞,云蒸霞蔚,风光旖旎,当真是人间仙境
莫非这里就是
千里画廊
周羽棠忙朝岛上走。这里是幻界,不是回忆,所以幻界中的人是能"看见"自己的,若被千里画廊的人发现自己这个不明人士登岛了,定会弄出乱子来。
周羽棠一路躲躲藏藏,鬼鬼崇崇,在通过一处幽静的石子小路后,视野开阔起来,他看见了一群穿霓裳羽衣的女修们,她们手中拿着彩线和七孔针,是在赛巧
周羽棠怔了怔。
t夕节
那不是千里画廊沉岛的日子吗谢炀要看见灭门真相了
可原著里谢炀是在太上仙门大战中抢走了画中仙,为护师门至宝千里逃亡,在被容尚卿追杀的路上不得已动用了法宝,然后才进入幻界得知一切真相的。
现在被提前了
周羽棠赫然,莫非是因为七宗卷
谢炀有七宗卷加身,修为更进一步,也因此跟画中仙之间的感应更强烈,所以在陆皎放出画中仙的刹那,法宝嗅到了千里画廊后人的气息,不讲道理的直奔谢炀而来了
周羽棠正想着,远处人群中传出热烈的掌声,一位年长的老婆婆拄着拐杖弓着背,笑盈盈的颁发赛巧的奖品。
"今天可是小公子的生辰,诸位姑娘祈求姻缘的同时,可莫忘了向天道祈求小公子岁岁平安,福寿延年哦"
姑娘们纷纷点头笑道∶"长老您放心吧,大家可都记着呢"
"在红纸上写下对公子的吉祥话,再将红纸装进香囊挂上长生树,大家别忘了。
周羽棠听了几句后,悄悄前往整座岛屿的中心清明上河宫。
千里画廊与世隔绝,根本不会有外人来打扰,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守卫防备,又正值七夕佳节,满族的年轻人都忙着过节送礼谈情说爱,周羽棠潜入进来相当轻松,犹如无人之境。
进入"岁寒三友",周羽棠根据原著中寥寥几笔的描写,分别回忆出谢掌门居"苍松",谢昭荷居"雅竹",于是周羽棠前往小公子所居寝殿"寒梅"。为行踪隐蔽他跳上了树,从他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寝殿内的死角,并没有人在。
周羽棠犯起了嘀咕,猛地恍然大悟,周羽棠懊恼的敲了下自己硬邦邦的脑壳。
真是个笨鸟
谢炀好不容易有机会再见"起死回生"的母亲,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在自己屋里睡大觉,当然是得去"雅竹"见娘亲了
周羽棠跳下树,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是谁"
宛如耗子掉进米缸,被逮个正着的周羽棠顿时慌了手脚,他赶紧回头去看,没人。
下意识将视线上移,距离他十步远的位置有一棵歪脖树,在歪脖树上坐着一个男孩,大概五六岁的年纪,小小的一团,稚嫩的脸蛋甜甜圆圆,清澈的双瞳宛如天山雪泉,不染丝毫红尘浊气。男孩脖子上戴着长命锁,身穿朱红色锦衣,领口和袖口的位置以金线绣制繁复精美的花纹,在前襟的地方绣着周羽棠颇为眼熟的花样,似乎是勿忘君心,整件衣裳奢贵又气派,衬的小男孩明贵娇艳。
周羽棠呆了呆,这小孩怎么有点眼熟
男孩左手拿着红彤彤的苹果,右手拿着本书,从树上跳到地面,身轻如燕。他朝周羽棠走近两步,奶声奶气的问∶"你是谁"
涵辉”“我靠,萌化了
周羽棠蹲下跟男孩平视∶"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家伙"
男孩鼓起腮帮子∶"我不叫小家伙。你擅闯我院子,你是坏人吗"
周羽棠微愣。这孩子该不会是
"你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坏人吗"周羽棠大言不惭的指着自己。
男孩怔鄂,被美的无言以对∶"哦。"
周羽棠一本正经的说∶"你是主人,我是客人,身为主人是不是该先报上姓名,以示尊重和礼貌呢
男孩被糊弄的一愣一愣的,于是身为主人,他规规矩矩的朝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说道∶"我叫谢炀,我外公是千里画廊的掌门。"
果然
周羽棠目光冷凝。
画中仙的威力就是如此之强,谢炀的记忆被全部洗掉,意识模糊混沌,以为自己还是五岁,以为自己依旧在千里画廊,回到了灭门这一天,只是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画中仙的其中一项能力就是"记录"。
此法宝之中记载着千里画廊近万年的历史,每一段历史都自成一个幻界,持宝者可任意穿梭其中一窥历史痕迹。
而此时此刻所见所闻,不过是画中仙记载的最后一段历史。
既然是历史,那么就无法改变,周羽棠身为一个旁观者,他只能做到旁观。即便是不惜一切算改了历史记录,那也没有意义,因为这里是幻界,不是现实
可怜谢炀还要再一次经历全族被血屠的一幕,母亲绝望自刎的一幕,整座岛屿被焚烧殆尽的一幕。
周羽棠心口难以抑制的闷痛起来。
真的太残忍,太残酷了。
可是谢炀必须要面对
"别怕。"周羽棠轻轻将男孩揽进怀里抱住,柔声说道,"我会陪你一起面对,我会永远陪在主人身边的。"
男孩浑身一僵,下意识偏头嗅了嗅周羽棠的餐发,一股奇特的幽香沁入心脾,既熟悉又陌生∶"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他问完这话就被自己否决了,从出生起就未曾离开过千里画廊,又怎么可能结识外人
还有,这人的眉心有血契印记,他究竟是男孩茫然道∶"你叫我主人"
"嗯。"周羽棠笑着点头,"我是你的灵宠。"
这就更离谱了。
自己有没有灵宠,自己还不知道吗
"公子。"
清丽的女声传来,男孩转头望去∶"青姨。"
再回过头来,男孩微愣,那个长相极美的大哥哥不见了。
青栀一身青色留仙裙,头戴一枚雕玉色栀子花的步摇,容颜清雅,语笑嫣然∶"看什么呢"
男孩本能隐瞒道∶"没有。"
青栀也没在意,召来身后跟着的丫鬟,用眼眸指了指丫鬟手中拿的托盘∶"这是你娘亲送你的生辰贺礼。"
托盘上盖着锦布,掀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把宝剑。触手生凉,寒气袅袅,凌光内敛,一看就不是凡品。
青栀说道∶"此剑做你的本命灵器再好不过,给它取个名字吧"
名字将伴随灵器一生,不能草草敷衍。
可惜男孩搜肠刮肚也没找到满意的名字,急的鼻尖上都溢出汗来了。
"为灵器命名也不急在一时,小寿星今天可有的忙了,先跟青姨去见你娘亲,一起到祠堂内祭拜你爹爹吧"
男孩对父亲其实没有感情,这不能怪他冷血,毕竟从出生起就没见过面,更没享受过哪怕片刻的父爱,所谓"亲爹",也不过是一个概念,一个词语而已。
他乖乖跪在蒲团上,陪同母亲谢昭荷一起敬拜牌位。
每次来祭拜父亲,思念亡夫的母亲都会忍不住流泪,一边伤心难过,一边滔滔不绝的跟他讲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父亲名唤陆悦荷,当年父亲遭遇海难,流落至千里画廊,因头部遭受过重击而失忆,只记得自己姓陆,其他的一概不知。
母亲一向心善,不忍他无辜惨死,于是偷偷将他救活,安顿在海岸边一处隐蔽山洞内。千里画廊早有祖训,不欢迎外人进岛,母亲是万万不敢将陌生人带进清明上河宫的,只能偷偷从家里拿些治病疗伤的药,每天去山洞里探望父亲。
母亲娇美俏丽,气韵动人,父亲玉树临风,才貌双绝。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长久相处下来难免日久生情,母亲倾心于父亲,父亲亦对母亲九死不悔,甚至给自己取名为陆悦荷,以彰显对母亲的一往情深。
外公很快发现了此事,坚决反对,甚至要将父亲杀死以灭口,母亲跪地苦苦恳求,而父亲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面对刀棍挟身不卑不亢,一口咬定此生非母亲不娶,即便就此死去也无怨无悔。
他的一片真心不仅让母亲热泪盈眶,更是感动了外公。
外公观他性格纯善,谈吐不凡,修为高强,学富五车,确实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最主要的是真心爱自己女儿。于是提出条件,若父亲肯此生留在千里画廊,即便他日恢复记忆也不能离开,一辈子待母亲如初见那般,便同意二人的婚事。
父亲欣喜若狂,一口答应。
二人举办了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婚后半年,母亲怀了孕。
因为父亲算是入熬的,所以生下的孩子理所当然随母姓。
可惜在孩子出生之前,父亲的一次出海捕鱼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外公多次派弟子去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到了父亲乘坐的小船,只是甲板上遍布血迹,船体经过刀劈剑砍破烂不堪,在断裂的木柱上挂着一片染血的衣角,那是母亲亲手缝制的衣裳,父亲每次外出都要穿,爱不释手。
除此之外,另有两件漆黑的斗篷在海面上飘着,斗篷上以银线绣昙花,此乃夜宫弟子的标志。
种种迹象不难猜测出一个结果,父亲出海,偶遇前来探查千里画廊位置的夜宫魔修,双方激战,同归于尽。
父亲葬身大海,母亲悲痛欲绝,日夜以泪洗面生不如死,若非肚子里怀着孩子,她非得殉情追随亡夫而去不可。
"今日事情诸多,小寿星可有得劳累了。"谢昭荷朝边上的青栀招招手,"带小公子回"寒梅"歇息,酉时再将他唤醒。"
"是。"青栀来搀扶男孩起来,男孩却浑身僵直立在蒲团上不动,可他小小的身躯根本抵抗不住大人的力气,被青栀轻轻松松提溜起来。
"不,我不去。"男孩心中莫名涌出一股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慌张,他用力甩开青栀的手朝母亲扑过去,"我要待在娘身边。"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谢昭荷满脸困惑,想她儿子一向乖巧懂事,远比同龄孩童要成熟,从不哭闹耍脾气,莫不是年长一岁学会了撒娇
谢昭荷半蹲下身,葱白的玉指温柔的贴在男孩的侧脸∶"炀炀乖,快回去睡觉,不然晚上怎有精神过生辰等用过晚膳,娘跟你外公还要带你去放河灯,赏烟花呢"
千里画廊是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每年七月初七是最热闹的,因为既是七夕佳节,也是他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子华诞,当真是双喜临门,所以筹办起来无比盛大。
对于孩子来说,每年期待的日子无非就是过生辰和过年,可男孩不知怎么了,他非但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高兴,反而忧心忡忡的,莫名其妙的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东西。
他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母亲身边,好像
好像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他最终还是被青栀领走了,为免去起床还要穿衣服的繁琐,他向青栀提出要合衣躺下,青栀自然不会有异议∶"小公子睡吧"
男孩一沾枕头,困意便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他忍了又忍,终于是没抵抗得了越来越沉的眼皮,身不由己的睡了过去。
"小公子"公子"
"小公子谢伶霄快醒醒,小公子"
谁在叫
男孩掀开灌了铅似的眼皮,大脑昏昏沉沉,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他偏头一看,当场被青栀的模样吓得清醒几分。
青栀是母亲的灵宠,原身乃栀子花妖,她修行千年,一向老练稳重,怎会是如今这副被吓破胆,披头散发脸色青白的模样
"男孩想问青栀发生什么事了,可嘴巴张开才恍然察觉自己发不了声,嗓子火辣辣仿佛吞了辣椒水,手脚虚浮使不上力,浑身骨头都酸疼发胀。
"小公子今天玩的太疯,有些发热了。"青栀的笑容是那么的僵硬和扭曲,她哆哆嗦嗦的将男孩抱起来,"青姨带您去看大夫。"
男孩稀里糊涂的被青栀抱着一路狂奔,他心里那份隐隐的不安更加浓烈,用力抓着青栀的前襟,明明失了声,却还是拼尽全力摆口型。
青栀一边跑一边说∶"你娘在筹备你的生辰宴啊,整个千里画廊的人都写了祝福的吉祥话放进锦囊,再将锦囊挂在长生树上,小公子得天赐福,必定福泽绵长,万事亨通。"
她的呼吸很重,餐角冷汗淋漓,绝对是受了内伤。
什么人能伤到青栀什么人敢在千里画廊伤青栀
殿外的厮杀声清晰入耳,妖异的红光映在格窗上,宛如地狱厉鬼在朝人狰狞的微笑。
利刃刺入血肉的"噗呲"声此起彼伏,殷红的血迹泼了一地,溅了一墙,男孩证怔的望着眼前一切,惊呆了。
"小公子乖。"他被青栀塞进了外公书房的密道里,"青姨要回去帮你娘亲的忙,你娘亲自下厨做满汉全席,都是你爱吃的,她忙不过来了。小公子要坚强一点,自己去找大夫好不好"
青栀拔下头上的栀子花步摇,塞进男孩手里,再连同男孩瘦小的双手一起握住∶"记住咒语了吗,它可以带你飞的很远,从此天高地阔,没人能困得住你。"
豆大的眼泪顺着眼眶往出流,男孩恐惧的摇头。
"不许哭。"青栀红着眼睛说∶"主人的儿子岂是懦弱无能之辈千里画廊的人都是宁死不屈的英雄好汉,谢氏儿郎更应百折不挠,一往无前。''
他还想表达什么,可青姨已经毅然决然的关上了机关。
男孩用力拍打坚硬的石壁,他听见了密道外青栀传来的阵阵低泣声。
"也不知枫儿以后不只要小公子平安无事就好了,枫儿至少还有她爹,还有碧海山庄可以做依靠,可小公子你"
青姨压抑的啼哭声隔着密道绝望的传来。
出事了,千里画廊出事了是谁在杀人
外公呢,娘呢
男孩泣不成声,又想起青姨的话,拼命咬嘴唇忍住眼泪。
他没有听话的逃走,而是执着的寻找机关渴望出去,他的脑袋越来越沉,不知是烧的更厉害了还是哭的太狠了。
从未如此绝望和无助,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无意间踩到了什么,石门震动,出口被打开了。
刺目的红光照在男孩满是泪痕的脸上,他朝前跑了一步,却因四肢酸疼无力而重重跌倒。
不时传来的厮杀声宛如魔鬼在耳畔低语,不断充斥折磨着他的耳膜。
千里画廊弟子的惨叫,哀嚎,他们拼死抵抗发出的绝望呐喊,再被刀剑狠狠贯穿胸膛
这是人间吗这难道不是烈狱
男孩泪流满面,心脏仿佛被人挖了一刀又一刀,直到血肉模糊还不肯停下。
谁来帮帮我谁来救救我们
"谢炀。"
清激的嗓音如i泉玉杀声中宛如天籁之音
男孩茫然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自称是他灵宠的少年,眼底含着泪,满面的痛心和凄苦。
"别怕。"少年将他抱了起来,轻轻为他擦拭脸上的泪痕,"还有小糖在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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